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鴻鈞歸來

  不論唐僧屬於什麼教派，也不論唐僧屬於東方還是西方。

  但是他最原始的身份，就是人族。

  對於周圍所發生的所有事情，唐僧都沒有絲毫的感應。

  無論是天劫，亦或者是天道的憤怒。

  此時此刻，他的心神全都沉浸在自己所著寫的那篇經文之中。

  他的經文或許不比大乘佛經要強大，或許不比西天所有的經書要更加貼近真理。

  可是他的經文確實最接地氣，也是最符合眾生所需要的。

  這一路走來，歷經無數劫難，儘管每一次劫難都是上天故意安排，但是唐僧卻一直深入其中，靜靜的感受著。

  每走一步，他對眾生的感悟就會越多一分，每向西天近一分，他對道的理解也就加了一層。

  最終在靈山腳下，他並沒有違背自己的初心，他著寫了一本屬於眾生的經書，這也是屬於他自己的道。

  沒有人知道唐僧坐在這個地方多久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他所寫的經書之上。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不屑，可是也有人微微點頭，有人哈哈大笑。

  經文上沒有對修仙長生的正解，也沒有如何前往西天極樂，只是在告訴眾生，如何能夠放下心頭的執念，如何才能夠得到真正的解脫。

  與其解脫不如切身去體會，與其勸人向善，不如身體力行，指引眾生如何才是真正的善。

  靈山之上，如來笑呵呵的看著眼前這一幕，轉頭看向臉色陰寒的彌勒佛說道：「師弟，你看這唐僧如何？」

  彌勒佛臉色陰沉，一聲不吭，身為曾經西方教的一員，哪怕現在是佛教的未來佛，但是他的心依舊是向著曾經的西方教。

  如來哈哈大笑，自從脫離截教，前往西方，成為靈山眾佛之首，成為如來佛祖，他從未像今天這般如此開心過。

  曾經的他，也曾想過和方遠站在一起，手持通天教主給予的誅仙劍陣和方遠一同對抗天道。

  哪怕最終身死，可好歹也算是和天道戰鬥過。

  可是天道的可怕遠超出了他的想像，最終還是被大師伯阻攔下，並且同意了大師伯的算計。

  儘管如此，當年心中的那股熱血，早已經融入元神深處，就算是換了一具肉身，就算是成為了如來佛祖，他依舊期盼著有一天可以和方遠並肩，哪怕是站在他的身後，共同面對著天道。

  下方，那些曾經的闡教弟子，和截教弟子，也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除了那些曾經都是西方教的教眾之外，其他人都是捧腹大笑，他們的眼中都在釋放著一種光芒。

  是期盼，是癲狂。

  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何來順從天意。

  倘若順從天意，他們在封神之初就已經死絕了，無非是他們的前輩們在不斷的算計，為他們尋找各種活路。

  而今前輩們被天道困於天外天，無法降臨三界，那他們自然要頂起當年前輩們所行之事。

  笑聲傳遍整個三界，無數人聽到笑聲之後，都愣了一下，可很快，也都跟著一同笑了起來。

  天庭眾仙在笑。

  陰間鬼仙在笑。

  妖界眾妖魔也都在笑。

  所有人的眼中都釋放著瘋狂之色，他們在等，在等著方遠出聲的那一刻。

  此時天外天，眾聖緩緩睜開雙眼，他們的目光穿過無盡混沌，直接降臨人間，看著人間所發生的一切，嘴角不由的露出一絲微笑。

  眾聖之中，唯獨准提和接引一臉苦澀。

  而女媧依舊還處於閉關狀態，對於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她身上的氣息變得越發的純粹，她身上的天道之力，也開始逐漸隱縮在身體裡面，一股比天道之力還要強大的氣息，正在冉冉升起。

  方遠抬頭看向四方，他在猶豫，他有一種預感，現在還不是最佳的時機。

  三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天道都是有感應的。

  三界發生如此大的動靜，天道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反應，可就是因為這種沉默，讓方遠的心頭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方遠的拳頭緊握，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抬手，所有人都會第一時間衝上雲霄，衝上天外天，面對天道。

