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蓮花山下，魔主設劫阻道

  蓮花山，這名字雖然土，但只要來到這座山俯覽全景，除卻「蓮花」二字外，再想不到其他名字。

  大崑崙山號稱萬山之祖，天下群山盡出崑崙。此山亦是崑崙余脈之一，只不過山勢較為平緩，在這裡只有一十八座山峰拔地而起，如蓮瓣簇成一盞怒放的紫青蓮花。

  謂之「青」，乃山之蒼色，這一十八峰皆披翠衣綠襖，青意映然。

  謂之「紫」，指山中飄渺升騰的雲霧。這些雲霧充斥靈氣，在空中混合日精生成紫色煙雲，仙意充盈。

  任鴻催動玉清心法，駕馭鈞天玉尺騰雲而至。透過雲空俯覽大地，仿佛看到一朵紫青相間的菡萏花。

  少年低聲道：「難怪此地以『蓮花』為名。」

  仙靈嘿嘿一笑：「據說這裡原名『菡萏山』。但後來附近村民嫌棄這名字晦澀，便換成『蓮花』。」

  菡萏者，蓮花之別名。

  有道是「金蓮紅荷青菡萏，三教原本屬一家。」

  不論荷蓮也好，菡萏也罷，亦或者芙蕖、水芸、水芙蓉，皆是蓮花別名。玄門常以蓮花寓意大道，暗示各道統同出一源。

  大道同源，唯理念道統之別，才有如今仙佛妖魔等諸般修行法門，才有蓮花諸色，姿態萬千。

  仙靈又道：「當年，老爺在此地和一魔頭鬥法，最終將魔頭鎮壓。後於蓮花山講道七七四十九日修復靈脈，留下別府並封存天書一卷。」

  「老爺本意，是讓那崑崙七子獲取遺寶後，繼承這座蓮花別府以煉化魔頭。」

  聞言，任鴻面色微變：「既然祖師早有安排，那崑崙諸仙豈能讓我執掌？」

  「嘿嘿……老爺在人間故布迷陣，留有九座別府。那歸屬玉虛七子的七大別府早就定下。而這座別府不在其列，其用途有二。一是讓七子提升法力，二是進行煉魔預演，並非崑崙七子私有。勉強要說，未來崑崙七子煉魔功成，這仙府要歸入崑崙派，當做崑崙派的山外別府。你看，這座蓮花山所在位置，不正是崑崙山余脈？而且你大可放心，這座別府距出世還早，至少在金閬、玉門兩座別府之後。」

  金閬、玉門兩座別府是崑崙七大別府之二，其餘五座分別為赤盧、英光、玄真、洪武、靈耀。

  「那七大別府的開府密匙就是玉虛老爺的七件遺寶。」

  任鴻想了想：「還有一座呢？除卻崑崙七子的北斗諸府以及這座蓮花別府，應該還有一座。」

  「那座別府在東海，不久之後即將出世。」

  仙靈蠱惑任鴻執掌別府，另立崑崙，也有自己的私心。見他神情躊躇，趕緊在後頭打氣鼓勵：「我有元神道行，助你顛倒天機，崑崙百年之內無從察覺。再說，只要你能得老爺傳承，便是名正言順的崑崙一代弟子。難不成他們敢欺師滅祖？那不是讓天下玄門同道笑掉大牙嗎？」

