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不負國，不負佛

  女兒國。

  春去了秋又來，花謝了今又開。

  年復一年，時間更跌，歲月無情，曾經嬌艷無雙的女兒國國王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

  最是人間不忍見，美人遲暮, 將軍末路，秋風吹拂，似增悲涼！

  「哥哥，我是不是老了許多也丑了很多。」國主問道。

  「嗯，」唐僧輕拂國主的頭髮道：「是老了點，也丑了點。」

  「你呀, 說話總是這麼直接。」國主有些無奈，但是雙目中仍滿是情意。

  唐僧扶著國主笑道：「我見過你風華正茂，我也看過你傾國傾城，如今還能見到你白髮蒼老的樣子，我的心中滿是歡喜，美人遲暮，我能相陪，其實挺好。」

  唐僧又道：「畢竟走過四季不足為奇，走過一生，才算珍貴。」

  唐僧伸手，國主將手掌放在唐僧手心，唐僧道：「你在我的心裡也呆了快一輩子，此生有你，實在幸運。」

  不會說情話的人說出的情話也許才最是動聽，國主開心的笑了，國主看著唐僧道：「哥哥，你會記得我嘛？」

  「會的，一定會的。」

  國主看著唐僧眼睛道：「可是我說的是生生世世, 永不忘記的記住。」

  唐僧認真的道：「我會記住的也正是生生世世啊！」

  國主笑著將頭埋在唐僧胸前, 兩人坐在桃園中, 看著大日漸落, 看那紅霞滿天，在黑暗最終將要吞噬所有日光的時候國主抬起了頭。

  抬頭已是滿臉淚痕，唐僧的胸前也早被淚水打濕。

  「可惜不能陪哥哥一直走下去了，」國主道：「我這國主總得為女兒國誕下繼承人，哥哥，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

  唐僧認真的點了點頭，國主已年近五十，唐僧和國主在一起數十年，但是他們從未有過夫妻之實。

  他們也許是世間最不像夫妻的夫妻，但他們卻也勝過世間絕大部分的夫妻。

  此生許你，不負佛法，亦不負卿。

  國主笑道：「哥哥，我已命人取來河水，哥哥，此生有你，吾已知足。」

  「此生，無悔！」

  ···

  國主喝下河水，女兒國的女子懷孕只需數日，沒過多久國主便成功誕下一女，只是產下此女後國主便似乎耗盡了所有的生機。

  一人生，一人死，在生死交替中嬰兒的哭聲響亮。

  「恭喜長老，是個女兒呢。」有接生婆將女孩抱給唐僧。

  女孩乖巧可愛，眉目間與國主依稀有三分相似。

  這是國主的女兒，可否算是他唐僧的女兒，唐僧也不知道，但是唐僧輕輕的抱起她，唐僧笑著對她道：「便叫她江愛吧。」

  唐僧將這女孩還給接生婆，雖然接生婆沒說，但是唐僧知道女兒國國主，死了。

  唐僧轉過身去，聲音很低，哽咽傷心，小女孩是國主生命的延續，新的生命誕生，本該慶賀，對於新的生命，唐僧也實在是應該笑著迎接。

  但，他最愛的人去了。

  淚，打濕了衣襟。

  心，滿是悲傷。

  她去了，再沒人會問她女兒美不美了。

  但他還是忘不了她，唐僧喃喃自語道：「好美！」

  ···

  「師父，」李漁來到女兒國，夕陽荒草，墳塋前唐僧孓然獨立。

  李漁的第一感覺就是：唐僧老了。

  未到西天，唐僧只是一位凡人，唐僧自當老了，雖還能看到一二年輕時的帥氣，但是腰彎了，背駝了，站在那裡也不再顯得高大。

  不過唐僧倒似乎是真的悟了不少，唐僧一雙眼眸亮的驚人。

  「你的師父不是我，還是叫我的名字吧。」唐僧道。

  李漁猶豫了下還是道：「那我還是叫你長老吧，這是師父讓我帶給你的佛經，這本就是長老你該得的。」

  這些真經來自靈山，每一本都是佛教無上經典，這也是唐僧曾經心心念念要求取的真經。

  如今真經就在眼前，但是唐僧卻只是瞟了一眼，唐僧嘆道：「真經在手，可能渡我渡她？」

  李漁給不了答案，唐僧收下經書道：「謝你不遠萬里給貧僧送書，貧僧想問一句，取得真經之後，大唐子民可得超度。」

  李漁搖頭道：「長老想必也知道所謂的極樂其實不過是精神寄託，入了靈山極樂境，日日不過是誦經禮佛，這真的便是世間的極樂？」

  「我師父說要救世間眾生不是幾卷經書就能做到的，我聽了也深以為然。」

  這等於直接否定了唐僧西行的價值，但是唐僧竟然也沒反駁，這一世多了六耳唐僧並未能取回經書，可前世唐僧取回真經又真的救了天下？

  沒有，從來沒有，東土人傑地靈，諸子百家，應有盡有，他們可救得了眾生？

  也沒有，眾生難渡，佛不行，道，其實也不行。

  似乎是難得見到故人，唐僧開口道：「其實她不必死的，女兒國也不缺一位國主，她若開口，我必陪她走到生命盡頭，但她最終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她是要告訴我，她不負國，我不負佛。」

  唐僧低語道：「怕是她也察覺到了，在我心中，她似乎已快要重過佛了，她不願我將來後悔，但是她可知若真的能陪她一世，即便誤了佛，我也無悔。」

  「可終究她只求了一世，她所求一世便好。」

  唐僧抬頭對李漁道：「她這一世在我心裡便是永恆，有情，其實挺好，可學過的佛卻教我放下情愛。」

  「那長老教佛拿起便是。」李漁道。

  唐僧哈哈大笑，唐僧最後在國主的墳前不舍的看了最後一眼：「待我成佛，再來看你。」

  唐僧轉身尋了一根繩子，將那經書系在繩子上緩緩拖著前行。

  「長老可是要回大唐？」李漁問道。

  唐僧點了點頭，李漁問道：「我送長老一程吧。」

  唐僧拒絕了：「其實不遠，最多十餘年你也許便能再次在長安見到我了。」

  李漁有些擔心的道：「經書不少，而且路途遙遠，路上要是再遇到什麼妖魔鬼怪，還是我送長老吧。」

  「路上的妖魔鬼怪都已經被你們掃蕩的差不多了，而且經書現在多，等到了長安便手中無書了。」

  唐僧道：「你我長安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