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東郭老祖

  「一群畜生，一群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烈焰火海中，一道人影不斷掙扎，衝著外面五大世家的人怒吼。

  「東方秋棠！當年你家老祖身死，仇家上門。是老夫拼著老命幫你們抗敵！」

  「還有你們申屠家。你們當初被其他世家打壓，是老夫幫襯你們延續下來！不然，你們早步那兩家後塵了！」

  「華山派三次滅門危機，都是老夫帶人扛過去的！你們這群人能安心修行，能順利跨入元神三境，哪個不是老夫指點庇護？」

  澎湃法力在火海中暴漲，但很快又被五根金柱鎮壓。形同龍蛇的金色鎖鏈緊緊束縛東郭老祖，讓他無法從五大世家的聯合鎮壓中脫困。

  五位家主站在火海外，默默看著火焰中的東郭老祖。

  不遠處，五家族人正不斷絞殺東郭家的族人。哪怕剛剛練氣的少年少女，也被一一屠戮。

  看到這一幕，東郭老祖大吼：「你們真要這麼絕情嗎？玄都宮還在，你們就要對我族凡人下死手？」

  看到兩個根本沒有修為的幼童被活生生摔死，東郭老祖氣得雙目通紅。

  「繼續。」司馬家家主冷冷道：「曾外祖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難道您還不懂嗎？如果不讓你們東郭家血脈滅絕，日後你們東郭家再蹦出來一個天才，不就是我們五家遭殃嗎？」

  「表哥，何必跟他廢話？動手吧！」東方秋棠催促後，五大世家上千族人各就各位，聯合催動秘術。

  穹空有五匹龍馬乍現，飛到五根金柱下方咬住鎖鏈，然後向五個方向衝去。

  五馬分屍，自古老時代傳承下來的刑罰。據說，是一位名叫「雨師」的高人，諫言烈山氏以震懾天下。

  「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縱然老夫身死成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們五族。」

  噗嗤——

  五匹龍馬車裂東郭老祖的肉身，將頭顱四肢分別封印，由五大世家鎮壓。

  最後那一刻，東郭老祖元神緩緩飛出，以全部靈力對五大世家施加詛咒。

  「他日，你們五族必血脈斷絕，永世不存！」

  「哼，一道殘魂的咒術，也妄想對我們五家形成妨礙？」

  幽世，五道神光轟然爆發，徹底摧毀東郭老祖的元神。

  詭異的幽冥秘術蠶食純陽元神，就連東郭老祖的元神之力也沒浪費。在詭異咒術的操控下，不斷流入五大世家，成為五位祖神的養料。

  很快，東郭老祖連這一道殘魂都無法保留。

  意識即將消亡的那一刻，他恍惚看到幽世中的華山福地。

  東郭家的祖地被五大世家的鬼仙祖神聯手圍剿，剛剛墜入幽世的族人殘魂，統統被五大家封印。

  「你們連轉世之機都不肯留下？」

  那五位老祖，可都是自己當年的袍澤。自己的兒子娶了他們的女兒，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們的兒子。到頭來，連他們的兒媳甚至女兒都全部封印嗎？

