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昨日之日
2023-10-27 01:58:08 作者: 蟲不老
如果暗蓬萊的魔軍想要進駐擁有庇護這方土地上妖族子民力量的肅威城,一定會引發極大的變動。
因此駱雲和亂瑩都不想輕易去觸動,應對麟台山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如果一開始就遭到這裡原住妖族的避忌和反感,那亂瑩、駱雲與壽無三人所作的努力便白費了。
亂瑩花費了十數日的功夫和心血在十數里的地域中布下各類符陣,有隔絕妖氣進入的,也有防止魔氣漏出的,有防禦的,也有能在緊急的時候反擊的。
待等布置的差不多了,暗蓬萊那邊由裂弓魔君和天琴魔君帶著的一隊魔族將帥也到了這裡。
他們既然被魔尊委以重任,也知道內情,因此十分縝密。
在率領魔軍來到這裡的過程中極其謹慎,從上到下均劃分了所屬的隊伍和指定了管理全隊的魔帥或魔將,最後以十個魔族為一小隊,隊與隊之間則完全隔離,在渡海而來前往肅威城的過程中,則全部由天琴魔君和裂弓魔君施展禁制之法,不允許他們接觸任何活物。
駱雲在逐一檢視過來到這裡的暗蓬萊精銳之後,還未等到裂弓魔君和天琴魔君出手,便徑直將其中的六個魔族關入到瞬間而成的天影靈壁之中。
在場的其他魔族看著天影靈壁之中遠超過六個的魔嬰透體而出、掙扎尖嘯最後灰飛煙滅的景象,無一不是心中十分震驚——只是魔族大多相貌駭人,所以看起來倒仿佛不動聲色一般,反倒與人修更為接近的一些魔修頗為動容。
天琴魔君皺眉道:「來這裡之前,已經篩選的極為嚴格,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駱雲也知道他必定很是擔心暗蓬萊,道:「三百精銳之中,控制到只有六個,也已經很不錯了。」
雖然這是必經的一步,但餘下的魔將魔帥看向駱雲的眼神卻十分兇惡和不解。
想也知道,這些暗蓬萊的魔族原本就與仙門是死敵,此時竟然在這裡聽憑一個人修說滅就滅,心中自然不爽。
駱雲也不去解釋,他在這裡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亦不想旁聽或者干涉魔族內務,便對亂瑩道了一句:「我去那邊看看。」說罷凌空而起,向北邊而去。
此處距離麟台山尚遠。
雖然魔氣四散,將山林中遊蕩的妖獸或者蠻獸都魔化,但反過來說,因為它們魔化以後對於魔氣的依賴,使得大批的獸類聚集在麟台山周圍,鮮少出現在別處。
片刻之後,駱雲察覺身後有異,卻是裂弓魔君立於他身側。
對於浮東一派出這兩位魔君前來主持大局,駱雲並不意外。
相比其他魔君而言,他們曾親眼目睹麟台山的變故,出了玄武秘境之後甫一回到暗蓬萊就在魔尊的安排下閉關,的確是最為可靠的選擇。
更何況他們也曾經同在玄武秘境裡共戰黃泉與白姬。
駱雲不動聲色道:「看來裂弓魔君修為又有進境,恕我不好恭喜你,不知來此有何見教?」
一直以來,他都以「裂弓魔君」來稱呼眼前的魔修,而對方似乎對這個稱呼也很是滿意,更不會介意駱雲直言「不好恭喜」四字,道:「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於我而言尤其如此,只是,你竟然也能這般恍若無事,倒將紫林之事忘的乾淨。」
駱雲直視裂弓魔君道:「不然呢?」他微微笑了起來,「難道魔君你還記著那晚的仇恨麼?」
「魔修又不像仙門那邊假仁假義,明明心中恨得要死,卻要假做寬容大度。我曾經恨過你不假。不過現在想想,也是機緣。」裂弓魔君道,「而今想來,你我之間這般心平氣和的對談,是許多年都沒有過了。」
駱雲轉頭向北方的高遠處望去。
麟台山上方的天空微微有些淡紫色的流雲。
那是魔域對上空造成的影響。
他淡淡地道:「剛才魔君還在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敘舊情就免了吧。」
就在裂弓魔君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認出了他。
榮威。
竟然未死。
而且修為大漲,成為暗蓬萊的魔君之一。
就算是修為大漲到魔君的地步,可輕易就被暗蓬萊接納也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唯一的解釋,就是當年他在從紫林逃脫之前摧毀的、枯木魔君的魔嬰,被榮威拿到了。
當時榮威被他重重一擊,飛到了十數丈之外,那時他自身難保,也不曾去關注過他的死活。
果然裂弓魔君道:「你臨走之前碎裂了枯木魔君的魔嬰,但並未完全將他殺死。他殘存的部分寄生於旁邊一棵枯樹上……恰好我就在那裡,他想要吃了我,卻被我吞噬。」
駱雲道:「我倒忘了那本來就是一場饕餮盛宴。除了枯木的殘餘,你手中原本還握有其他魔修的魔嬰,盡可保全一命。」
裂弓魔君眼中閃動著一道狠戾與貪婪之色。
那些年,他可謂艱苦受盡,幾度在將死邊沿掙扎。
他的神魂、還不穩固的魔嬰與枯木的魔嬰相爭撕扯,他的身體幾乎也同化為一段枯木。
若說有什麼支撐著他,便是每每想起未化魔前駱雲曾看著他的那同情的目光——這讓他沒來由的就是一陣燒心蝕骨的恨意。
更憤恨的是,駱雲雖然是巡海隊伍中的後輩,卻早已不知不覺成了領袖。
也成了他不知不覺依賴的人。
可在他再也無法控制心中執念的時候,駱雲卻消失了。
那種被拋棄的滋味,還有那種想起駱雲似乎一路坦途、修為順暢、進境極快的嫉恨,讓他更增厭惡。
最不能忍受的,還是他已經是魔族,被原本他曾經賣命效力的三界城「投放」到紫林之中、與其他魔修爭一條活路的時候,而駱雲已經成為了環城之內的心腹修士,站在七姓長老身邊,高高在上,凌空對他投射著說不清道不明、意蘊複雜的目光。
似乎在問:你怎麼變成如今的模樣?
似乎又在不屑:果然是道心不穩之人,難怪會墮入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