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上頭有人好辦事

  極樂殿中，絲竹歌舞之聲越發響亮，一眾樂師舞女在死亡威脅下，拼命奏響手中的樂器，用力扭動著身體，極度的恐懼讓他們的動作神態都有些不正常。

  南朝皇帝和他那些寵臣們則是亢奮癲狂，瘋狂擺動著身體，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完全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

  倒是端坐在一旁的國師們都有修為在身，察覺到外面有些不對，似乎有士兵們在齊呼「聖僧慈悲」，但還不等他們確認，一聲雷霆怒吼就傳了進來。

  「爾等妖孽，還不速速顯出原形！」

  法海的聲音好似一把利刃，可以斬盡世間一切魑魅魍魎。

  殿內靡靡之聲頓時一止，絲竹樂器砰的一聲破碎開來，舞女樂師皇帝寵臣被震的東搖西晃，跌坐在了地上，臉色煞白。

  整座大殿也在嗡嗡顫動，木頭碎屑簌簌落下。

  轟！

  緊閉的殿門朝里倒了下來，一塊塊漫天木塊飛濺，塵埃沖天。

  法海大步走進殿中，目光冷冷掃過。

  迎面的熱浪、飄蕩在空中酒香、肉香、胭脂香味，好似是一點火星，直接將他胸中的怒火點燃。

  法海怒目圓瞪，渾身佛光縈繞，漆黑的雙眸隱隱竟帶上了一抹赤色，如燃燒著的烈火，要將眼前的一切燒毀燒盡。

  整個宮殿死寂一片，眾人被法海氣勢所攝，一時之間，竟是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直到侍衛統領和金蟬子等人紛紛趕到的時候，他們才猛地驚醒，回過神來。

  「南無阿彌陀佛。」一鶴髮童顏、白眉長須、穿著金縷袈裟的國師起身朝著法海施了一禮，開口問道：「你是何人？在何處修行？為何要擅闖皇宮重地！」

  他見法海身如師子，睫如牛王，眉間有白毫如玉，腦後有金光佛焰，明顯道行不淺，不是凡俗中人，不願輕易得罪，態度格外恭敬。

  法海卻是理都沒有理會他，抬手就是一掌，拍了過去。

  國師嚇了一跳，慌忙朝一旁躲了開，厲聲叫道：「兀那和尚，老衲與你說話，你為何要突然動手傷人。」

  「貧僧與你們這些妖孽有何話可說！」法海冷哼一聲，殺氣騰騰。

  「你這和尚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了？」

  又有一國師站了出來，眉頭緊皺，他看上去年輕一些，三四十歲模樣，說道：「這裡是南朝皇宮，王朝氣運聚集之地，你面前的就是南朝天子和朝中重臣，他們身負人族氣運，如何會是妖孽所化？」

  法海懶得和他們囉嗦太多，轉身望向了後面的玄奘，問道：「師弟，這些妖孽，你殺還是我殺？」

  玄奘一愣，沒想到法海會問的這麼直接這麼突然，目光從一眾國師身上掃過，搖了搖頭，說道：「師兄，我一個人恐怕搞定不了這麼多人，還需要師兄幫我一下。」

  「好。」法海二話不說，乾脆應了下來。

  那語氣態度就好似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什麼得道高僧一國國師，而是一群土雞瓦狗，隨隨便便都能將他們殺了，直接將殿中的一眾和尚激怒了。

  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要是再不做點什麼，佛前的香火要沒，他們這一口氣也要沒！

  「大膽妖僧！當著我等的面，還敢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你仗著些許法力擅闖皇宮，攪擾凡間秩序，已是鑄下大錯。還不速速跪下認錯，貧僧還可向陛下為你求情，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幾乎」

  「你身為佛門弟子，不守清規，連犯嗔痴殺戒，老衲金霞寺主持悟明，今天就代你師父教訓教訓……」

  話音未落，法海已經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放肆！你這妖孽，也配提我師尊！找死！」

