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善惡福報

  任鴻遙遙射出一箭，把玉弓還給齊瑤。

  「妹子，謝了。」

  「無妨。」齊瑤含笑說：「如果任家哥哥喜歡，這弓就收著吧。」

  瑤池一脈家大業大，可比董朱富裕多了。既然董朱都能弄出幾件仙器，更別提守著西崑侖十六峰的齊瑤。

  在她眼中，仙器不就是路邊的石頭嗎？

  而任鴻有北崑崙收集的各種仙寶，也不缺少這些東西。

  他搖頭道：「這東西和瑤池仙術配套。我用萬寶如意禁法到底不順手，還是你用瑤池秘法更加實在。」

  把穿雲玉弓還給齊瑤，任鴻：「接下來我去幽世走一遭，這邊交給你。」

  被任鴻託付重任，齊瑤展露笑容，將聚仙旗召回手中：「任家哥哥放心，這邊有我在。」

  素色寶旗輕輕展開，漫天白雲驅散煞氣，幻化成千上萬的天兵天將圍殺魔怪。

  任鴻看了幾眼，握緊鈞天尺下降幽世。

  肉瘤被任鴻一箭射落幽世，正巧墜入華山福地。

  五大家族的祖神鬼仙陷入沉睡，肉瘤在第一時間的茫然後，立刻開始吞噬這些祖神鬼仙，將自己當年被奪走的元神之力收回，並向道君層次轉化。

  只是他在幽世證道，且有靈無體，證得是幽冥道君，是鬼帝道果。

  肉瘤越變越大，將五大祖地一一碾碎。

  任鴻自人間下降，身邊青光凝成獅座虛影，漫步而至：「一飲一啄皆是天定。當年元神本源被奪，如今反借五家祖神根本證道，倒也應了天數報應。」

  幽世證道亦有劫數，天空雷火蠢蠢欲動。只是比起人間的劫數，幽世道君劫明顯弱了許多。

  加上千臂魔主的魔識點化，肉瘤表面覆蓋天人氣息，讓劫數誤以為下方肉瘤是一尊「天人」。

  天人與天地相合，無災無劫。所以劫雲凝聚不久，便自行散去。

  「道種他化之術，這便是佛魔兩家的立身根本啊。」任鴻撫摸玉尺，露出思索之色。

  玄門證道，是自身凝聚道種合入天地。因此劫難重重，受天皇阻撓。

  而佛宗、魔教另有手段，他們借來無上存在的根本佛性、魔性，以此作為自身根本。

  因此，佛宗有「一切佛陀法身如一，俱為『大日如來』之言。」大日如來，即如來智慧明光普照天下，是所有佛宗修士的根本佛性源頭。

  佛宗弟子證道，只需以根本佛性為源，凝聚如來真身即為神相境。

  蘇陽的《龍種尊王經》，便是修成一尊龍種上智尊王佛。而這尊佛陀的法身佛，也是「大日如來」。

  這種證道方式將無數佛宗弟子統合在一起，只要證如來道果，便諸佛平等，無高下貴賤之別。

  魔教借鑑於此，根本魔種來自萬魔之主。一切魔頭俱是真魔主化身。

  眼前這顆肉瘤的方式同樣如此，只是它將自己置換為「千臂魔主」的化身。

  「萬魔至尊便是真魔主。但十八魔主傳承在真魔主之外，所以這道魔識並非魔教一系。」

  肉瘤魔核成為冥君道果，又蠢蠢欲動探出一根根觸手，向旁邊三處早已破滅的祖地幻影抓去。

  任鴻划動玉尺，純陽仙光斬斷觸手。

  「老祖，適可而止吧。」

  肉瘤被其激怒，無數攻擊轟向任鴻。

  純陽仙氣在任鴻身邊開出千朵蓮花、萬盞金燈，將肉瘤的攻擊全部擋住。

  俊朗青年悠悠道：「冤有頭，債有主。老祖對當年那群人下手，在下尚可睜一眼一閉眼。但無辜之人不可殘害，更何況是你們東郭家的人？」

  肉瘤僅是東郭老祖的怨氣融合一點魔識所成。雖有無上神通，但靈智蒙昧。

  聽到任鴻的話，肉瘤毫無反應，再度對東郭家那群被封印的冤魂下手。

  任鴻微微搖頭，掏出雷澤神針對肉瘤一刺。

  到底是天下九劍之屬，雷霆威正神聖，象徵天道權能。僅奔雷一閃，便正中魔核。

  「吼——」

  受此攻擊，糾纏魔核的魔識和怨氣開始分離，東郭老祖的意識有些微恢復。

  任鴻又是一道純陽仙光落下，幫東郭老祖壓制魔識：「老祖，報仇可以，但比起報仇，你難道不想延續東郭家？」

  「和魔道聯手，只能發泄一時怨氣。日後你這東郭家上上下下數千怨靈，都要魂飛魄散，再無轉世之機。」

  「若重歸仙道，修成正果。不僅可以傳承血脈家族，更可光大太華道統。日後你飛升青冥，也有顏面拜見帝君。」

  可惜，肉瘤意識仍處於混亂中，根本聽不進任鴻的話。但在東郭老祖的本能操控下，已經放棄吞噬東郭家的冤魂。

