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坐在籮筐中揮手的小女孩

  這一天，方遠告別了鴻鈞，他的最終計劃已經開始了。

  這一天，他走出了九幽之地。

  而也是這一天，媧皇宮的女媧，睜開了眼睛，混沌中大道轟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天外天。

  沉睡了這麼多年，醒來的那一刻，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

  「抓住方遠，抓住域外天魔！」

  ……

  紫霄宮。

  畫面突然消失，所有人都靜靜的站在原地。

  唯獨女媧還依舊處於那種失神的狀態。

  她似乎知道了什麼，可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對她來說，大道回憶的畫面，很短，可是從中卻能夠看到很多事情。

  女媧已經完全陷入了其中，不能自拔，她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可是腦海中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一切都是為了眾生。

  當整個三界的眾生都看到回憶播放結束之後，所有人都開始在心裡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

  他真的是域外天魔嗎？

  對於世人來說，在他們的心中，神仙鬼怪，只是信仰的其中一個而已。

  這麼多年過去，人族早已經知道了什麼叫做，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心中有著信仰，只是為了告訴別人說，我有信仰，我並非是一個蠻荒之徒。

  可當這個信仰崩塌的那一刻，很快，他們就會在心裡建立起另外一個信仰，這就是人族。

  人們常說人族生生不息，這也是其中的一個道理。

  因為畫面中所播放的那一切，人們對天道，對女媧的信仰開始逐漸崩塌。

  但是這並不代表人族就會從此失去信仰。

  也就是這個緣故，天道感應到了，此時此刻，他的心中無比的憤怒，目光看向遙遠的虛空，口中發出怒吼。

  怒吼聲化成陣陣雷聲，不斷的在混沌中傳出。

  紫霄宮中眾人看了一眼女媧，隨後緩緩走向殿外。

  通天疑惑的看著准提和接引冷笑著問道：「如今殿內無人，只有女媧還在，你們難道不想趁機幹掉方遠？」

  接引倒是沒說什麼，准提輕笑道：「對於方遠，我們的確恨之入骨，可是誰又想永遠當一個被人壓在下面的奴隸呢？」

  通天哈哈大笑，這麼多年過去了，從天地開闢，洪荒破碎，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准提的話，那麼的悅耳。

  眾人手持仙兵法寶，抬頭看向無盡混沌。

  從畫面結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已經明白了方遠所說的最終計劃是什麼。

  也明白了，方遠為什麼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讓眾人去屠天。

  因為天道女媧已經徹底的失去了自我，沒有了天道女媧的相助，天道就等於是斷掉了一條臂膀。

  隨著鴻鈞第一個飛向混沌之中，天外天突然傳來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葉凡攜眾仙帝，前來為囡囡姐助陣！」

  「敖廣攜五湖四海龍族前來為方祖助陣！」

  「鳳族攜三界羽族為老祖助陣！」

  「人族修士前來助陣！」

  「妖族前來助陣！」

  「陰間地府，上古巫族前來屠天！」

  ……

  一聲聲怒吼，一陣陣咆哮。

  這一刻，幾乎所有的三界的修士，全都來到了此地，這一日註定要被載入時間的長河。

  紫霄宮中。

  方遠的眼睛緩緩睜開，他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的衰老。

  僅僅一會的功夫，他的身體就已經變得讓人認不出原本的模樣。

  一旁的女媧呆滯的看著方遠，一隻手微微抬起，手掌中湧出一道仙光，似乎想要將方遠擊斃在此地。

  可是最終，還是沒能下得了手。

  她知道自己只是本尊的一個分身，可是那些記憶卻是真實的存在於她的肉身之中。

  手中的仙光緩緩散去，女媧雙眼通紅的看著方遠，嘴巴微微張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

  方遠看著女媧，笑了笑，艱難的從地上坐了起來，抬起一隻手似乎想要摸摸她的頭。

  可是他的身體已經沒有絲毫的力氣，根本動彈不得。

  女媧急忙上前，手中的造化之力，瘋狂的湧入方遠的體內。

  方遠搖頭，輕聲說道：「不用了，我的身體我最清楚。」

  女媧低頭不語，造化之力依舊不斷的向方遠的身體裡面灌輸。

  在女媧的支撐下，方遠總算是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向殿外走去。

  混沌中不斷的傳來陣陣轟鳴聲，透過偶爾發出光芒的混沌之氣可以看到，無數修士正在瘋狂的進攻著某一處。

  方遠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帶我去。」

  女媧沒有答應他，而是扶著他依舊站在原地。

  方遠笑著對她說道：「你的身體裡面有著天道之力，天道若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了，帶我去，我可以讓他們停手。」