  可是最終，他的手還是鬆開了。

  他不能……不能這麼白白的讓他們去送死。

  站在方遠的身邊，孔宣有些急了，上前說道：「老祖，還不動手嗎？這是最好的機會，此時此刻眾生的心，都已經凝聚在了一起，只要你出聲，所有人都會打上天去！」

  方遠閉口不言，雙眼緊閉。

  孔宣拳頭緊握，焦急的說道：「老祖若是不願意，那就讓我來開啟這第一戰！」

  正當他準備衝上雲霄，打向天外天的那一刻，方遠忽然睜開眼睛，一隻手死死的抓住孔宣，隨後輕聲說道：「還不是時候。」

  就在此時，天空中出現一個人影，那人影高高在上，一雙眼睛蔑視眾生，在他周邊滾滾天雷，就如同譏笑一般，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你真的很聰明，你是如何知道，我就等著你下令的那一刻？」

  孔宣一愣，下意識的回頭看向方遠。

  方遠微微抬頭，笑呵呵的看著天道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人影輕輕搖頭說道：「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天機難測，你又如何能夠做到知己知彼？」

  「天固然厲害，可想要勝過天，也並非不可。」

  人影輕輕點頭道：「好，我等著你，我有的是時間，可你卻時間不多了，你還能堅持到幾時呢？」

  聽到這句話，眾人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方遠，他們注意到方遠原本充盈的生機已經開始流逝，一直自我壓制的死氣，也開始鬆動了起來。

  在他的周圍，死氣不斷的向外逸散，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方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輕笑道：「哪怕我死了，你也不會好過。」

  人影逐漸消失，而唐僧的經文也已經著寫完畢，唐僧看向方遠，微微點頭，隨後轉身便向東土大唐走去。

  他已經不再需要所謂的大乘佛經，他所著寫的真經，才是眾生所需要的。

  看著唐僧的離去，方遠再也堅持不住了身體緩緩向後倒去，七竅也開始流出鮮血。

  一旁的孔宣急忙將他的身體扶住，口中喊道：「老祖，我這就為你去尋找仙藥！」

  方遠一把拉住他，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去陰間，讓后土娘娘準備一下。」

  孔宣不解的看向方遠。

  方遠口吐鮮血，笑著說道：「讓她準備收取我的魂魄，她可是一直惦記著我的魂魄。」

  看著方遠的模樣，孔宣的眼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他一把將方遠背了起來，哪怕死氣在不斷的侵蝕他的身體，他也沒有絲毫要把方遠放下的意思。

  方遠無奈的搖頭說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方才只是舊傷犯了而已，並沒有什麼大礙，你還是把我放下吧。」

  孔宣搖頭拒絕，轉而問道：「老祖想去哪？我背著您去。」

  方遠笑了笑，這個世界，根本容不下他。

  哪怕他對於這個世界有著無比的眷戀，可依舊容不下他的存在。

  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墓地。

  他的身體裡面所蘊含的死氣幾乎可以充斥整個三界，甚至還可以波及天外天。

  一旦全部釋放出來，那必定會給整個三界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許久之後，方遠笑著說道：「我想去看看我曾經的家。」

  孔宣一愣，問道：「老祖曾經的家在哪？」

  「不知道，洪荒被打碎之後，天地重新劃分，曾經的家，已經找不到了，或許是隨著洪荒碎片去了其他的地方，或許是被埋在了地下深處，不得而知。」

  孔宣低頭不語。

  「老祖可有想要見的人？比如……女媧娘娘？」

  方遠笑著說道：「不用了，若是有緣，還是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只是不知道等到那一天到來，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或許還苟延殘喘著，或許已經死了。」

