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天威

  看著下面天尊死亡，青氣向上飄去，任鴻幽幽道:「要是這麼容易出去，我還至於在這裡爬山嗎？」

  沒錯，他選擇通過宿鈞打出來的那個通口，順著山體往外爬。後面，還追著一大群鐵奴。

  他們背生鐵翅，撲哧撲哧飛過來包圍任鴻。

  的確，墨玉宮壓制天地元氣。但是鐵奴們研究的蝠翼，是利用器物進行飛行，並不依託天地元氣。

  見狀，任鴻暗暗後悔：早知道，就多研究研究墨玉宮的機關術了。在元氣不存的狀態下，他們竟然還能飛行？

  「因為他們是利用氣流。」顓臾忽然解釋：「當年我研究機關術，就考慮過。如果在一個沒有靈氣的空間，還能否運轉機關。答案是，只要天地基礎法則不改變，利用重力、風力、電力、水力等仍可以催動機關。這是萬物基礎之理，故而我稱之為『物理機關學』。」

  「……」任鴻惱怒：「既然你知道，怎麼不早說？」

  「我也沒想到，墨玉宮對付絕靈領域的手段是物理機關術。」

  更讓顓臾想不到的是，對方的「鐵翅」居然建造了這麼多。

  密密麻麻的鐵奴圍住任鴻，為首一人：「先生，奉宮主命，請您回返九龍殿。」

  他對周邊幾人打眼色，幾個鐵奴飛過來抓住任鴻肩膀。

  嘭——

  上空火石迅疾墜落，任鴻身邊一個鐵奴直接砸入深淵。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師弟，小心點，別誤傷了。」

  天空中，玉寶天尊和太妙天尊聯手往下扔火石。

  真皇天尊死後，青玄大道君立刻察覺墨玉宮的隱秘。他改變方案，利用實體攻擊對付鐵奴，為任鴻製造脫身之機。

  噗嗤——

  一塊細碎的火石從任鴻臉頰擦過，他趕緊低下頭，默默往上爬。

  這一刻，任鴻不得不慶幸自己身體縮小。

  如果換成原先，那麼大的目標很容易被誤傷。

  可現在嘛……

  他瞥向空中的鐵奴，可能是大道君技術好，火石一砸一個準。很快，空中鐵奴僅剩三分之一。

  「一群廢物！」地底，魔威爆發。墨玉宮主如同一把利劍沖向天空，逼退兩位化身。

  然後他一個折返，撲向任鴻所在。

  「墨玉宮主，在我面前你還有干其他事的餘裕嗎？」

  天空，無當輪順勢砸下。

  任鴻耳畔，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利碰撞聲。他看到墨玉宮主面色不改，硬生生用手臂擋住無當輪，然後把無當輪甩回天空。