  任鴻盯著肉瘤瞧了瞧，仍不肯放棄。

  畢竟自己折騰這半天，可不僅僅是為殺人。

  殺人還不容易？他只需雷澤神劍輕輕一戳，又或者動用「易天定命」。弄死一個尚未證道的怨靈還不輕鬆？

  但任鴻要的，是從根本上解決這件事。

  比起殺人衛道，他選擇救人。把一個無奈墜入魔道的仙道真人重新拉回證道。

  所以，他費心封印千臂魔主，隔斷魔主對外界的聯繫。又把肉瘤打入幽世，促使肉瘤突破冥君。

  其目的，正是為讓東郭老祖從魔道泥沼中脫離。

  只可惜，天人魔識難纏，更因多年交融而難以輕易剝離。

  萬般無奈下，任鴻只好跟真皇淨土中的青玄大道君傳訊：「師兄，借點法力！」

  遠方青光著落，虛空綻放朵朵青蓮，與獅座交相輝映。

  任鴻坐在青獅背上，口誦「太乙救苦拔罪咒」，手指划起「玉清符籙」，引來紫極神圖之力。

  紫極神圖之上，有青玄大道君銘刻的二等道相。此刻，青玄大道君法相出現於任鴻身後，道道青霞在他身邊散開。

  太乙救苦神力降臨幽世，仙光霞雲籠罩肉瘤，眾生對「青玄教主」的禮讚之音壓制魔識，恢復東郭老祖的本我意識。

  見這法子有門，任鴻加大法力輸出，努力幫東郭老祖爭奪肉瘤控制權。

  ……

  華山派，任鴻一箭射落肉瘤，人間風波告一段落。

  「這就完了？」雨師剛來到司馬家的封印祭壇，就察覺天地氣機隨之一變。

  那股陰戾怨毒的氣息從華山地界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清新朗淨的仙靈之氣。

  齊瑤揮動聚仙旗，正驅使瑤池神將剷除地魔。

  飛來峰上，一群仙家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剛才還岌岌可危的局勢，轉眼之間就徹底解決。

  「這……這未免太容易了吧？」赫胥晨喃喃道：「任鴻一箭就解決了？」

  「那你們想如何？」辛道君出手堵住九地通道，頗有閒暇地打趣：「讓對方在五處封印地分別留下一道化身。然後我們把化身一一解決，再對付魔主召喚出來的一群真魔……哦，也可能存在幾頭魔君級地魔。過關斬將似得將這些東西解決，最後費勁千辛萬苦來到魔主分身所在？」

  辛道君笑了：「你們啊……這次的確要好好感謝任鴻。他和瑤池傳人聯手射落肉瘤，將肉瘤引去幽世。以一人之力把最麻煩的事抗走。」

  說著，辛郁華看向華山五大世家的人。

  任鴻的目的，他能猜出來。

  冤有頭，債有主。讓東郭老祖恢復意識後，想辦法將他拉回正道。只不過華山派的幽世福地，今天之後是徹底沒了。

  「但這也是報應，而且比我們玄都宮預計早了三百年。」

  任鴻的做派讓辛道君很是滿意。

  若非矜持身份，他也想這麼做。

  「多好的玉清門徒，東崑崙就傻乎乎攆出來了？而且聽說是攆一賠二，還把西崑侖和南崑崙傳人一併趕走。」

  「這等賠本買賣，日後廣成師兄有何面目去見師叔啊？」

  忽然，辛道君心血來潮，有所感應。

  他對太極宗主二人道：「兩位師弟，你們姑且助華山派修整河山，將那隻魔手砍掉。」

  「砍掉？」

  太極宗主看向華山下頭的那隻魔手。雖然肉瘤消失，魔手停止上抬。但他們倆去對付一位魔主遺留的神通，還是有些虛啊。

  「放心吧，千臂魔主的魔識被人牽制，此刻顧不上你們。」

  說罷，辛道君下降幽世。

  混元祖師忙道：「師兄往哪裡去？」

  「去勸一勸東郭老祖，為這位老將軍送去一副治心良藥。」

  辛道君腳下祥雲裊裊，順著純陽光道飄然來到華山福地。

  一過來，便看任鴻催動純陽仙光，有一下沒一下的淨化肉瘤。然後絮絮叨叨跟肉瘤交流，勸說肉瘤放下執念，重歸正道。

  「老祖，你又何必追著五大家苦苦不放？」

  「你對那群當事人下手，在下可沒阻攔，甚至默許你證冥君道果。」

  「然而，雲嘉這些後輩何其無辜？她們可沒對你們家進行迫害。」

  「哼！他們這些後人活著，便是踩在我們家的屍體骸骨上作威作福！」

  「你找正主尋仇，尚不失道義。但如果想把復仇擴大化，惹出天怒人怨，那麼在下只能痛下辣手……不不不，在下目前沒打算害你，是真心實意勸你。畢竟，你家這麼多冤魂，你難道就放任他們被真火燒死？」