  ……

  孔宣就這麼背著方遠走遍了整個三界。

  這一路上，方遠的氣息正在慢慢的變弱，而天空中則不斷的傳來陣陣雷聲，就好像是在天道在打鼓歡呼一樣。

  每一道雷響，方遠的氣息就會變弱一分。

  坐在陰山之下，背靠著大樹，看著遠方，他仿佛看到了小女媧的身影。

  「爸爸，我們去摘桃子吧。」

  「爸爸，我想回家了。」

  「爸爸，我們能不能不走啊，這裡才是我們的家啊。」

  迷迷糊糊中，方遠忽然笑了。

  他的嘴巴已經說不出話來，可是嘴唇卻在微微動著。

  孔宣將自己的耳朵靠近方遠的嘴邊，輕聲問道：「老祖，您說什麼？」

  「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方遠緩緩閉上了眼睛，可他的氣息卻並沒有完全消失，他的體內依舊還有一股生機吊著。

  而就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天空忽然變成了一片血紅。

  他體內的死氣瞬間噴涌而出，一時間，所有的雲朵都染得鮮紅。

  好在孔宣及時避開，要不然，他也會被這股死氣給吞噬。

  死氣一直蔓延，瞬間就將整個地仙界給侵占了一半，一時間整個地仙界一半的地域都變成了一片死域。

  數千年的時間，無數人想要穿過這層死域，可是只要靠近這片死域，就會瞬間被死氣侵蝕。

  突然有一天，方遠的身邊，一個老頭出現。

  老頭看著方遠，輕嘆一聲，手中的玉盤緩緩旋轉了起來，各種光芒不斷地進入到方遠的體內，隨著光芒越來越多，那些死氣開始被逐漸收回方遠的身體裡面。

  等到老頭將死氣全都壓制回方遠的身體裡面之後，方遠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人，他無力的笑道：「你若是再不來，我就真的堅持不住了。」

  鴻鈞輕嘆一聲道：「我也沒想到，自己一趟輪迴，竟然會持續這麼長時間，也不曾想三界竟然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

  「就連女媧……」

  方遠輕笑道：「不要緊，既然你來了，那我便安心了，幫我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想好好的睡一覺，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看著方遠的樣子，鴻鈞忍不住苦笑一聲道：「現在還不是你倒下去的時候，倘若你不來當這個惡人，難道要我來當這個惡人？」

  方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這段時間我雖然昏睡了過去，可是我也是有感知的，我估摸著自己已經昏睡了數千年，如今的地仙界，對於我的存在早已經遺忘了，地仙界中被我的死氣折騰了這麼長時間，眾生對我早已經恨之入骨，哪裡還需要當什麼惡人。」

  數千年的時間，老一輩們對於方遠的存在絕口不提，在他們看來，方遠已經逝去了，當年的一切，都已經隨著方遠的逝去，化成了飛灰。

  新一代仙人們也不知道從哪聽說的方遠，只知道方遠是個魔頭，老人們不解釋，新人們不理解，久而久之，方遠就成了人們口口相傳的域外天魔。

  相傳千年前，一尊域外天魔從天外降臨地仙界，占據了地仙界半片地界，而在這死域的中心就是域外天魔的藏身之地。

  如今鴻鈞的出現，將死氣重新壓制回了方遠的身體裡面，死域瞬間晴朗，隨著鴻鈞一揮手，又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

  無數人想要衝進死域，想要斬殺域外天魔，可是卻發現，這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無法填補的人形坑洞。

  他們很確定，這便是那域外天魔曾經的藏身之地，可現如今，這域外天魔究竟去哪了？

  鴻鈞並沒有帶著方遠回到紫霄宮，那裡已經不屬於他了，那是天道的地盤。

  鴻鈞帶著方遠來到九幽之地，在這片沒有人煙，也沒有人能夠發覺的地方，鴻鈞輕聲問道：「這麼做值得嗎？」

  方遠笑著問道：「有酒嗎？」

  鴻鈞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後從懷中拿出兩個葫蘆說道：「這便是楊眉從我紫霄宮中偷去的果酒。」

  方遠嘿嘿一笑，接過葫蘆，猛地灌了一大口，喝著喝著，他的眼角不由的流出了眼淚。

  「我想和女兒藏身於眾生之間，天道不允，我想安安靜靜的度過這一生，天道不允，我只想和我女兒一同活下去，可天道還是不允。」

  「你說我該怎麼辦？」

  方遠緩緩站起身子，擦去眼角的淚痕，臉上露出笑容，抬頭看著天空：「誰不讓我活，我便和他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