  「你們好狠啊——」

  但更是好恨！

  當年自己為什麼要幫東方家而平白耗掉五百年道行。如果有那五百年道行，自己就可以早一步嘗試突破。那樣一來，有諸位天仙大能坐鎮，華山派這些世家怎麼敢做這麼絕？

  「你——想要復仇嗎？」

  東郭老祖魂飛魄散之際，一道魔識跨空而來，和他進行接觸。

  那道魔識隱晦而詭異，更帶著某種奇異煞氣。

  到底老祖也是從千年魔劫活下來的大前輩，瞬間察覺魔識身份。

  「千臂魔主？你怎麼在這？」

  「你的時間不多。本王只問你，要不要復仇。」

  看著自己一族被趕盡殺絕，就連幾歲孩童都被活生生摔死。

  怨氣徹底壓過理智，東郭老祖厲聲道：「復仇！我要讓這五家族滅魂滅，永世不得翻身！」

  「很好。」

  魔識自動融入殘魂，使東郭老祖的殘魂得以保留，沉眠在華山深處修養……

  「本王的運氣還是這麼好。」伏魔封印中，辛圖魔主坐在黑鐵王座上，遙遙望著外面發生的情況。

  握住華山的魔手已經升抬十丈，華山從九洲河山的一部分，變為一座漂浮在魔潮煞海的孤島。

  勝利在望，魔主心中升起自得。

  僅僅利用一點魔識，就將整個華山派玩弄於鼓掌間，這才是我輩魔主的厲害。

  他滿懷期待地看向外界那個肉瘤：「東郭離，千萬不要讓本王失望啊。」

  這個肉瘤既是東郭離復活的胚胎，也是他分離在外的一道分神。等東郭離成功復仇，就會成為他的一尊分身，幫他徹底脫困。

  咔嚓——

  伏魔封印上的一片玉清符光消失，雖然再度被其他地方的符篆填補，但魔主能感覺到，封印正在消弱。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只要東郭離證道君，哪怕他證道失敗，也能利用那一瞬間的天地劫運之力，撕碎伏魔封印。」

  就在這時，一道純陽神光從外界落下，玉清符光驀然大漲，再度將削弱的封印修補。

  「又是你？」

  察覺外面那道身影，千臂魔主臉色一黑。

  「顓臾！」

  「你這傢伙三番兩次找本王麻煩，哪怕轉世之後都要跟本王作對！」

  一千八百年前，千臂魔主曾嘗試降臨人間。結果在人間碰到一個「煞星」，被打得抱頭鼠竄逃回九地盡頭。這件事也成為其他魔主們的笑柄。

  後來千年魔劫，他們這群魔主縱橫人間。可當年在顓臾身邊的那個劍客又孤身殺入九地盡頭，利用那套噁心至極的定海珠把自己擊敗，最後封印在華山底部。

  如今好不容易用水磨工夫磨出一點封印破綻，又被「顓臾」封印。

  封印也就罷了，自己計劃只要成功，照樣能破封。

  但這廝怎麼又跑過來了？

  任鴻捧著鈞天尺，觀察伏魔封印和不遠處的九龍墓。

  魔手握住華山，而伏魔封印和九龍墓就在華山底部，也就在魔手的掌心中央。

  如今純陽伏魔封印之所以還沒有破碎，是因為整個太華山脈的神威鎮壓，加上神州一百零八道封印陣法的彼此呼應。

  如果讓魔手繼續上抬，九地盡頭的地煞之力增長，將華山捏碎，那麼封印立刻破碎。

  而西嶽的毀滅，會導致其他四岳連鎖動盪，使得其他四處山脈之下的魔主隨之脫困。

  「千翼、千臂、千足、千目、千首……」任鴻笑面盈盈：「魔主殿下，在下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們五位輕鬆脫困啊。」

  玉尺輕輕划動，一道道仙禁幻化蓮花，再度將封印加固。而這一次，千臂魔主連聯絡魔識，控制東郭離都辦不到。

  「那麼現在……就看他們的了。」

  ……

  雨師察覺魔主目的是東郭老祖的身軀，果斷前往御華殿。

  「頭顱和四肢封印在五大世家，而軀體只可能存在於華山最為重要的地方。」

  太華峰，御華殿。這是雨師瞬間想到的地點。

  他趕來時，看到菡萏仙子和白璃仙子也來到御華殿。

  菡萏看到雨師，目光頓時一凝：「天門？」

  雨師看到菡萏仙子，心中也是一動：這位仙子和地宮那時相比，似乎周身仙氣更加空靈。

  雖然白璃身上的劍意和法力更加強橫，但在雨師的靈覺感應下，仿佛菡萏仙子的威脅更強。

  甚至在她身上，雨師察覺到一點熟悉的氣息，仿佛跟自己的天皇神力同源。

  「她也是天皇教眾？」

  「你是為了御華殿可能存在的軀體？」菡萏仙子緩緩開口：「既如此，那就一起吧。」

  她袖袍一動，五色霞光裹著自己姐妹二人，向著御華殿地下遁去。

  「五行大遁？」

  雨師一步跨出，施展天皇秘術緊隨其後。

  白璃小心戒備雨師，同時觀察菡萏仙子。

  不久之前，菡萏閉目卜算，然後直接拉她過來。

  她暗暗忖度：「姐姐的卜算之力，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到了。」不久，菡萏停在地下一塊大岩處。手一拍，岩石變作傳送陣，將三人送到另一處空間。