  他緩緩道：「驪山聖女，你以為我怕你？」

  風黎十分意外，這墨玉宮主竟然知道這重身份。

  墨玉宮主看了看外頭的兩位道君。隨著二人動手，更多的道君視線匯聚於此，甚至他苦苦躲避的那位存在，目光也落在此。

  幽世，華胥山。

  天皇神念震動，目光照亮整座聖地。

  「去，找到了。任鴻在墨玉宮，你們務必保護他脫困。如果可以……」

  「讓他親手殺了墨玉宮主。」

  墨玉宮？

  風天越聽到這個消息，馬上通過化身行動。而昊英氏低沉一笑：「陛下，聽聞墨玉宮是當今機關師聖地，不知他的機關術如何？」

  「你馬上就可以看到。」

  天皇目光幽幽望著人間。

  隨著諸位道君降臨，墨玉宮主自身難保，只能亮出墨玉宮最大的底牌。

  九重地宮隆隆轟響，任鴻掛在第一層的山壁上。肉眼可見，四周山壁浮現一道道金紅色的機關迴路，然後一層層機關剝離泥土，露出其本相。

  「這是……」

  每一節機關長三丈三尺，是表面刻滿機關迴路的長方體。而機關相連，如同一條盤踞在山腹中的巨大龍蛇。

  不，這就是沉眠在山中的巨龍。

  任鴻臉色難看：「道君級別的機關獸？」

  地宮九層，一顆巨大的頭顱緩緩上升。

  宿鈞偷偷下潛救人，正巧看到頭顱上升。

  「龍頭？」

  龍首規模等同一座宮殿群落。兩隻利角是兩把擎天玉柱，雙目是兩口深邃的洞窟，而它的龍牙是兩排銳利的仙劍。

  「原來墨玉宮主早就有道君級別的手段？」

  宿鈞完全繼承顓臾的記憶。雖然墨玉宮主的前身，那具機關傀儡原本是他給劍魂準備的載體，但廢置多年，根本沒有得到他的機關術真傳。

  「這傢伙，怎麼可能研究出這麼些機關成果？」

  龍首上升到第八層，山壁上的一節節機關方體自動飛向龍首，組成龍軀。而周邊的宮殿則一一飛入龍軀內部，形成巨龍體內的器官。

  而第八層核心的祭壇與血池進入龍軀，成為巨龍的心臟。血池流淌潺潺血水，充斥整條巨龍之體。

  宿鈞臉色一變，趕緊沖身後的孩子們大吼：「你們跟我一起往下跳！」

  要是被機關巨龍裝走，那可就真是受制於人了。

  於是，他顧不得任鴻事前的囑咐，拉著僅存的十幾個孩童跳到第九層。

  雖然有一定高度，但眾人福大命大，總算有驚無險來到女媧山城邊緣。

  抬頭仰望，龍首不斷吸收墨玉宮內的各種建築，和山壁上的一節節機關，來到第五層。

  在最核心的一層，九龍殿和墨玉殿同時放出萬丈光芒，飛向龍首的眼眶。

  畫龍點睛。

  那一刻，整條巨龍徹底「活」過來，猶如一尊真正的道君對上方通口龍吟。

  聲聲如悶雷，震得任鴻頭暈眼花，差點又栽下去。

  這時，一條伸長的手臂抓住他衣領，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我說過，你跑不了。」

  墨玉宮主看了看任鴻的臉，輕輕拍去他衣服上的泥土。至於他臉上的墨跡，宮主略作停頓，沒有直接清洗，而是設法幫他隱去。

  巨龍從第五層向上，越發具有活力。最後，來到墨玉宮主腳下，將他托在頭頂。

  而任鴻——

  巨龍左目一瞪，重新收入九龍殿封印。

  「好了，現在沒有後顧之憂，可以打了。」墨玉宮主踩著巨龍，仰望天空中的一尊尊道君。

  道君們隱在雲光中，靜靜注視著下方巨龍。

  「諸位可真閒，前番九州鬧了那麼大，如今又要來我墨玉宮鬧一場嗎？」

  各大門派道君皆是化身出行，為青玄、風黎掠陣。當這座山被風黎打破，他們才看到墨玉宮所在，並得知墨玉宮這些年幹得惡事。

  玄都宮常宇道君嫉惡如仇，也是人間駐世九大道君之一，他怒斥道：「魔頭，你在人間拐賣孩童，就不怕天譴嗎！」

  「天譴？怕，當然怕。所以本座才把墨玉宮藏在山內，躲避那位的視線。說到底，你們不怕嗎？」

  墨玉宮主低聲笑著：「你們這些外來存在，不正是懼怕那位，才苟延殘喘躲在此界？」

  此言一出，道君們勃然色變。

  不錯，在場道君有一個算一個，都跟太昊帝紀脫不開干係。

  雖然女媧氏創界造人，生靈體內潛力無窮。但天皇降臨後，已經斬斷土著們的上進之路。

  所有女媧界生靈，上限就是純陽真人。

  誰敢跨越雷池，必死無疑。

  因此，當世道君之輩幾乎都是轉世大能，僅有少數例外。

