第60章 夜鶯泣血

  皇宮

  魏潔看著滿滿一桌子的飯菜，一盤也沒有動過，穿著一身明黃色衣袍的男人坐在飯桌前，衣襟上飛躍的刺繡龍身栩栩如生，襯托著男人剛毅的臉龐，頹廢中帶著尊貴，男人正機械地一杯一杯的朝著嘴裡灌著酒。

  魏潔站在一旁干著急，心疼的看著飯桌前的主子，這酒雖好，可也不是這麼個喝法呀，在喝下去，就該醉了，最重要的是今晚的皇上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對勁，菜桌後一點兒東西也沒有吃，就空腹一杯接著一杯喝著悶酒，這可是有傷龍體的呀，往大了說，就是有傷龍脈的呀，他作為主管皇帝飲食起居的總管太監能不著急嗎？

  「皇上，您多少吃一點菜吧，少喝點酒吧！」魏潔站在桌旁，往男人面前的碟子裡開始布菜。

  可是身旁的主子一動不動，一幅不關己的摸樣。魏潔走上前，看著雙眸微紅的男人，剛毅的臉上，泛著微微的坨紅，看上去已經有了微醺的模樣了。

  「魏潔，你下去吧，把她們也叫走吧，朕想一個人呆呆。」男人似乎是回過神來，眸光暗黑，朝著飯桌前的魏潔吩咐到。

  「皇上，還是讓老奴留下來伺候你吧。」魏潔上前正欲扶住男人，被男人巧妙的躲開了，這皇上平日裡不是這個樣兒，他一直是沉穩睿智的，今兒到底怎麼了。

  哎！可憐他一把老骨頭，快要操碎了心。

  「下去吧，朕想一個安靜安靜。」男人再次開口。

  魏潔朝著屋裡的一眾宮女和太監一揮手，一干人等朝著飯桌前的男人的方向福了福身，安靜有序的退了出去。

  魏潔緊跟著退到門口，看了看桌前喝酒的男人，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退了出去，門被他輕輕地合上了。

  魏潔退出房門後，臉上的憂色漸漸凝固了起來，朝著左右一揮手，兩個小太監恭敬的站在了魏潔身邊。

  「都在門口給我好好的候著，出了什麼事，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

  「是，魏總管！」

  魏潔大踏步離開，留下兩個小太監相互對視了一眼，回到大門口左右站好守著。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男人放下手中的杯子，酒杯落在桌上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裡顯的異常的沉悶，猶如磕在男人的心上，男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

  「如果江山和我之間，真的只能選擇一個，那麼我希望你選擇江山，這一世你都要做一個好君主，好皇帝，才能不負天下，不負我。」女人的哀怨的聲音響起，低低沉沉，縈繞在耳邊，仿佛女子就站在男人身旁。聲音猶如夜鶯泣血般，是無盡的絕望。

  二十年前的那一幕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仿佛就在昨天發生一樣。

  「佩兒，不要，這一生若沒有你的陪伴，我得到天下有何用？」男人絕望得雙眼猩紅，眼神充滿柔情，看著大殿上絕美的女人，女人圓潤靈動的眸光中不見即將死亡的恐懼，有的，只是對他的無限留戀。

  「王兒，自我朝創立以來，母死子繼，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哀家可不能讓你為了這個女人斷送了老祖宗的基業。而你，身為中原的一代君主，怎能把心思完全栓在一個女人身上，而且是一個不祥的女人。」一個蒼老的女人出聲，言辭中，那股綽綽逼人的語氣依舊盛氣凌人。

  只見一個全身上下穿著雍容華貴的後服，頭上戴著沉重后冠的女人一步步走上大殿，看著皇位上悲傷欲絕的男子，一臉的生無可戀。

  一個女人而已，他還是下不了狠心，那麼，只好由她來下手。

  「母后，必須要這樣嗎？佩兒是兒臣這一生最鍾愛的女人，也是兒臣皇子的母親，您真能忍心下這樣的毒手嗎？」

  「王兒，居然太子已定，那麼佩貴妃生為皇太子的生母，就必須得死，母死子繼，這才能讓天下人信服。」

  「母后，王兒不想讓她死，我可以對你保證，佩兒絕對不會幹預朝政，我這就下旨，削去佩兒皇貴妃的頭銜，作為一個普通的伴讀侍女，陪在王兒身邊就好。」男子的神情，帶著一股請求，渴望的到他母后的首肯。

  「王兒，你怎麼能這麼任性，他是皇太子的親生母親，降為普通侍女，天下人怎麼看待皇室？怎麼看待哀家？怎麼看待你？我朝自開國皇帝以來，就定下了一條祖制，每立一位皇太子，他的母親就會被賜死。」一身後服的女人看著大殿上即將被賜死的女人，雙眼正炯炯有神的看著她，眸光里寫滿了倔強，這般有勇有謀，臨危不亂的女人，不除掉，又怎麼能安她的心呢？

