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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寧在直中取 莫向曲中求

2023-10-26 19:16:39 作者: 無頭D
  就見大先生手一揮,開山劍劍尖的流光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弧線,湖面的光影剎那間扭曲了一下,然後就見蕭長歌身前的水面轟然炸開,蕭長歌人影如炮彈一般倒飛而出,筆直的撞在身後崖壁上,堅硬的崖壁被砸出大口子,更加觸目驚心的是,崖壁大口子的周圍一道道深深劍痕,猶如書法中的狂草一樣布滿了整個崖壁。

  這一劍看得李雲生瞠目結舌,接觸劍術不多的他,只覺得這一劍像是給他打開了一片全新的天地一樣,暗中驚呼:「劍原來能這麼用?」,大先生那看似只出了一劍,實則劍軌已經布滿了這片天地,讓人避無可避!這其中對真元的運轉跟演算,不但龐雜,而且必須精準到毫釐之間。

  「爺……爺爺!」

  活水亭里觀戰的蕭澈,終於還是忍不住慌張的叫喊了出來。

  似乎像是聽到了蕭澈的呼喊,「咚」的一聲,崖壁一顫,蕭長歌的人影呼嘯而至緩緩的落到水面,只是這一次他顯得很狼狽,而且像是受了不輕的傷。他那原本就破爛的短打,此時已經不知去向,光著膀子露出胸口那道駭人的傷疤。

  「心疼你爺爺啦?」

  他笑看了一眼蕭澈道。

  「才不是!」

  蕭澈一皺眉偏過頭去。

  嘴上雖然說不是,但臉上的鬆了口氣的表情,一旁的李雲生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看到現在,李雲生已經不太擔心兩人的生死了,因為他發現這兩人交手時都沒有下死手,一招一式雖然狠戾強大,但最後都停留在了切磋上,甚至李雲生有種錯覺,這兩人的每一招每一式,其實都是演示給自己跟蕭澈看的,最明顯就是先前大先生的「山字符」,看起來就像是在糾正李雲生使用山字符時的缺陷一般。

  「這一劍叫什麼,有什麼名堂?以前沒見你用過。」

  蕭長歌好奇的望著大先生道,他身上的血污在蒸騰揮發,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癒合。

  「將進酒。」

  大先生一邊說著,一邊抖了抖手開山劍上的水滴,然後將開山劍歸入鞘中。

  「前年臘八跟幾個老友喝多了,醒後看書桌上滿紙塗鴉,雖有些雜亂,但一筆成書,一氣呵成,覺得有趣就拿來用在了劍上。」

  看蕭長歌皺眉,大先生耐心的解釋道。

  「文縐縐的,不知道你們這些讀書人腦子裡想些什麼。」

  蕭長歌聽得眉歪嘴斜道。

  「你就是書讀的太少,太小看了讀書人,不然早已遠勝於我。」

  大先生無奈道。

  「書我又不是沒讀過,只是那滿紙的荒唐話,我才懶得去記。」

  蕭長歌一臉不屑道,說著他一邊將斷水劍歸鞘一邊接著道:

  「我只記得一句,就是姜太公說的那句『寧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我的劍沒有你們讀書人那麼多彎彎繞繞,你劍中藏劍,我從來只有一劍。」

  說完只見他手扶劍柄,像是警告一樣道:

  「大先生,我出劍了。」

  這聲警告意味的話,更像是在說:「大先生莫要留手了,我的劍會殺了你,也請你的劍殺了我」。

  話音才落,蕭長歌的身影如一陣風一般的從活水潭的水面掠過,而隨他而去的還有他身後,那悄無聲息捲起的滔天大浪,以及漫天涌動的雲霞跟光影,這一劍仿佛讓天地都站在了他這一邊。

  大先生面色凝重,只見他一手探出,一道道赤色符文組成的巨大圓形圖案,猶如萬花筒中的景致一樣在他身前展開,像是在大先生身前的水面上豎起了五道巨大的圓形牆壁一般。

  「五重六級木字符!」

  李雲生在心底驚呼了一聲,這木子符的圖案還是李雲生在書里看到的,跟山子符能引發帶有攻擊性的無形重力不一樣,這木字符會在符文的另一側豎起一道無形的牆,五道木字符就是五道高牆,而李雲生看那符文的複雜程度,至少是六級的木字符,這六級木字符的堅韌程度絕對不亞銅牆鐵壁!