  然而純陽劍聖不知所蹤，定海大聖昔年得顓臾遺澤，早已脫離此界。天雷子目前又在閉關沒有出面，所以在場眾人都是大能轉世身。

  墨玉宮主的話，無疑揭開所有人傷疤。

  是啊，墨玉宮主怕天皇。他們又如何不怕？

  別看前番青玄大道君理直氣壯阻攔天皇，但真激怒天皇，他可不是對手。那時候，只能請西荒那幾位高人出面。

  「區區一個鐵疙瘩——」常宇道君忍不住了：「青玄師兄，風師姐，我先來！」

  道君一步跨出，雖是化身降臨，但太清天光自九霄而下，在他手中凝成一支裂天雷矛。

  此雷矛亦是大道之兵，先天靈寶投影。

  道君鼓動全力，將雷矛對下方投去。

  墨玉宮主微微一笑，腳下龍瞳右眼一瞪：「禁靈。」

  天空元氣盡散，雷矛馬上消失。

  然後一擊神龍擺尾，道君化身飛出百里。

  「封靈領域？」

  雲端，此起彼伏的驚詫聲響起。

  青玄大道君悠悠道：「別用元氣手段，用實體攻擊。大家合力，搬幾座山來。」

  他所指，可不是金虹氏經常弄得那種投影群山精魄，而是把實體大山從遠處搬過來，鎮壓巨龍。

  這也是對付巨大機關獸的常用手段。

  至於道君們挑選的山嘛……

  南荒，靠近魔教地界的荒山數不勝數。

  道君們一聽，也是這個理，於是紛紛點頭。

  這時，天空雲光展開，金虹氏、夙沙氏外加姬辰一併趕來。

  「諸位，三代被抓，我們也來幫忙。」

  「那敢情好。」青玄道：「我們想挪移南荒群山鎮壓這條機關巨龍，煩勞東嶽帝君出手。」

  金虹氏哈哈大笑：「好說好說，本君司掌群山，一個人就夠了。夙沙老哥，你留下來掠陣。姬辰，如果實在不行……」

  「明白。」姬辰深深望了一眼墨玉宮主，能囚禁三代，此人不可小覷。必要時，用隕石雨。

  弇妃聞言，忙問：「直接用群山鎮壓，會不會傷及任鴻？」

  金虹氏滿不在乎：「怕什麼，那可是三代。那位選定的肉身，真壞了，那位更著急。」

  此言一出，道君中有幾人目光閃爍，動了別樣念頭。

  是啊，如果任鴻死在這裡，損毀其肉身，不就斷了天皇降世的一個可能？

  甚至三清派的道君們也在腦中轉了一下這個念頭。

  他們沒打算害死任鴻，但是讓任鴻元神轉世，舍了肉身，不是一個現成的機會？

  青玄大道君略作遲疑，但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畢竟，他們崑崙還指著任鴻去尋找「造化大秘」，尋找女媧娘娘遺留的東西。

  於是，他笑對弇妃：「放心吧。我那師弟有清微仙體護身，又有大運加身，老師垂青，萬萬不會有事。」

  他有意無意瞥向金虹氏。金虹氏憨憨一笑，仿佛沒察覺什麼，轉身離開。

  妙玉隱在暗處，手托寶瓶，心道：天皇閣主們一個個都是人精。如今這幾位雖然賣好我道，但心中怕也存著和任鴻競爭的想法。

  若是任鴻轉世，舍了肉身，天位之戰直接出局。其得利的，就是四代和五代。

  墨玉宮主冷眼旁觀眼前的鬧劇，默默操控機關巨向東方衝去。

  「道友，且留下！」

  一道劍光自崑崙而起，化作天塹斬斷東天，攔阻攔去路。

  「玉清劍道，金霞嗎？」

  墨玉宮主面色不改，腳下巨龍噴出一道七彩劍意，和金霞道君的劍光同毀。

  天塹消失，他繼續東進。

  只要遁入東海，他就有把握逃走。

  「咦？」

  站在玉泉峰上的金霞道君挑動劍眉，對身邊楊文劍道：「原本打算拿這條機關龍給你練手，可如今看來，這機關龍頗有些詭異。」

  楊文劍點頭：「弟子曉得。」

  這機關龍恐怕不是一般的道君，看上去能跟渡劫層次的道君媲美。楊文劍縱然劍道天賦上佳，也斷然不是對手。

  「所以，還是請掌教師兄出面吧。」

  ……

  青玄大道君真身坐鎮玉虛宮，僅以十方救苦化身合一，化作一尊救苦道人。

  道人輕步來到東天，稽首阻攔：「墨玉宮主，你有機關龍法，我也有乾天九龍，領教了。」

  九道火龍自身後衝出，瞬間化作火海包裹機關龍。

  「封靈。」

  墨玉宮主故技重施，再度抹掉天空間的元氣。但這一次，火焰仍在天地間燃燒，並融化機關獸的鐵皮。

  雲空，道君們笑了。

  曉澧道君大笑：「墨玉宮主，你雖然道行到了，可到底不是道君，有些事還不知道。今天教你一個乖，封靈領域能封鎖天地元氣。但是涉及天地根本法度，可不是你簡簡單單的一個領域能圈禁的。」

