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平衡

  李安然三人到不周山時，巫族的局勢已經是事危累卵。

  共工在真凰的攻擊之下，節節敗退，身上傷痕累累。

  東王公二話不說，直接衝上前去，祭出手中純陽劍，一道金色的劍氣朝著真凰斬了下來。

  他與巫族素來交好，又因為是西王母殺死后羿才引發了巫族與萬族大戰，滿心都是愧疚，只想著恕罪，哪怕是戰死當場也無所謂。

  「師弟，俺老孫也去湊個熱鬧！」猴子也擎著金箍棒沖了上去，見獵心喜手癢好戰之餘，也帶著幾分保護東王公的念頭。

  李安然把人生副本看作是類似於前世遊戲副本一樣的存在，所有目的都只是為了提升自己實力。

  猴子卻不這樣想，他一直覺得這方世界必有蹊蹺，並非是李安然說的那麼簡單，自然不會坐視東王公去送死。

  唧——

  真凰一心想要儘快誅殺共工，沒料到背後突然有人出手，一時不備，竟是被東王公一劍斬在了身上。

  當！

  真凰翎羽光滑堅韌，純陽劍斬在其上，完全無法著力，直接順著羽毛的紋路往下滑去，帶起一片火星四濺。

  東王公已經是全力出手, 但還是根本沒能破開真凰的防禦。

  而他的純陽真火, 在真凰的不死神火面前，也完全不夠看，不僅沒能對真凰造成傷害，反而是替它恢復了一些傷勢。

  以至於真凰都愣了一下, 差點就把東王公當成是自己人了。

  呼——

  真凰翅膀一揮, 一道火紅色的光芒閃過，狂風夾雜著滾滾烈焰, 直接將東王公打飛了出來, 爪子一仰，朝著東王公心口抓去。

  當！

  東王公揮動純陽劍擋在了身前, 但下一秒, 純陽劍就直接被真凰抓成兩截，光芒盡失。

  鳳爪來勢不減，眼見著就要刺穿東王公胸口, 真凰心頭忽然湧起一股危險無比的感覺，她顧不得殺人，將身子一側，振翅朝著旁邊躲開。

  砰！

  金箍棒落空，打在了一旁的山石上，直接將高聳的山峰攔腰打成兩截，塵埃沖天而起。

  東王公僥倖逃得一條性命, 但卻沒有半點開心，滿心只有羞愧懊惱。

  他無比悔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好好修煉, 以至於現在還只是一個大羅金仙，明明是幫忙, 卻還需要別人來救。

  猴子卻沒工夫理會東王公心頭所想，揮舞著手中金箍棒，朝著真凰追了過去, 劈頭蓋臉就是一通亂打。

  猴子來得突然, 占據了先機, 哪怕是真凰一時之間都被打的有些懵, 砰砰砰砰一連挨了數棍，片片羽毛飄落。

  如此變故，瞬間就引來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齊天大聖？東王公？」共工一愣, 一步走到東王公身邊, 質問道：「你們這段時間躲哪裡去了？我們派人到處去找都沒有找到！石昊呢？他怎麼不在？」

  共工的語氣中不可避免的帶上了幾分怒火怨氣。

  若是李安然沒有離開, 有十二都天神魔大陣在, 能夠召喚出盤古真身, 他們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東王公嘴巴張了張, 卻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只低下了頭，神情羞愧難當。

  「共工，我們橫跨了半個洪荒來幫你們, 你就是這般態度？」猴子冷哼一聲, 卻是不吃這一套。

  自從經歷了七大聖鬧掰一事, 又與李安然相處久了受李安然影響, 猴子對不同的人也有了清晰的遠近親疏之分, 不會再傻乎乎的把酒肉朋友當做可以生死與共的真兄弟。

  一眾祖巫在猴子眼裡，也就比酒肉朋友稍好一些。

  猴子看得很明白, 眾祖巫對他的態度那般好, 完全是因為李安然能填補他們十二都天神魔大陣的空缺, 還有就是因為他那「齊天」二字可以用來羞辱他們的死敵東皇太一和帝俊，和他自身沒有多大關係。