  咚!

  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響徹梨花峰,而蕭長歌的劍勢一滯,被擋在了大先生木字符外面。

  只是,這一滯,只有一剎那。

  下一剎那,李雲生只看到,五重山字符猶如紙做的一般被一道青影瞬間切開。

  隨即蕭長歌這股劍勢,如山呼海嘯一般將大先生吞噬。

  活水亭上空,在明媚的日光中,下起了一陣暴雨,只是這雨停得很快,李雲生只看到一道長虹出現在頭頂,而在那長虹的一頭正站在渾身濕漉漉的蕭長歌,另一側是一座被整整齊齊切開一半的山丘。

  此刻的蕭長歌,整個人恍若進入了一個空靈的狀態,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仰著頭閉著眼任由水滴從臉上流過,他那本已枯槁的軀體恍如重獲新生了一般,蒼白的皮膚重新開始煥發出活力,而他胸口那道醒目的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斷水劍只有一劍,在他年輕時這一劍一往無前,無堅不摧,直到來到秋水遇到了大先生,這一劍如同他胸口那道恢復不了疤一樣,開始停滯不前,有人勸他莫要執著於大先生這道坎,讓他繞過這道坎,告訴他路還有許多,莫要執著於這條有「大先生」在的這條。

  可他蕭長歌只有一劍啊,他如何饒得過?

  於是為了這一劍,蕭長歌從蕭家的天才,變成了混吃等死的老朽,十年如一日的不停從崑崙到秋水,就只為了向世人證明,自己這一劍是對的,執著頑固得跟一塊石頭一樣。

  去年入秋的那天晚上,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不能入睡,第二天清晨在床邊坐了許久的他,終於想明白了緣由——他老了,要墮境了。

  人老了照理說許多事情都會看淡些,蕭長歌本以為自己也會放下,但從那一晚開始他就沒睡著過,一閉眼就是自己那一劍還有身上那道疤,就這樣一直熬到春天,他知道自己是繞不過去放不下了,所以帶著小孫兒到了秋水,過不了這道坎他就準備死在秋水。

  他都想好了,自己死後讓小澈把自己一把火燒了,然後帶一撮灰回崑崙,交給小澈的奶奶,讓小澈跟他奶奶替自己道一聲歉。

  不過這一劍像是上天給蕭長歌最後的恩賜一般,蕭長歌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丹田開始出現裂痕,真元一點點地在飛速流逝。

  他墮境了,在他斷水劍最鋒利的那一刻。

  但他不在乎。

  「臭小子。」

  蕭長歌轉過頭,他咧咧嘴露出一嘴的黑牙,沖蕭澈喊道:

  「我這一劍如何?」

  還在發愣的蕭澈先被嚇了一跳,然後使勁的點頭道:

  「很好!」

  「哈哈哈……」

  聞言蕭長歌豪邁的放聲大笑。

  李雲生卻沒心思再去看蕭家爺孫,他在水面不停尋找大先生的身影,縱使剛剛一劍大先生輸了,李雲生也不相信大先生會殞命於此。

  就在李雲生的目光在水面尋找時,忽然發現一群通體雪白的小魚兒正慢慢游像蕭長歌身後,而詭異的是這群小魚兒邊游還邊相互吞食,眨眼間小魚變大魚,最後只剩下一條魚碩大無比的白魚。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還未等李雲生發出警告,就見到那條碩大的白魚忽而躍出水面,不可思議的化作一個通體透明雪白的人形怪物,他右手一柄骨刃背著蕭長歌一劍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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