  但是道君統御大道，他們可以修改甚至扭曲天地法則。

  青玄大道君依仗自己的權限，強行改變天地間的火道法則，同時扭曲玄鐵、赤銅的熔點。

  「機關術，依託世界基本的法則原理。只要修改法則，縱然再精妙的機關術，也無非就是一堆鐵疙瘩。」

  見狀，夙沙氏對風黎道：「聖女，這救人之事還是你來吧。」

  他就是任鴻之後的天皇閣主，當然了解太羲和風黎的那段糾葛。可以說，天皇閣幾位閣主在這件事上，都屬於風黎派。

  姜瑤？那是誰？神農家的人，也配跟我們風氏皇族並肩嗎？

  風黎掃了他一點，祭起無當輪就要衝入機關龍左目的九龍殿。

  可這時，天空明月大方光芒，銀輝自九天垂落，射入九龍殿。

  墨玉宮主再度展開封靈領域，然而銀輝透過領域，直接鑽入九龍殿救人。

  仔細看，那銀輝竟然是一條連接月星和人間的天索。

  「莫非，這就是當初冷月仙子回歸月宮所用的太陰天索？」

  天索雖是月光織凝，但也是實物，不在封靈領域打擊之列。

  任鴻趁機抓住繩子，逃向清虛府。

  而天索救出他後，又向下方不斷延伸，探入山體底部的廢墟，把宿鈞和一群孩童救出。

  墨玉宮主靈機一動，催動機關龍吐出龍息，轟開山體，暴露下面的廢墟。

  「既然如此，就讓你們徹底亂起來吧！」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看到墨玉宮之下的那處廢墟。

  「女媧遺蹟？」

  道君們心生疑惑，這遺蹟之中的神力有點古怪。而且時間似乎還在驪山派之前？

  風黎看到山城，臉色劇變，隱約想到什麼。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難怪朕找不到墨玉宮，原來是這樣！」

  風起雲湧，一隻只瞳孔遍布天穹，密密麻麻的眼睛打量下方，讓道君們心頭一涼。

  天皇動真格的了！

  轟隆——隆隆——

  又是雷擊，無數雷光從天目瞳孔轟向女媧山城，將山城廢墟夷為平地，露出下面一座隱藏更加隱秘的地宮。

  「找到了，就是這裡。女媧啊女媧，你再怎麼能藏，不還是被找到？天道本源，是朕的！」

  一股飄渺而空靈的意志強行降臨，而這一次他再不留手。

  「不好！」青玄大道君果斷回援，青玄上帝道相顯化，在天空中托起一層青色光幕，意圖遮掩天目視線。

  「既然找到了，那你們都去死吧！」

  無數隻遍布天穹的眼睛射出天光，在場道君化身毫無反抗之力，一瞬間全部毀滅。

  青玄大道君張開的天幕和救苦化身作為重點打擊對象，被千萬道天光撕扯粉碎。

  「風天越，快來！去下面的遺蹟，造化大秘就在這裡！」

  天目洋溢的激動與喜悅，引動九天異象，七彩霧靄，五色祥光在九天徘徊，驕陽也與明月同輝，彰顯天道大吉。

  凡人們看到這一幕，紛紛頂禮膜拜，慶賀天地異象。

  而各地精怪修士在異象中承接甘霖，修為直線上升。

  但對道君們，無疑是一場大災難。

  道君們都清楚，天皇之所以降臨此界，就是為尋找女媧娘娘藏在這裡的隱秘。

  之所以奪舍任鴻，也是為了方便把控此界，尋找造化大秘。

  但如果在這女媧遺址中就有那件東西，那麼根本不需要奪舍任鴻，天皇目的直接達成。

  碧落仙蛾在空中聚攏，少年默默看了一眼天目，埋頭沖入下方。

  「攔住他！」

  這一刻，除卻天雷子之外的道君們全體出動。

  九天彩雲間，伊道人、桑道君和辛道君聯手祭起太清至寶。

  崑崙，十二峰道君全部出動，燃燈和青玄打頭，揮舞玉虛杏黃旗殺向天目。

  東海碧游，誅仙劍陣瞬間展開。風黎放棄救人，立刻遁回東海主持劍陣。

  東海更深處，一條條巨龍自深海浮出水面，扛起一具萬里龍骨召喚祖龍之靈。

  東荒紫府，扶桑神樹顯化，天空中那一顆顆太陽被神樹收走。東華派主顯化法天象地之法，以巨人之身握住扶桑樹，對天空中的天目展開攻擊。

  北斗派，絢爛星河托著一尊尊道君絞碎天空中的瞳孔。

  真武觀升起玄武巨像，有一尊帝君揮劍劈向天目。

  西荒，一座座法界隨之展開，除卻農皇、乾闥婆王、六代夫婦等少數大能，其他界主全部出手。

  佛宗，一尊尊古佛從世界盡頭顯現，展現舍利金身鎮壓天目。

  姬辰、夙沙、金虹，乃至躲在暗處的七代同時下手，而他們的目標是華胥山飛出的兩口棺材。

  ……

  「好好，你們一起上吧！沒有三清打頭，朕倒要看看，你們憑什麼跟『天』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