  「老祖，你若放下執念，我助你這些冤魂族人順利轉世。」

  辛道君默默看著青年勸解，心中感嘆：難怪這小子能被師叔看重，傳承天書正法。這心胸，這仁厚，著實不凡。

  千臂魔主勾引東郭老祖怨氣覆滅華山派。

  最簡單粗暴的辦法，直接毀掉肉瘤，打碎祭壇，將他的仙軀徹底銷毀。

  可任鴻選擇的辦法卻是繞了一個大圈子，想盡辦法度東郭老祖重歸正道。

  「要是這小子弄一個光頭，再拿一串念珠，倒是可以扮演佛宗那群人了。畢竟，他們最喜歡玩『棄惡從善』的把戲。」

  辛道君隨後看向肉瘤。

  東郭老祖成為冥君，在任鴻幫助下暫時壓制魔識，得以控制肉瘤。只是他不願意放下恩怨，所以不曾有所表示。肉瘤在純陽仙光包裹下一動不動。

  辛道君上前招呼：「東郭將軍，數百年不見，可還認得故人？」

  「……」

  瞧見玄都宮道君，東郭老祖更沒好氣。

  「哼！怎麼，玄都宮的人要看看老夫落得如何下場？」

  「還是說，你打算用兜率神火將老夫徹底煉死？」

  「玄都宮講究天理報應，道德人心。難道那五家做派，便是你們提倡的道德人心，天人感應嗎？」

  東郭老祖怨氣一漲，任鴻差點壓制不住。

  他眼前一黑，趕緊吞服幾顆丹藥。

  在九龍墓折騰好久，又重新封印伏魔封印，最後又要把東郭老祖無損送到幽世，幫他恢復意識。

  此刻，任鴻法力已所剩無幾。

  東郭老祖似有所覺，默默收斂了一部分怨氣，避免傷害眼前這位年輕人。

  只是面對玄都宮當年的作壁上觀，他心中難免生恨。

  辛道君也知道東郭老祖的想法，主動上前：「將軍當知，我玄都一脈講求『天心貴慈，悲憫眾生』。將軍你當年樂善好施，又豈知自己沒有福報？」

  「福報？哈哈——我家上下數千口被屠殺乾乾淨淨，哪看到什麼福報？即便是有，那也是孽債，是老天瞎眼，讓那群惡人在人間逍遙幾百年！」

  任鴻：嗯，沒錯。老天爺的確瞎了一隻眼，而且是太清教主弄瞎的。

  辛道君：嗯，對啊。陛下被師尊弄瞎了一隻眼。

  不過二人很知趣，沒有對老祖的氣話進行吐槽。

  想到這，東郭老祖又忍不住遷怒玄都宮，冷笑不住：「太清教主當年定下玄門法度，三清正統執掌仙道。可到頭來，我家出事時怎麼不見你們出來？」

  「如今他們五家出事，你們這些三清嫡傳倒一個接一個跳出來！」

  面對言辭謾罵，辛道君仍一臉平和：「將軍怪罪我玄都宮來不及援手，也屬應該。但這位道友修行不過十餘載，他雖修持玉清仙法，卻非東崑崙門徒。」

  「在將軍眼中，他為何來此渡你？」

  「若無將軍當年行善的善果，他何必費心費力幫你折騰這許多，助你壓住魔識。甚至冒險助你成為冥君？」

  雖然任鴻有仙器護身，但直接跑到一位冥君跟前，也是冒了莫大風險的。

  東郭老祖無言以對：「……」

  不錯，自己怨恨玄都宮當年不幫忙。但任鴻跟這件事有什麼瓜葛？他甚至沒有阻攔自己證道，直接把自己扔到幽世吞掉一群祖靈鬼仙。

  他所要的，只是希望自己能冷靜下來，放下執念，從魔道之中脫離，重歸仙門正道。

  但是在心中，有一個聲音不斷對他言語，讓他發泄這數百年積累的怒火，將五家血脈徹底斷絕，讓他們品嘗自己當年的苦楚。

  辛道君這時，對任鴻低語幾句。

  任鴻露出意外之色，驚訝看向辛道君：「這也可以？」

  辛道君含笑道：「我輩謀算千年，不在一朝一夕，有何不可？」

  任鴻一臉詫異，上下打量辛道君：「這麼看，卻是我看輕玄都宮。原來你們早有計劃？難不成，是在下多管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