  女媧低著頭輕聲說道：「我死了，還有囡囡，不要緊的。」

  方遠摸著她的腦袋笑著說道：「傻丫頭，你們不都是我的女兒嗎？」

  聽到這句話，女媧再也忍不住了，從看到那些畫面開始，她就一直覺得自己是假的。

  記憶是假的，身份是假的。

  就連方遠是他父親也是假的。

  唯一真的，就是她的肉身屬於曾經的小女媧。

  在看著那些畫面的時候，曾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畫面中的那個小女媧就是自己。

  她也想感受那種被人疼愛的感覺，可是這一切都只是假的。

  女媧鑽進方遠的懷中，身體逐漸變小，她緊緊地抱著方遠的脖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她的淚水滴落向人間，人間猶如春天到來一般，百花齊放，草木瘋長。

  她的喊聲震動了，所有還在戰鬥中的人，就連天道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法則仙光。

  方遠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別哭，爸爸在呢，天還塌不下來。」

  女媧並沒有從他得懷中抬起頭，手指微動，一朵祥雲落在他們的腳下，托著方遠直接來到了戰場中央。

  站在最前面的囡囡，看著眼前這一幕，並沒有因此而吃醋，而是笑著將自己的身體化為一道光芒鑽進女媧的體內。

  許久之後女媧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複雜的看著方遠說道：「你還會丟下我嗎？」

  方遠眨了眨眼睛，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天道問道：「你覺得，我們還能活下去嗎？」

  天道沉默不語，他所做的一切，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好，倘若自己變得更好，那麼三界眾生也將變的更好。

  他的存在，就如同這個世界的文明。

  一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的好了，那麼這個世界必將成為強大的存在。

  天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說道：「你的存在阻礙了三界的發展，眾生可以前往未來，但是不可以前往過去，有些事情是不能改變的。」

  方遠點了點頭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天道沒有說話，轉身就準備離開，走了幾步，他突然停了下來，聲音平淡的說道：「眾生無罪，我亦無罪，但我有失職，至於留在陰間的那一道天道分身，你可以讓人留著他，倘若下一次，我再犯，可讓他代替我。」

  說著天道忽然笑了笑，搖頭說道：「眾生常說天道至公，可是他們卻從來沒想過，越是公平，就越容易招人厭。」

  方遠什麼也沒說，隨著天道的離去，一股力量瞬間就將所有人都送回了原來的地方。

  ……

  三界某個角落。

  方遠躺在老爺椅上，看著天空，嘴角泛起笑容。

  屠天計劃，並未完成，可他想要的結果，已經達到了。

  他想要的並不是屠天，而是讓天道知道，三界應該有情，而非無情，這個世界不缺乏公平，缺的只是那麼一絲的溫情。

  天道的難處，他也能夠理解，自己的存在終究還是一個異數，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

  早在他遇到女媧的那一天，他就應該死去。

  或許是因為運氣，也或許是因為天道感到孤獨，又或者是女媧……

  「爸爸，今天想吃什麼？」

  方遠沒有回答，他的雙眼看向前方，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一個小女孩向他走來。

  那個女孩手裡抓著一隻小鳥，小鳥撲騰的扇動著翅膀，似乎想要從女孩的手中掙脫出去。

  在她的手臂上，一條小龍環繞著，龍嘴裡叼著一顆蛋，看那蛋的外殼，似乎剛剛才燒過。

  而小女孩坐在一頭小麒麟的背上，小麒麟吐著舌頭，耷拉著腦袋似乎在埋怨小女孩又胖了。

  「爸爸，我們回家吧。」

  方遠笑了，身體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背上背著籮筐，腰間插著一把砍柴刀。

  籮筐中，一個小女孩頂著籮筐蓋，透過那條縫，笑盈盈的伸出小手，向女媧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