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聖母無當（上）

  西極之地，和極東通道被冰雪覆蓋類似，這裡的通道被一片乳白色的海洋包裹——乳海。

  宿鈞背著任鴻，兩人站在乳海岸邊。

  「任鴻，我先去看看。如果可以走，我再上來帶你。」

  「不，不用。你往前走幾步，背我過去……咳咳……」

  任鴻抬起手，在宿鈞背他靠近乳海時，手指輕輕一划：「開！」

  雷音震動，伏羲神雷劃破乳海，露出一條直達海底的通道。

  「你現在動用法力，沒事嗎？」

  「還成，暫時能壓制。」任鴻又喝了一口宿鈞製作的毒酒，啃掉三顆蟠桃。

  毒素和靈氣在體內衝撞，壓制天皇道力的同時，任鴻的元神力量再度提升。

  元神外相第五品，芝蘭丹實，氣神合一。

  任鴻元神幻化的千道瓔珞突然合一，慶雲做蘭芝狀，托起一枚丹珠。

  元神凝實，任鴻對肉身的掌控更進一步，已經恢復不少神通。

  宿鈞帶著任鴻，二人直入海底，來到封印之前。

  那是一個黑漆漆的洞穴，從這個洞穴下去就是天淵。不過現在，這個洞穴被一層金光覆蓋，上面升起「卍」字封印。

  「佛宗？」宿鈞黑著臉，有種破殺戒，殺向佛宗的衝動。

  「不，不僅僅是佛宗。這背後絕對有天皇老爹的意思。」任鴻低聲道：「這封印是老爹逼他們下的。」

  「善哉善哉……」一位光頭和尚渡海而來，腳踏七品金蓮落入乳海底部。

  他面色悲苦，來到宿鈞身邊合十行禮：「施主，請您手下留情。」

  「前些年，天皇陛下設計逼出洞**的寂滅天火。我佛宗為天下計，將這條通道徹底堵死。」

  「若您打通封印，寂滅天火席捲蒼生，西方世界頃刻化為烏有。」

  道德綁架，這是天皇定下的陽謀。

  想要從這條通道進入天淵？

  可以，那就跟整個西荒修行界對上。不，是跟天下人對上。

  且不論宿鈞能不能解開封印，縱然他解開封印，等從天淵出來，等待他們的就是天下修士無窮盡的追殺，徹底身敗名裂。

  宿鈞閉上眼，冷冷道：「我稍後進入封印，你們再想辦法堵上寂滅天火。不用給我們留通道。」

  和尚一聽，再度搖頭：「施主，並非我們不幫忙。只是這封印，我們也開啟不得。」

  封印一開，寂滅天火焚燒乳海，繼而便是整個西方。

  「哼，你們佛宗不是向來講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眼下給你們一個表現的機會，你們也不用？」

  「你們救他，回頭我給你們一場大興。極地妖洲不夠，極北冰域、東荒世界如何？幫你們修復西北大地，也可以談。」

  和尚默默搖頭。他身上冒出佛光，和下方封印融合，表明佛宗態度。

  噹——

  宿鈞抽出星神劍，怒喝：「大和尚，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在我眼中『蒼生』很重嗎？我當年為天皇閣主時，可沒在乎過眾生死不死！」

  和尚站在封印之上，謙恭道：「貧僧相信，施主悲天憫人，斷然不會拿我西方眾生作為犧牲。」

  「……」

  任鴻眯著眼，低聲道：「夠了，我們先上去。」

  宿鈞背他回到岸邊，此時看到一大群和尚聚集在乳海周圍。他心中一驚，若剛才自己在下面動手，怕是這群和尚馬上展開兩界胎藏曼陀羅陣，將自己和宿鈞打入佛國封印。

  「好傢夥，這群和尚心思歹毒，這是要讓咱們跟老爹的那隻眼睛一家團圓，一起關禁閉啊。」

  「別理他們。」任鴻收斂目光，讓宿鈞帶自己到偏僻處歇息。

  佛宗對二人也有所顧忌，不敢靠近上前。

  畢竟，一千多年前顓臾和友人聯手殺到西荒佛宗，好些菩薩都隕落了。顓臾凶名在外，讓他們顧忌不已。

  宿鈞舔舔嘴唇，躍躍欲試：「一會兒，咱們硬闖進去，逼他們和咱們聯手。以佛宗手段，堵住封印並不難。而且咱們從內出手相助，應該可以鎮壓寂滅天火。就是沒有後路，有些冒險。但天淵之中還有其他通道可以出來，值得拼一把。」