  共工祝融這幾個祖巫還好一些，像奢比屍、強良這些，在面對他時，帶著藏不住的排斥和輕蔑，這種情緒在巫族大勝妖族一家獨大之後，更加明顯。

  猴子明白自己不是先天靈寶，不可能人人都喜歡，但他也沒必要慣著這些看不慣他的人。

  猴子繼續說道：「你難道就沒想過，帝俊和東皇太一為什麼沒有來？」

  猴子話一出口，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一片譁然，議論起來。

  「這猴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殺死了帝俊和東皇太一？」

  「這怎麼可能！帝俊和東皇太一縱橫洪荒這麼多年, 實力在整個洪荒都是最頂尖的，就憑他和那個石昊, 怎麼可能是帝俊和東皇太一的對手！」

  「對！就算東皇太一的混沌鐘沒了，但帝俊的河圖洛書還在, 打不過, 逃難道也逃不了嗎？」

  「東皇太一和帝俊是厲害，但他們已經身負重傷，這妖猴未嘗不可能殺了他們！」

  「這事這麼容易被揭穿！這妖猴不可能拿這種事情撒謊，又有什麼意義？」

  ……

  眾人說著說著，紛紛將目光放到了鯤鵬身上。

  帝俊和東皇太一受傷沒來，鯤鵬就成了圍攻不周山的妖族的領袖。

  「哼！這猴妖不過區區准聖中階，我族兩位陛下法力高強，豈會死在這等廢物手中！」

  鯤鵬壓根不信，帝俊和東皇太一養傷的地點十分隱秘，想發現都難，更別說是將他們殺死了。

  鯤鵬從懷裡取出一面銅鏡，口中念念有詞。

  銅鏡光芒大放，鏡面一道道波紋滌盪，但滌盪了半天，也不見有半個人影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鯤鵬心裡有些慌了，將更多的法力灌注到鏡中，但卻依舊是不見有半點動靜。

  周圍的人也注意到了情況不對，面面相覷，從各自臉上都看見了驚駭之色。

  「難道剛才那陣血雨腥風是妖帝隕落時的異象？」有人忽然叫道。

  「很有可能！剛才太陽星黯淡，天地陷入漆黑，也只有妖帝隕落時才可能出現！」又有人說道。

  周圍慌亂更甚，有的妖族二話不說朝著東皇太一和帝俊養傷處飛去。。

  他們站在這裡與巫族廝殺，完全是因為帝俊和東皇太一，若是東皇太一和帝俊已經死了，他們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眾祖巫也是面面相覷，有震驚難以置信，也有幾分羞愧。

  尤其是共工，老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剛剛那番話幾乎是在指名道姓地罵李安然膽小怕事，見巫族有難就遠遠躲開。

  「弟子石昊拜見掌教師伯，拜見兩位師尊。」

  一片祥雲之上，三朵青蓮盛開，三清盤膝坐而在，白鶴童子侍立在一旁。

  三清所在的地方，距離不周山並不遠，但因為老子用太極圖遮掩氣息的緣故，整個不周山上那麼多祖巫准聖，沒有一個察覺到的。

  一番見禮之後，李安然問道：「不知掌教師伯、兩位師尊，召弟子前來所為何事？」

  通天教主一指不周山方向，問道：「石昊，孫悟空和東王公都去助巫族一臂之力，你也與那巫族交好，難道就不想過去幫忙？」

  李安然回答道：「巫族贈弟子混沌鍾，傳授弟子十二都天神魔大陣，弟子先幫他們攻入天庭破了周天星斗大陣，如今又為他們除掉了帝俊和東皇太一這兩個心腹大患，互不相欠，因果已了。」

  通天教主不置可否，只靜靜看著李安然。

  顯然，這個答案不能讓他滿意。

  李安然無奈，只得繼續說道：「弟子身為玄門弟子，自當以師門為重，不敢對巫族抱有私情，壞了我玄門大事。」

  「哈哈哈哈！」通天教主大笑起來，說道：「兩位兄長，我說的如何？這小子就是個滑頭，表面上默不作聲，實際上心裡比誰都明白！」

  元始天尊望著李安然，說道：「既然你已知曉，那這事你是如何看的？」見李安然要開口，又補充了一句：「若是敢虛言欺騙，定將你壓在麒麟崖，面壁反思一甲子。」

  【……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李安然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心裡的想法：「弟子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萬萬不可？」通天教主有些詫異，說道：「石昊，你剛剛才說自己與巫族已經了結了因果互不相欠，怎的現在又替巫族說起情來？」

