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屍山血海獅駝嶺

  聽著唐僧的話，分身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只是一個分身，儘管他想要成為真正的天道，可事實上，對於這一切，他所知道的，其實並不多。

  就如同當初天道在女媧的心中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而後來，方遠則是在天道分身的心中種下了一顆貪婪的種子。

  分身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雖說是天道的分身，可卻並沒有天道的那種耐心。

  他的氣量很小，小到讓人不敢置信，而他的耐心，也很短，僅僅只有那麼一瞬間而已。

  就在分身準備直接出手將唐僧的魂魄給打的灰飛煙滅的時候，方遠一把抓住他的手，對唐僧說道：「你說的很對，這個世界不能沒有規矩。」

  「或許他不是最合適的選擇，可是為了眾生，我們別無選擇。」

  唐僧雙手合十，搖頭說道：「施主，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我還是有些不情願，畢竟沒有人想要死去，而我更不能，我還要取經，還要去西天面見佛祖，還要回到大唐回稟陛下。」

  方遠示意天道分身先離開，如果唐僧不是自願的話，那麼他的肉身就會產生怨氣，哪怕只有那麼一絲絲，無論他的徒弟如何遮掩，都不可能瞞得過天道的眼睛。

  天道分身冷哼了一聲，隨後轉身便離開了，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分身冷聲說道：「時間不多了，你最好快點。」

  方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等到他離開之後，方遠才笑著對唐僧說道：「如果是你的話，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唐僧沉默了片刻，許久之後搖頭說道：「我只是一個出家人，一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神仙的事情，我並不知道多少，哪怕他們都說我曾是佛祖坐下的弟子金蟬子，我也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特別之處。」

  「我的二徒弟豬八戒經常在我的耳邊說一些事情，他說我們這一路不會有任何的危險，哪怕我被抓走了，也不一定會死。」

  「所以我的二徒弟十分懶惰，話雖如此，可我並不想讓他這麼懶下去，我經常讓他去化緣，只希望他可以多動一動，在凡人來說，走一走對身體有好處。」

  唐僧笑著看向旁邊的那間房，繼續說道：「我的大徒弟倒是個頑劣不堪的弟子，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他的殺性很重，無論是遇到任何妖魔鬼怪，亦或者是強盜之類的壞人，他都曾有任何的留手。」

  「雖然如此，可他的心地卻是善良的，或許是因為他曾說自己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多年的緣故，這五百年對於眾神來說，只是一眨眼，可對於他來說，時時刻刻都是煎熬。」

  「至於我那三徒弟沙悟淨，雖然看起來老實憨厚，可實際上心思極重。」

  唐僧雙手合十低頭念了一聲佛號，轉頭看向方遠說道：「施主，敢問，倘若是你經歷過他們的苦難，倘若你就是這無法回頭的眾生，你會如何？」

  方遠笑了笑，反問道：「那你覺得你在這眾生之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唐僧輕聲說道：「貧僧不求扮演大善之人，也不求扮演大智慧者，只求可以成為一個擺渡人，渡眾生脫離苦海。」

  聽到這句話，方遠不禁有些感嘆了起來。

  說句實話，如果不是站在對立面，他真的會讓唐僧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可是他不能。

  方遠沉思了片刻，輕聲說道：「和尚，你覺得，我存在於這個世界有錯嗎？」

  唐僧一愣，搖頭說道：「怎麼會有錯？施主也是眾生之一，也是萬物的一員，無論是人神鬼妖魔，只要存在於這個世界，只要一心向善，只要不愧對於天地，愧對於自己，又何來錯？」

  方遠點頭說道：「那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總有人想要讓我死？」

  唐僧輕笑道：「施主能夠讓天道分身言聽計從，必然是一位大神通者，哪怕不是大神通者，也是一位大能之人，又有誰能夠保你的命呢？」

  「天道！」

  聽到這兩個字，唐僧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緩緩低頭，口中輕聲念著佛號。

  方遠則是繼續說道：「開天之初，我便來到了這個世界，找到了我的女兒，可天道卻覺得我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存在於他的掌控之中，覺得我是個異數，無數次的想要讓我死。」

  「可我每一次都讓他失望了，我堅強的活了下來，我沒有神通法術，不會修煉也無法長生，我依靠著好友們給我的靈丹妙藥，仙草大藥一直存活到現在。」

  「而我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讓我的女兒成為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超脫天道的存在，因為只有這樣，才有人能夠制衡天道，只有這樣眾生才能不被天道當做芻狗一樣。」

  「可是我的女兒卻最終被天道給斬殺，為了讓女兒重生，我帶她走入了輪迴之中，為了讓她的復活不被天道察覺，我將她留在了另外一個世界，自己獨自一人前來。」

  「說到這裡，你覺得這個天道如何？」

  唐僧許久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看著前方，許久之後，唐僧緩緩站起身子，輕聲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天道若是沒了，這個世界會變得混亂無比嗎？」

  方遠搖頭說道：「天道依舊還在，我只是想讓天道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並非是眾生所期待的，他有他的目的，可他的目的不能建立在眾生的痛苦之上。」

  話音剛落，唐僧的魂魄開始湧出一道金光，那光芒仿佛來自天外，光芒所過之處，所有邪祟妖魔瞬間消散，被金光照耀的人們只感覺到自己頭腦一片清醒。

  方遠眉頭緊皺，可下一秒，他就笑了。

  這並非是天道功德，而是大道功德。

  忽然間，遠處傳來一聲雞鳴，同一時間，天道分身也出現在了方遠的身邊，冷聲問道：「聊完了沒，聊完了，我就要動手了！」

  方遠死死的抓住天道分身的肩膀，淡淡的說道：「不用了。」

  天道分身焦急的看向天邊：「你可知道這輪迴之力已經開始消散，若是徹底消散之後，我們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就連本尊也會察覺到我們這邊的動作！」

