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捨己為人

  周舒很有些心驚，不止心驚於楊梅的遭遇，更心驚於妙諦的修為和能力。

  且不說妙諦的推算是否正確，能把現在的周舒隨意帶入幻境，並且不斷模擬出各種和真實幾乎沒有區別的幻境，如此看來，妙諦仙師的修為和當初慈航宗建造苦厄心域的大能也相去不遠，周舒猜想，妙諦多半已經度過了八重天劫，達到了渡劫境八重，這個修為，在整個修仙界都是屈指可數的。

  渡劫境七重之後，每一重天劫都難於登天，這點，其他修士和無雙城修士也沒區別，由此也可見妙諦之強，慈航宗果然是真正的大宗門，底蘊非凡。

  七重以後的渡劫境修士很難看出具體的境界修為，但周舒感覺得到，妙諦應該還沒有到九重，因為她的慈航九轉枯榮訣並不圓滿，若是達到圓滿，她的外表將看不出一絲枯榮之相，妙諦更能隨意改變自己的形貌，從初生嬰兒到百歲耄耋，隨心所為。

  當然，妙諦仙師的推算起碼也有九成正確，從周舒自己感受到的來看，那些都很符合楊梅的做法，能把楊梅的經歷推算得這麼清晰，說是東勝州修仙界第一人毫不為過。

  這樣的一位前輩，她說的話，周舒不應該不聽，但他還是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以及他能不能去改變不好的結局。

  他的想法，或許也被妙諦看了出來，她微微搖頭，眼睛旋轉得更快了。

  一直在盡力吸收陽光的楊梅，忽然動了。

  她站了起來，殘破不堪的身軀，在烈日之下，發出金黃色的璀璨光芒，其熾熱或許和空中的太陽也差不多，但那熾熱，和酷熱的陽光完全不同，帶著一種溫暖。

  城池中的居民，紛紛仰起頭來，看著他們的英雄。

  那眼神中有仰慕，也有擔憂。

  「她要走了麼？」

  「那我們怎麼辦，是不是都要死了……」

  「不會，我相信她不會那麼做的，她一定會保護我們一直到死的。」

  「我們要想辦法幫她啊，雖然我們都不會飛。」

  「可是她已經快死了啊……」

  「早不死，為何現在要死，我的兒子剛剛出世啊。」

  許多人早已麻木，接受了命運，把楊梅帶來的三百年當成了施予，也有人不甘於屈服，甚至有人嘲諷，有人怨恨，但不管怎樣的言語，都影響不到空中的楊梅，她做她認為該做的事情，本心始終堅定如鐵。

  楊梅睜開眼，往下看了一眼，眼眸依然澄淨，眼神中帶著種決然。

  她抬起頭，對著天空微微一笑，笑容極美。

  「修仙路，楊梅不能陪你走了，師兄。」

  話音剛落，她身上的光芒更加熾烈，隨即躍起，朝著天空的太陽飛射而去，如逆行的流星，如綻放的焰火。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決絕，太陽都退縮了幾步，但楊梅仍是不管不顧的撞了上去。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天地間的一切都變成了白色，再看不見任何東西，這時候，幻境隨之消失，周舒的面前，只有輕輕搖頭的妙諦。

  周舒急道，「她人呢？」

  妙諦依然搖頭，「不知道，後面的結果我無法看到。」

  周舒凝神道，「前輩，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妙諦掐指道，「一天後，第三百零九天，她將無法再吸收更多的陽光，便會殊死一搏，捨己為人，從推算來看，她幾乎沒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周舒低下了頭，很快又抬起來，眼中帶著和楊梅一樣的堅定，「前輩，我要進苦厄心域。」

  妙諦淡淡的道，「知道了結果，你還要進去？」

  周舒認真點頭，「是的。」

  妙諦輕輕搖頭，淡然道，「苦厄心域非常複雜，你未必能在一天內到達楊梅所在的地方，就算你神魂遠超過她，一路披荊斬棘到達了那裡，你也改變不了她的結果，結果就是把自己也葬送進去，何況……」

  周舒堅持，「我必須試一試，不管怎樣，我都要進去。」

  楊梅最後那一笑，唯美而悽然，他絕不希望，這是他最後一次看到楊梅的笑容。

  「我可以給你選擇，但聽我說完後，你再決定。」

  妙諦皺了皺眉，雖然她幾乎沒有眉毛，但也看得出來，神色頗為不滿。

  周舒定了定神，暫時壓住心中的焦躁，緩聲道，「前輩請講。」

  妙諦點點頭，緩聲道，「第一，萬年來有數百慈航宗修士進入苦厄心域，大多半途而廢，不到一年就出來，只有幾個人堅持到了兩年以上，而像楊梅這樣的，絕無僅有，我的推算未必確定，她還有機會完好無損的出來，並且大幅度的提升心境修為，成為慈航宗萬年來的第一人，第二，苦厄心域是煉心之地，並非死地，萬年來在苦厄心域中迷失以及失去神魂的修士只有七個，都是意志不堅定的修士，楊梅和他們截然不同，不一定會是那七個之一……從道理上講，你應該相信她能夠做到，完整出來，不要去改變這個過程。」

  周舒凝神道，「我一直相信楊梅，但她已經決定犧牲自己去毀滅太陽，改變那些人的命運，在那種情況下，她的神魂還可能存活下來麼？」

  妙諦緩緩道，「我不知道，但慈航之心就在於舍己渡人，苦厄心域中的楊梅，顯然已經完全做到了這點，無愧慈航之名，如果她能夠出來，肯定能領悟到慈心經的真義，直追慈航仙子……我想當初創立苦厄心域的慧靈仙子，斷不會讓這樣有前途的弟子失去神魂。楊梅走的，既是一條絕路，也是一條生路。」

  「前輩說的有道理，但不知道，就不一定會發生。」

  周舒輕嘆口氣，凝目妙諦，「前輩，你走過苦厄心域麼，你當初是怎麼出來的？」

  妙諦輕輕搖頭，「我進過苦厄心域，但出來後對裡面的事情渾然不覺，沒有一點印象，其他慈航宗修士也是如此，這正是苦厄心域的妙處所在，只有身在域裡才能經歷磨練，出來後恍若一夢，全然忘卻，而心境和修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長了。現在我能讓你看到，是從楊梅身上推算出來的結果，但推算之道不能保證全然是真，這也是我不願讓你進去的原因之一，因為你進去以後，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你現在看到的一幕，雖然結果或許差不多，但過程卻未必如此，你現在所做的應對，進去後很可能毫無用處。」

  周舒面色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