  「是真冒險。」任鴻無奈。則稍有不慎，他倆就會永絕於天淵，再不復出。

  「就怕佛宗不肯給我們這個機會，我們下去就要打下去。」

  宿鈞：「那就逼他們，這個險，他們佛宗必須冒。不然我隨後殺上佛宗，將兩位佛主之下的所有和尚殺個乾淨。「

  你今生還沒開過殺戒，瞎說什麼呢？

  任鴻閉目沉思，搖頭道：「這條路不能走。老爹在下頭遺留的手段到底如何，咱們並不清楚。貿然解開佛宗封印，真要鬧得寂滅天火焚毀西方世界，這罪過你我扛不住。」

  「那你說如何？」

  任鴻深深望著眼前的乳海：「你這一路幫我來到乳海，也算盡心盡力。縱然回去之後，應該也能交代。」

  宿鈞隱約猜到他想說什麼，立刻皺眉想要打斷。

  但任鴻擺擺手，苦笑道：「我的情況我自己明白。天皇老爹謀算我，二代也在謀算我。那不如我索性用自己的肉身，給你拼一個機會。」

  「到時候，他們爭奪我肉身時，你可以從容證道。而我轉世……」

  「閉嘴。」

  「我能猜到那些師兄們的打算。你我二人一體，只要你回去之後繼續假扮我的身份，維繫勾陳神庭和五蓮仙府，他們會睜一眼，閉一眼。你還可以趁機洗白，放棄星魔的身份。」

  「閉嘴。」

  「我轉世後，讓菡萏來度我。興許，能憑此斷掉和你的干係，你我二人的雙子劫也能度……」

  「我讓你閉嘴！」宿鈞黑著臉，直接掐住任鴻的喉嚨，把下面的話按住。

  「我不會殺你，也不會用你來成全我自己。」

  「勾陳神庭，你自己去折騰。五蓮仙府，你自己去打理。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幫你解決天皇道染，其他事，別找我！」

  任鴻苦笑，默默望著宿鈞的臉龐。

  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卻流露著自己絕對不會擁有的表情。

  從他明燦的雙眼，任鴻看到自己的倒影。

  對比宿鈞，自己的表情似乎有些太假了。

  畢竟，情感都在他那邊。如果是他，應該會比自己，更好的處理人際關係。

  等宿鈞冷靜下來，任鴻輕聲道：「你不希望我轉世，為你而死。我也不希望你冒險，傻乎乎跑去跟佛宗對峙，落得天下為敵的地步。」

  這一刻，任鴻對當年那對花仙姐妹的心情更加了解。

  她們爭鬥，不是為了自己贏，而是為了讓對方活下去。

  這也是雙子劫數最悲哀的一點，哪怕一人活下去，也不是勝利者，而是背負兩個人的宿命繼續前行。

  如此一來，心中有愧，又能走多遠？

  宿鈞深深看了他一眼，將他背起來：「咱們換給地方，西荒不行……還有極北和南域。我就不信，老爹在那兩邊還能招呼魔教或者其他人給他守門！」

  他哪裡不了解任鴻的心思？

  但是，當年顓臾斷去半身，琴魂獨自轉世的經歷。自己不想再來一次了。

  今世，自己二人一個裝傻，一個躲避。不就是不想把當年的事重來一次。再來一次二選一嗎？

  嘎達……嘎達……

  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到近。

  任鴻和宿鈞神色同時一動，彼此對視。

  二人相互打眼色，任鴻默默扣著雷澤劍，宿鈞暗暗祭起星神劍。

  但當來人露面，二人同時一愣。

  宿鈞吃驚道：「黎姐姐，你怎麼來了？」

  風黎滿身狼狽，雪白仙衣上還沾染不少血跡。

  她握著一根披帛，緩緩上前：「來看看你們。看樣子，你的情況好了不少。」

  任鴻靠著山岩，笑眯眯和風黎招呼：「托黎姐姐的福，還沒轉世。姐姐這次來，是來送我上路的？「

  「不，只是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宿鈞一臉懷疑，看著風黎身上的傷勢：「你的傷……」

  「剛才在路上閒著沒事，跟人打了一架。」

  風黎面色淡淡，看著任鴻：「你現在身體強度比東海時強了不少。我有一個辦法，興許能幫你壓制天皇道體。」

  ……

  古陀界，此刻已化為一片廢墟。

  寶舍古利佛主坐在火海中，身邊還有好幾尊佛陀金身。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能看到絕仙劍意的痕跡。

  佛主一臉悲苦：「今朝動了嗔念，想不到竟害得諸位佛友涅槃……」

  任鴻宿鈞再入西荒，又沒有齊瑤在側牽制。古陀佛主招呼佛友們一同出手，打算在任鴻二人打開乳海通道時，聯手將二人鎮壓。

  有大義在手，縱然是護短的崑崙道派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奈何風黎趕到西荒，看到他們蠢蠢欲動，直接大打出手。一口氣殺盡古陀界的羅漢菩薩，幾尊佛陀全部涅槃，就連古陀佛主自己也只剩下一口氣。

  「不過她的狀況也不好。」佛主望著乳海：「不好好療傷，又跑去乳海，真不怕再度輪迴，壞了自己的大道根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