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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4:21:41 作者: Judy俠
有次半夜,她起夜遇到孟朝熙,後者也是起夜,但手上拿著一個玩具夜光小球,嚇得她尿了褲子跑回房間不敢說。這件羞恥的事情,只有陳蒙自己知道,她偷偷換下尿濕的睡褲藏在被褥底下,很長一段時間,她把仇都記在了孟朝熙頭上。
長大後,這件事情的陰影越來越小,但她還是看孟朝熙不順眼,她不喜歡他陰鬱又懦弱的樣子。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受人欺負不打回去,她也不理解為什麼他長得那麼胖?陳蒙覺得青春期的自己很暴躁,也不會共情,她對看不順眼的事情就要表現出來,自己卻什麼都不會去做。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幫忙,卻無意中像其他欺負孟朝熙的人一樣,開始討厭他不爭氣。
那年,謝尋意出手教訓了潘岳齊,當時陳蒙心裡有震驚,她被打開了新思路,但由於嫉妒心作祟,她更多的是想找些角度讓這事看起來不太對,顯得她是更理智的那類人。所以,陳月蘭問她怎麼看待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站在「班級」大局的角度出發,批判了謝尋意的激進。
長大成為律師後,她接觸到很多人,來找律師的人,有些是尋求幫助有些則是利用法律。不管是哪種,她都看到很多在道德層面無法解決的事情,用法律也沒法真正解決。真走到官司那步都是窮途末路,每個人原形畢露。
謝尋意那年剛接手孤鵬的時候,拿著一疊欠條和合同去起訴客戶,她要找好的律師,特意讓陳蒙幫她介紹。陳蒙給她推薦了自己學院裡,專門打這類經濟糾紛官司有名的師兄,一打就是好幾年,現在她的師兄已經是孤鵬的法律顧問。
謝尋意的官司開始打時,有些人收到起訴狀就怕了,立馬就還了部分錢,希望暫時穩住謝尋意;而有些人更來勁,有錢不還,還要囂張,敗訴還能上訴就是拖著人;很少一部分人是真的沒錢還,而在這部分人里,有人想承擔責任分期還,有人則決定債多不怕,不還也沒事了。
當時謝尋意也欠著一堆人的錢,她在官司里又氣又恨,有時候她自暴自棄也想把公司註銷了算了。可她撐下去了。大概是那時候開始,陳蒙對謝尋意真的有了點佩服,她曾想過自己要是背著四五千萬的債,一定每夜睡不著,再看看欠自己錢的人是那種嘴臉,硬抗真的很可笑。因為大家一起逃避責任就不存在責任了,法不責眾,一層層下去,法就形同虛設。
陳蒙想起謝尋意以前圓乎乎但自信的樣子,後來大家看著她和孟朝熙一起,一個變美一個變帥,他們形影不離互幫互助,其實是很美好的事情。陳蒙內心不希望那種美好破碎,況且她每次想起自己看到孟朝熙變瘦變帥的悸動,那是青春期莫名的悸動,是一種認知的革新:原來人只要努力都可以改變。
陳蒙不希望那種孟朝熙的那種具有反抗精神的韌勁消失。
關於謝尋意和賀禹之間的六百萬,後來陳蒙還問過謝尋意,她問:「要是賀禹哥沒給你轉六百萬,你真的能去找你媽借嗎?」
謝尋意哈哈大笑,她不知道陳蒙為什麼比她還在意這事,她玩笑說:「我可能還會找賀延忠,想辦法讓他給錢,我會變得很壞,這筆會借了不還了,以前欠的也不還了,我會說這都是他欠我爸的。反正我爸不在了,約束不了我了。」ĴŠĢ
「狗,我和你說認真的。」陳蒙氣笑。
「我也說認真的啊。」謝尋意似笑非笑。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啊?」陳蒙問道。
「沒為什麼,我公司倒了,不僅工人拿不到錢,我還欠了好多別人的錢,讓別人怎麼活?欠你錢的人跑了,你氣不氣?真這樣,我下半輩子也抬不起頭了,那不如都在賀延忠身上做壞人算了,這也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了。」謝尋意說道。
陳蒙懵了懵,說道:「你這真是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當律師這麼久還沒見慣人亦正亦邪啊?」謝尋意打趣道,「那些法院的調解書,有幾個是真的很情願簽的,不過是一時平靜下來退一步,後面情況再差下去,到了另一個極限,還是會跳起來憤怒。人和別人沒法和解的,只有自我和解。」
「的確亦正亦邪,你要是真走到那步,是責任擔當也的確挺不做人的。」陳蒙說道。
「嗯,我也覺得自己挺可怕的,所以對自己也充滿了敬畏,不會再高看自己的品格了。這樣對別人更警惕了,好像也更寬容了。」謝尋意微笑說道。
陳蒙原本再問謝尋意這件事只是閒聊,她打電話的目的是想問謝尋意如果孟朝熙那邊不配合,謝尋意願不願意親自出馬和孟朝熙談,畢竟他對她還有感情。可聽謝尋意說完,陳蒙覺得沒必要問了,她開始覺得孟朝熙做什麼決定都可以理解,只是對她自己而言,她希望再試一試。
孟朝熙在門鈴監控里又看到陳蒙,他皺了皺眉猶豫著要不要開門。好一會,他才緩緩拉開門。
陳蒙原本很嚴肅鎮定,但在抬眼看到孟朝熙的一瞬間,她愣住了,因為孟朝熙看上去比上次還頹廢,一臉鬍渣頭髮也沒打理,穿著的 T 恤上還有油漬,一副完全放棄形象管理的樣子。
而等她進了書房,看到桌上吃空的泡麵和拆開許多的膨化食品和巧克力時,她皺眉問:「孟朝熙,你這是在發什麼瘋?」
孟朝熙沒回答,只是徑直走到書桌邊,拉開抽屜拿出一包煙,問道:「介意我抽支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