  在這片方丈大小的空間中央，無數鎖鏈縛著一具沒有頭顱和四肢的軀體。

  仙軀傷口已經乾涸，不見半點仙血。

  菡萏面色一變，想到某個可能。

  看到軀體，雨師露出喜色：「還好，對方並未找到這裡。只要我們破壞軀體，還有機會。」

  「不，這軀體是假的。」菡萏拉著白璃，果斷往外走。

  根本不用看，她的靈覺告訴她，這僅僅是一處障眼法。

  「假的？」

  沒等雨師詢問，菡萏二女已經離開。

  雨師想想，沒有追上去，而是留在原地檢查。

  在這具屍體上，他感受到一股醇厚的純陽仙力，這分明是已經向道君層次轉化的仙軀。難道這仙軀也是假的？

  過了一會兒，他不得不承認菡萏仙子的眼力：「她說的不錯，這具屍體是假的，根本只是一個投影。」

  老者以炎烏劍輕輕一斬，面前的仙軀立刻變成一張破碎的符籙。

  「不過這位仙子的眼力著實不錯，倒能媲美天皇閣四大巫女中的『天卜』了。」

  驀地，寒光劍意劃破空間。雲嘉、呂清媛急匆匆趕過來，看到雨師後二女頓時一驚。

  雨師果斷道：「在下東方家客卿，察覺此處可能有變，特來幫忙。」

  雲嘉面如寒霜，聽到「東方家」更是忍不住想要揮劍。

  呂清媛按住她的手，看到地上的符籙，眼中閃過異色：「這麼看，此地仙軀是假的？」

  「是假的。」

  雨師將剛才菡萏二人到來的事情說了。

  呂清媛沉思，她負責保護澹臺雲嘉，但突然得到星魔傳訊，得知澹臺雲嘉並不是被害目標。

  於是，二女在曉雲峰中搜尋，找到一處祭壇。在祭壇中，有雲嘉之父的殘軀。

  從而明悟魔主計劃，著手搜查東郭老祖的仙軀。

  「卻不料，菡萏她們竟然比我們還快了一步？」

  呂清媛心中一動，笑對雨師：「先生，敢問東方家的祭壇可解決？」

  「已經解決。」

  「澹臺家和南門家也已經解決，只剩司馬家和申屠家。勞煩先生往司馬家走一遭。」

  呂清媛和雨師對話時，雲嘉站在一旁生悶氣。

  得知自己並非最後一個被害人，而自己父親才是最初的被害者。她內心十分惱怒，甚至怪罪於自己。

  是啊，自己為什麼就沒有想到？自己父親也是元神真人，為什麼他突然死亡，甚至魂魄失蹤？

  如果自己早一步想到這點，根本不會鬧到這一步。

  而現在，自己連幫父親轉世都做不到。而父親的魂魄被魔主抓去，可能日日夜夜在受煎熬。

  當雨師離開後，呂清媛順利和菡萏仙子取得聯繫，輕聲安撫雲嘉：「菡萏說，這邊仙軀是假。那麼剩下的位置，只有西嶽洞天。我們去那裡找找，只要搶先一步奪走仙軀，就能阻斷東郭老祖復活。到時候，再設法找到你父親的魂魄。」

  「不，晚了。」雲嘉咬著嘴唇：「我知道仙軀在哪裡了。東郭老祖當年已入化境，肉身出現道君不朽之態。五大世家根本殺不死，唯一的辦法就是封印軀體。而想要封印道君軀體，唯有更強橫的力量……」