  「師尊明鑑，弟子一心為我玄門著想，絕非是在給巫族說情。」李安然索性也就攤開了講，說道：「常言道：物極必反，盛極必衰。自盤古開天地以來，先是龍鳳麒麟各為鱗甲、飛禽、走獸一族之主，盛極一時，旋即三族相爭，一同衰落。」

  「後有巫妖兩族興起，妖管天巫管地，同樣盛極一時，彼此相爭，妖族率先衰落，連妖族之主帝俊東皇太一都相繼隕落，如今巫族衰落也近在在眼前，且十二祖巫恐怕會隕落殆盡。」

  「此事之後，我玄門將再無阻礙，必然會大行於世，但之後呢？弟子擔心，我玄門也會布其後塵，到時候……」

  李安然沒有把話全部說開，但三清是何等人物，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李安然隱含的意思。

  「到時候什麼？我們玄門必然會盛極而衰，兄弟鬩牆，分崩離析？！」通天教主脾氣最急也最乾脆直接，眼睛一瞪，厲聲喝道：「石昊，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編排尊長！」

  轟！

  洶湧恐怖的聖人氣息瀰漫而出，天地為之變色，日月頓時無光。

  通天教主的目光好似利刃一般直刺李安然心底，讓李安然心頭都是一顫，忙俯首請罪：「弟子不敢。」

  元始天尊和老子的臉色同樣難看。

  這自然不是因為李安然編排尊長什麼的，而是因為他們發現，李安然所說的事情極有可能會發生！

  「賢弟！」老子攔下了通天教主，朝李安然和顏悅色地說道：「石昊，你無須有任何顧慮，只管將心中所想都說出來。」

  「弟子遵命。」李安然一咬牙，乾脆說道：「我玄門當中，人教清靜無為，姑且不提。闡教順應天道，所做多是錦上添花之事，只有身負大氣運大機緣大毅力之人方可加入。截教逆天改命，所做多是火中取碳之事，對入門弟子鮮少追根尋底，講究有教無類，百無禁忌。」

  「如今闡教二教門人弟子稀少，雙方還能和諧相處。等到巫族覆滅，必會有大量門人弟子加入門中，雙方必然會因為理念不同發生衝突。」

  「這衝突初時不顯，但時間久了，仇怨越積越深，必然會像龍鳳麒麟三族或是巫妖兩族那樣徹底爆發，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弟子實在是不敢想不忍想。」

  關於龍鳳初劫、巫妖浩劫的事情，三清要比李安然更清楚，他們也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只是出於身為聖人的信心，從沒有將這事往自己身上想。

  在三清看來，玄門有他們在，就穩如泰山，便是與整個洪荒為敵，也是絲毫不虛！

  但現在，李安然突然提出了另一種可能——如果他們內部產生衝突分歧乃至於要自相殘殺呢？

  這聽上去很荒誕無稽，他們兄弟三人自誕生靈智起就在一起，一起修行，一起立教，一起證道，怎麼可能會撕破臉面大打出手？

  可當他們按照李安然所言一番推演之後，去發現此事並非是不可能！

  老子問道：「可有方法化解？」

  「平衡。」李安然只說了兩個字，但三清卻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微微頷首。

  聖人通晰萬事萬物，眼中觀過去、現在、未來，三清自然不是真的要向李安然求教，更多的是帶著幾分考校的意味。

  李安然的回答讓他們很是滿意。

  混沌、陰陽、三才、四象、五行、八卦……

  看似截然不同，但本質不過是平衡二字，天道同樣也是如此！

  唯有平衡，方可長久！

  而每一次天地浩劫，往往都是以平衡被打破開始，以回歸平衡結束。

  老子淡淡說道：「石昊，你且往不周山走一遭。這一場鬧劇也該結束了。」大袖一揮，太極圖落入了李安然手中，「此寶名為太極圖，乃是我人教鎮教之寶。你且拿去，若是有人不從，可用此圖將之鎮壓。」

  「莫要墜了我玄門威名。」元始天尊右手一揮，也賜下一寶，長有三尺二分，上有造化玄功籠罩，正是盤古幡。

  通天教主將腰間青萍劍丟給了李安然，說的也更加直白乾脆：「多殺幾個，出了事，本座給你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