  回想自己被驅逐下山，任鴻心中抑鬱之氣難解。

  如果未來那幾位上仙口稱自己「師叔」，大禮下拜……他心一橫，重重點頭：「走，我們去拜見祖師！」

  仙靈嘿嘿一笑，霞光捲起任鴻來到蓮花山中央的水潭前，

  水潭了無生機，宛如一塊沉寂在山谷中的墨玉。

  「看到那塊靈岩了嗎？」

  寒潭中央拔起一根丈許高的仙岩，通體玄黑，氣息內斂。仙岩頂端向下三尺處，有一顆紫色仙芝正不斷吐出霧靄煙霞，並在周邊形成一環彩虹。

  「老爺雖已飛升，但這等大能神通無量，仙岩之上留有老爺一縷烙印。你前去求取大道仙書，只要心誠，必有所應。」

  仙靈撤去霞光，任鴻一步一步走到水邊。僅站在這裡，他就感到體內那點淺薄的真氣正蠢蠢欲動，和這座仙岩有所共鳴。

  少年大禮叩拜：「弟子乃崑崙門徒，因無名事驅逐出門。唯心向大道，叩首祖師賜下天書，以傳崑崙正法。」

  寒潭迴蕩他的聲音，仙岩一動不動，靜靜佇立在墨澤水潭。

  「別灰心，繼續。」鈞天仙靈偷偷傳音，躲在他懷中等待結果。

  仙靈心中也忐忑不安，自己偷出崑崙，引這門徒求取老爺別傳天書。到底老爺是什麼態度？

  「不過為我道業著想，也唯有這一搏啊！」

  仙靈乃玉虛上人祭煉的仙器成靈，道行不遜元神真人。但他難脫軀殼，無法真正成就仙家道果。

  於是，他動了轉生之念。要自行退去法寶軀殼，以靈性元神轉世，再修崑崙正法。可他乃玉虛上人親煉，鎮壓崑崙氣數，牽扯神仙劫運。崑崙諸仙豈會讓他隨便轉世？

  依諸仙打算，是等神仙劫數度過，天地清和安寧時再讓仙靈轉世，度入崑崙仙門。

  可鈞天仙靈耐不住寂寞，不願再等候三百年，執意要提前轉劫，並趁九陰絕日群魔再起之時歷練，成就自身仙業。所以才勸說任鴻繼承別府，另開崑崙一脈。

  「我是崑崙祖師所傳仙器，不可背叛崑崙道統。但卻沒說，我不能自己建立另一個崑崙山來光大道統。」

  任鴻每半個時辰叩首一次，耐心等候仙岩回應。

  可一日過去，仙岩毫無半點反應。反倒寒潭蕩漾漣漪，水中魔意翻滾，漸有所動。

  又過去一日，仙岩仍無回應。

  任鴻內心急躁不安，忖度道：難道我跟崑崙無緣，和仙道無緣，此生無緣長生問道？

  如果他仍是縣城一普通小兒，對『仙道』沒有半點概念也就罷了。

  親眼看到長生飛天的仙人，然後又被斬斷長生之念。只能蹉跎一生，滿頭花白望著崑崙那些仙人青春永駐，他心中著實不甘！

  「小兒，你既不能拜入仙道，何不另選一道？」

  莫名的，他耳畔響起喃喃低語。

  「天地乾坤諸道，不以仙道一家獨大。既然仙路無門，何不拜入聖教，傳我教內真諦？」

  任鴻眼前寒潭陡然變幻，無數血意紅蓮綻放滿池，有一尊紅衣老者端坐業火蓮台中央。

  那老者手指紅蓮，桀桀怪笑：「小兒，速速起身，走上紅蓮。那玉虛老賊不收你，老夫卻一視同仁，天地眾生皆可入我門下！」

  任鴻定眼看著那紅蓮，蓮花之中蘊含無量神通。

  有《大力神魔經》《九幻血河寶典》《七殺斬天魔劍書》《天魔大化圖》《十二萬諸天魔神道》等諸多典籍。

  甚至任鴻看到自己修煉這些功法，照樣能飛天遁地，成就不死不滅的魔神法身。

  一時間，他精神恍惚，六神無主。

  「不好，魔頭惑道！」鈞天仙靈察覺寒潭中冒出的魔氣，正要阻攔。

  但他想到一事，復又按耐下來，靜靜觀看任鴻選擇。

  諸般魔門真法在任鴻腦海掠過，勾得他心神浮動，身子有所傾斜。

  「我修行玄門真法，本就是要跟崑崙那些人一個好看，揚眉吐氣。其實並不見得要修仙道，這聖教法門似乎——」

  可驀然間，任鴻想到一件事。

  「我傳承玉虛真傳，另開崑崙道統，回去之後能當他們的祖師。但我如果拜入聖教，不就是被人人喊打的妖魔？」

  「那樣一來，他們逐我下山，豈非更顯得英明無錯？」

  「再者不僅是我，就算齊瑤他們幾個也抬不起頭吧？」

  想到那留在崑崙山上的弟弟妹妹，任鴻定下心神。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平復心緒，靜靜在仙岩前等候。

  被魔頭這一弄，他反而能耐心等待最後結果。

  這一等，又是一天一夜。那魔頭見擾亂不得任鴻道心，再度鼓動魔法，有諸多婀娜天女魔相糾纏任鴻，還有種種修成魔法神功的魔門高人在他身邊顯化，傳授魔門功法。

  「這寒潭中的老怪可真下了大手筆啊！」仙靈在任鴻懷內，內心漸漸沉下。

  那些魔門法訣言之不虛，只要按照相關法訣修行，必可修成魔門道果。而且在他聽來，這些法門之中不乏五大魔道的頂級真傳，甚至還有教主級秘傳的魔門至高心法。

  只要任鴻心有所動，無法維繫靜心凝神，而開始聆聽魔功法訣，便會在體內種下一顆魔種，再無修道之緣。

  「任鴻連修仙最基本的築基都未完成，不過一介凡俗。如何抵抗魔功誘惑？」

  鈞天仙靈見狀，打算先把任鴻撈出來，然後再行打算。

  但此刻，聽著耳畔魔音紛擾，任鴻反而堅定下來，暗道：「仙道求真，佛宗作空，魔教煉己。」

  「三脈雖皆是大道，但我已經走在求真之路。縱然不得玉虛祖師傳承，也不能舍了三年修業，轉入他途。」

  一念至此，任鴻以入定冥想之法，在腦中觀想玉清天尊法相。

  此時，浮黎寶鏡贈予的那一輪鏡魄驀然升起靈光，和觀想的玉清天尊相合。

  原本朦朧的天尊法相陡然清晰，天尊雙手持浮黎寶鏡，以靈光照耀渾濛，並徐徐響起清悅道音，擋住魔音幻象。

  道音鎮壓魔音，不知過去多久，周遭魔音悻悻然退去。

  但任鴻沒有鬆懈，繼續在仙岩之前靜候。

  足足叩首三天三夜，終於靈岩頂端垂下霞光，將他捲入其中。

  玉尺本在任鴻懷中，但霞光似乎有意識般將他排斥在外。

  仙靈頓時明悟，收起本體法寶軀殼，化作童子模樣留在岸邊，對靈岩遙遙叩首：「恭迎老爺法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