  呂清媛恍然大悟：「飛來峰？」

  飛來峰有兩位頂級劍仙的劍意，鎮壓半步道君之軀還不簡單？

  「這麼看，你父親的魂魄很可能就在那裡。」呂清媛：「東郭老祖想要復活，必須利用五大世家的嫡系魂魄解封。而五道魂魄在解封之前，會存放在他的肚子裡。快，我們快去！」

  拉住雲嘉，二人直接從御華殿底出來。

  此時，正逢魔潮大漲。

  華山山門處的太華神禁被地煞之氣衝垮，無數地魔順著魔潮沖入華山……

  呂清媛二人剛出來，就碰到一頭巨象拖著魔境橫衝直撞。

  「哼！」雲嘉不假思索，五色劍意流轉不休，以一道混元劍意把巨象撞飛。

  下一刻，一張巨大的嘴巴吞掉巨象，斑斕魔虎從地下跳出，尾巴掃向二人。

  「地煞真魔？」呂清媛受不得煞氣魔威，不禁連退幾步。

  雲嘉回過神，暫時穩住心神，向前跨出一步：「清媛，你站我身後。」

  她凝神靜氣，五道劍氣在身邊流轉，形成五方神獸之相。這種劍意手段，正是她從任鴻那邊學來的。

  不過沒等雲嘉出手，一條巨大無比的騰蛇從地下竄出，一口吃掉魔虎，隨後消失不見。

  雲嘉面色一沉，往遠處看著。

  不僅是這條騰蛇，遠處地煞真魔們相互征伐，比九地之中的戰鬥更加激烈。

  「還好，真魔內部彼此殘殺，倒是我們的機會。」二女趁機趕往飛來峰。

  此刻，已有好多仙家匯聚在飛來峰附近。

  隨著魔潮碾碎太華神禁，滾滾黑水已經淹至半山腰，各式各樣的地魔從九地深處冒頭，在人間肆意嬉戲。

  「哼，這些不聽話的東西。等本王真身脫困，有你們好看！」

  肉瘤內核，魔主分神心中不滿。但他也明白，地魔們向來肆無忌憚，縱然他是魔主分神也不會乖乖馴服。

  望著空中兩位道君，魔潮射出兩道水柱。

  轉眼間，水柱變作兩條天河，將兩位道君身邊的護道之寶分別打落。

  太極圖尚好，金光輕輕一抖，重新跨出天河。但混元珠在驚濤駭浪中消失不見。

  「不好！」太極宗主催動太極圖拉住同伴，耳畔傳來幽幽嘆息：「原來是你？千年過去，廢物終究是廢物。」

  太極宗主在一千八百年前便是道君，千年魔劫自然也是主力，曾和千臂魔主照過面。

  聽到這話，太極宗主心中惱怒，但又毫無辦法。

  「你當我們玄門修持跟你們這群天生天養的真魔一樣嗎？」

  紫極神圖前，自家小心翼翼避開「天皇道染」，哪敢隨意提升境界？

  也就是這些年，跨入渡劫層次，著手面臨自己的天仙劫數。

  但天皇在側，自己沒有萬全準備，怎麼敢隨便嘗試？不是誰都有定海大聖那等福緣，有顓臾費心費力謀劃的。

  太極宗主將同伴救下，二人同站在太極金橋之上。

  這時，腳下魔潮再度高漲。

  「你們就老實沉浸在魔潮中，化為本王歸來的資糧吧。」

  「那可未必——」

  天空，九色天光轟然墜落。

  攀升至華山半山腰的黑水在天光鎮壓下，重新逼回山腳。

  辛道君飄然而至：「辛圖魔主，千年不見，你怎麼只剩這團魔識了？」

  ……

  「師尊？」

  赫胥晨看到空中垂落的仙光，趕忙上前。

  辛郁華點頭示意，然後看向魔潮之上的兩位道君。

  「兩位師弟趕來援手華山，著實讓愚兄意外。」

  太極宗主和混元祖師看到辛道君，心中一定，也上前行禮。

  只是聽出道君話中深意，不由尷尬。

  他倆過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對付「顓臾轉世」，哪知道能碰見魔主脫困這等大事？

  「辛師兄，您可有辦法對付千臂魔主？」混元祖師無法收回寶珠，心疼法寶之餘，只能詢問辛道君。

  「千臂魔主縱然真身脫困，亦不過和我此刻道行與伯仲間。區區一道魔識，著實算不得厲害。」

  「只是他和東郭神將的殘魂融合，動起手來有些麻煩。」

  當年五大世家那筆爛帳，辛道君自然清楚。能把一個好好先生逼到魔化，五大家該死。

  但東郭老祖何其無辜，縱然魔化之後，他也不忍心下手。

  「既然閣下不願意動手。那就我來吧。」

  瑤池仙宮上方，一道光箭直中肉瘤。

  隨後，肉瘤生機俱滅，東郭老祖的殘魂裹著魔識墜入幽世。

  「瑤池……不對，是玉清仙元。」辛道君望著雲空中的仙宮：「難道是任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