  方遠笑著問道：「你看這和尚身上的金光是什麼？」

  天道分身眉頭微皺，定睛看去。

  「天道功德？」

  「不對，這是大道功德！」

  「這怎麼可能！」

  方遠笑著說道：「如此一來，天道之力就算是怎麼樣，也無法左右他的心神，如今他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我們也沒必要再繼續了。」

  天道分身拳頭緊握，目光冰冷的看著唐僧，這是他唯一的一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機會，可沒想到的是，這唐僧竟然在這個時候成道了。

  天道分身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唐僧，但最終還是離開了。

  而此時唐僧的魂魄已然回到了肉身之中，而那些功德之力，卻並沒有成為唐僧的修為，而是全部凝聚在了他的腦後，形成了一層又一層的功德光環。

  唐僧從桌子上坐了起來，看向方遠，隨後緩緩拜倒在地上，說道：「多謝前輩為我開悟。」

  方遠搖頭說道：「我只是太久沒有和人好好的說過自己的事情，沒想到，因為我的幾句話，卻讓你提前成道，如今你還需要去西天取經嗎？」

  唐僧沉默了片刻，點頭說道：「答應唐王陛下的事情，我還是要做到的，經書還是要帶回去的。」

  方遠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可他並不後悔阻止了天道分身，而是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或許現在依舊不是對付天道的時候。」

  唐僧深深的磕了一個頭說道：「多謝前輩教導，也感謝前輩支持，小僧定然不會辜負前輩。」

  唐僧什麼也沒說，站起身子，將桌子上的經書全都收起來之後，輕聲喊道：「你們三個收拾收拾，等烏雞國國王蓋下印章之後，我們就即刻出發。」

  下一秒，隔壁房間就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他們一直都沒有睡，一直都在偷聽偷看著。

  只是他們沒想到唐僧竟然在這個時候成道了。

  ……

  站在高台之上，方遠看著唐僧師徒四人緩緩離去的背影，烏雞國國王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問道：「前輩，我……我要不要把肉身還給那個國王？」

  方遠淡笑一聲道：「你覺得呢？」

  等到烏雞國國王離開之後，孔宣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站在方遠的身邊眉頭緊皺著問道：「老祖，為何不動手，這麼好的機會，恐怕不會再有下次了。」

  方遠淡淡的說道：「我記得兵法有雲，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你覺得這唐僧和之前，有什麼不一樣？」

  孔宣順著唐僧離去的背影看了許久搖頭說道：「也不過就是多了一層功德而已，至於其他的，我還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

  「此去西天，十萬八千里，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足以讓他自己寫出一副經書，你看他不曾將這功德化為修為，成為通天徹地的大能，足以看出，他的心是真真切切的為了眾生。」

  「有了這大道功德加持，他就已經不再是之前的唐僧，他也不需要前往西天去取經，他方才說，需要給唐王一個交代，需要帶經書回去，可他卻並沒有說，必須要前往西天才能得到經書。」

  「所謂的大乘佛經，對於世人來說，沒有任何的意義，眾生所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他們信仰的人，而他們信仰的人所說出來的那些話，便是真正的經書。」

  孔宣有些不解的看著方遠。

  方遠拍了拍他的頭笑著說道：「行了，我們就等著看吧。」

  ……

  師徒四人的速度很慢，以往唐僧都是急急忙忙的想要趕路去西天，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逗留很長一段時間，每經過一個地方，都會將自己心中的感悟說出來分享給眾生，然後再將那些感悟寫下來。

  這一路上走去，沙和尚肩上的擔子變得越來越重。

  到最後，就連豬八戒也開始挑起了擔子。

  而這些唐僧似乎還並沒有感到滿足，依舊繼續遊歷各處不斷的感悟，不斷的去講解。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獅駝嶺的附近。

  看著這片人間地獄，唐僧的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

  看著這滿地的屍骸和墳堆，他忽然明白了方遠所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他的西遊對於天道來說不過就是一種樂子，而對於眾生來說，卻是一種災難。

  站在他身邊的徒弟們也都沉默了起來，看著這一望無際的屍骸，徒弟三個心中滿是憤怒，可是卻又無計可施。

  唐僧緩緩坐了下來，雙手合十，對著這滿天的屍骸開始不斷的誦經。

  他身後的功德光環，也在逐漸的縮小，隨著越來越多的冤魂被他超度，他身後的光環最終還是全部消失不見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念了多少遍經文，可是他知道，只要這座山中還有一個冤魂，他就要繼續念下去。

  一旁的徒弟們看著日漸消瘦的唐僧心中也不由的難受了起來，或許是被他給打動了，也跟著坐在他的身邊一起念誦了起來。

  就連一向不參與任何事情的沙和尚也在心中默念著經文。

  而就在所有魂魄全都被超度完的那一刻，天空中突然就像是被打破了一個窟窿，隨著幾道金光降落，幾人的身上全都被功德之力給籠罩了起來。

  而此刻在獅駝嶺中的三位大妖也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三人猛地站起身子，隨後直接就來到了師徒四人的面前。

  看著師徒敵人，大鵬眼睛微微一眯，他當然記得老祖的叮囑，雖然這些是該都不是他所為，可也有他的份，若是被這師徒四人說道老祖的耳朵里，那麼他肯定避免不要藥別抽筋扒皮。

  大鵬抄起武器，直接就向他們四人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