  「母后，王兒也可以下旨，不得晉升佩貴妃的娘家人任何爵位，這樣母后就可以放心了，外戚不會幹政了。」

  「王兒，你讓哀家怎麼面對天下的臣民，母死子繼，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包括王兒你，你的母妃，也是在你被立為皇太子之後，引鳩自殺的，你才會被先皇賜給了哀家來撫養。」一身華麗後服的女人慢慢的走向皇位上的男人，長長的衣擺墜在身後，拖的很遠。

  女人的聲音低低沉沉，似在告誡著眼前的男人，這些年對他的養育之恩。

  「那就真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母后，我真的不想佩兒死去。」那樣不是要了他的命嗎？早知道如此，他就不會選擇那天到民間遊覽，也就不會在那場廟會裡，遇見佩兒，並對她一見鍾情，更不會就那般任性地帶她回宮。他會讓她生活在民間，偶爾去看看她就好，至少，他的佩兒能無憂無慮的生活，沒有人想要置她於死地。

  他以為，他擁有天下，可以獨寵於她，縱然可以給她一個富足而安逸的未來，萬萬沒有想到，這些都是陷她入地獄的罪魁禍首，而自己的愛，卻是母后一黨想要置她於死地最大推手，此刻的他好恨，恨自己完全沒有能力保護好他最愛的女人，就那般任人宰割。

  終使擁有整個天下有如何，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最終連自己摯愛的女人都要陰陽兩揮淚。

  「不想讓這個女人去死，也不是沒有辦法。」一身華服的女人慢慢靠近皇位上的男人，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見的聲音小聲地說著，臉上泛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女人臉上的皺紋在冷笑時堆砌在臉上，看起來如蛇般陰冷可怕，塗著丹寇的嘴唇像一張吸血鬼一樣撲散開來，讓人厭惡到了極頂。

  「真的嗎？母后，只要能讓佩兒平安的活著，什麼辦法我都肯一試？」

  「王兒，瞧你，一高興就忘記了自己是君，主宰這天下的王，不要為了一個低賤的女人卑躬屈膝。」女人撫摸著自己長長的指甲，眼底是滿眼怨惡，餘光瞄著皇位上的男人，為了一個女人而已，就讓你這般毫無定數。

  「母后，只要佩兒平安無恙的活在這世界上，王兒做什麼都願意。」

  「好，這可是你說的？哀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她一條生路，但是你必須立我的親侄女為皇后，而且永不再見這個女人。」

  「母后，一定要這樣嗎？」

  「當然，朝廷的皇后只能出自哀家的家族，哀家已經幫你挑選好了皇后人選。甚至……，已經代替你擬好了冊封皇后的詔書，只要王兒你在這上面蓋上玉璽，昭告天下，我就會把佩貴妃送出宮去，找一個大的宅院給她住下，保證她安然無憂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她當然會把那個賤女人送出宮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手，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

  她占據王兒的寵愛太久，甚至還生下了一堆雙胞胎兒子，這讓她更加的惱怒。

  而她千辛萬苦為王兒尋找的女人，她的王兒竟然一次都沒有寵幸過，進宮多年還是處女，這讓她怎麼還能留那個下賤的女人在世上，一抹狠辣閃過女人的臉龐，猙獰無比。

  「母后，這個事情能容我考慮考慮嗎？」他心中的皇后，一直只有佩兒一人，要他背信棄義，立他人為後，那麼他寧願後位永遠空缺，直到他的佩兒回來。

  「王兒，這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佩貴妃的生死可就決定在你手上了。」女人皺起眉頭，臉上抹的水粉都快要往下掉了，她一定要讓眼前這個男人妥協，保住她娘家人享有幾世的榮華。

  「母后，王兒答應立您挑選的人為皇后，可是不要把佩兒帶離我的身邊，好嗎？」一介九五之尊，用著楚楚可憐的語氣，哀求著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不行，佩貴妃只能離開皇宮，要不然被大臣們發現了，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你也知道，那班大臣們是一群難糾纏的傢伙。」這個女人不走，你就永遠不會踏進其他女人房間，所以她必須的走，甚至是必須得死。

  「母后……」男人陷入了深深的哀痛之中。

  「王兒，蓋上玉璽，下詔書吧。」女子留著長長指甲的手把一卷詔書放到男人的案桌上，她已經等不及了，計劃了這麼久，終於把那個女人趕盡殺絕，在皇帝周圍安插上自己的人馬了。

  男人看著大殿遠處那個清秀雅麗的身影，正抬起頭，如小鹿一般憐人疼愛的眸光痴痴地看著他，讓人心生不忍，這般淡雅脫俗的女子，他們怎麼忍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