  轟！

  法海一步上前，直接到了悟明身邊，運轉一身法力，手中禪杖狠狠砸了下來。

  但，悟明卻是不慌不忙，甚至也不躲不閃，眼中帶著一抹譏諷之色。

  哪裡來的野和尚，什麼規矩都不懂，在皇宮裡面也敢動手！

  皇宮內乃是人族皇帝所在之地，匯聚了一國之氣運人望，是九鼎大陣一個重要節點，也是整個南瞻部洲對法力限制最厲害的一個地方。

  在這裡，運轉法力、施放任何法術，就有可能引來九鼎大陣的注意，被王朝氣運金龍盯上。

  他們哪怕已經得了國師之位，也不敢在這裡調動太多法力，可眼前這和尚竟然直接韻呼轉起了法力，實在是不知死活！

  悟明雙手合十，一臉從容淡定，只等著王朝氣運發動，將法海給鎮壓了，嘴上還在說道：「你的嗔念太重，若不儘快悔過，今生恐怕成佛無望。」

  法海勃然大怒。

  他最看重兩件事情，第一是隨師父修行，第二則是成佛證道。

  結果，悟明一開口就將他最在意的兩件事情都給奚落嘲諷了一番，法海手上的力道頓時又大了三分。

  他原本是想按照先前的慣例，將人打傷之後，丟給玄奘吃經驗，現在他只想將面前這人一巴掌排成泥。

  李安然還不知道，他和猴子的兩個乖徒弟，這麼快就已經熟練掌握了代練的技巧，還正在往南瞻部洲飛去。

  在進入人生副本之前，他們需得先將南瞻部洲的事情給大禹交代一下。

  「沒有用的！你運轉的法力越多，死得越快！」

  悟明心中暗喜，表面上依舊維持著雲淡風輕的表情，視法海的攻擊如無物。

  然後……

  砰！

  一聲巨響，鮮血飛濺，悟明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胸口凹陷，露出了森森白骨和五臟六腑，人在半空中的時候，就已經沒了聲息，只留下一縷殘魂飄向了陰曹地府。

  他到死都沒有想明白，這王朝氣運呢？那九鼎大陣呢？那氣運金龍呢？怎麼一個都沒有出現！

  「悟明師兄！」

  「這是怎麼回事？王朝氣運為何沒有鎮壓他？」

  「這不可能！怎麼會有修士能在皇宮裡面動手！」

  ……

  其餘國師看的目瞪口呆，滿臉震驚難以置信。

  在看見法海運轉法力，朝著悟明發起進攻，他們心裡還在羨慕悟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平白得到一份功德。

  「難道他有什麼特殊手段可以隔絕九鼎大陣的影響？」有一個國師猜測道。

  「不可能！就算是佛祖菩……」

  說到一半，白眉老和尚猛地回過神來，佛祖菩薩是無所不能的，他怎麼能說這種輕慢佛法的話，當下雙手合十，連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他們卻是不知道，就在法海動手的瞬間，盤繞在皇城上方肉眼不可見的氣運金龍的確是起了反應，騰空而起，光芒大作，張牙舞爪就要朝極樂殿衝過去。

  但，就在下一刻，它就又停了下。

  片刻之後，本就已經萎靡不振的龍哞漸漸黯淡下來，半透明的身體越發的模糊不清，最後如玻璃般破碎開來，化作無數星星點點的流光，消散不見。

  上頭有人好做事！

  王朝氣運乃是人望在九鼎大陣的作用下，凝結出來，又化作了五爪金龍的模樣。

  國家越興盛，氣運金龍越大，民心凝聚力越強，金龍凝實程度越高。

  南朝因為大修寺廟，國力衰頹，民心渙散，又遭受這連年雪災，國力民心更是衰退到了極點，金龍也變得弱小不堪。

  大禹不能更改九鼎大陣的規則，但卻可以推波助瀾，讓這金龍提前消散。

  作為上古人皇，這點權利，他還是有的！

  南朝皇帝不知氣運金龍之事，但當氣運金龍消散的時候，他卻是新生感應，只覺得有什麼東西離自己遠去，撲通一聲癱軟在了地上，渾身無力冷汗直流。

  「什麼天子！什么九五至尊！也就是一個懦弱自負的可憐蟲罷了！」眾寵臣心中忽的升起了一個念頭，曾經的敬畏徹底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鄙夷輕蔑。

  沒有了氣運金龍鎮壓，所謂都城皇宮，也不過是個大點的院子，再沒有任何的特殊之處。

  無論是法海玄奘還是跟在他們身後的妖怪亦或是那些僧人和尚，所有在建康的修煉之人，都覺得渾身一輕，以往那種無處不在的沉重束縛徹底消失不見。

  「南朝氣運已盡，國之將亡。」眾國師面色驟變，失聲叫道。

  「原來如此。」白眉老和尚恍然大悟，難怪不見氣運金龍鎮壓這法海，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略一沉吟，朝著法海，說道：「我等擔任這國師之位，乃是為我佛護法傳法，從未參與過任何國事，也無意與你為敵。這裡的一切，南朝的一切，都是他們所為，你想做什麼，我們也不會阻攔。只望你以慈悲為懷，莫要濫殺無辜，需知事不可盡，盡則失美，美不可盡，盡則反毀。」

  說罷，他又望向了身側的一眾國師，說道：「諸位師兄弟，南朝氣運已盡，吾等也該離開了。」

  「師兄所言極是。」一眾國師紛紛合十說道。

  天下百姓總共也就那麼多，建康的百姓更是有數，這城內城外寺廟五百多座，寺廟和寺廟之間的關係並不好，甚至有些離得近的，為了搶奪香火，持械鬥毆都是常有之事。

  畢竟，天下和尚那麼多，佛陀菩薩們也不可能一個個都記住，只有貢獻香火最多的，才可能得到佛陀菩薩們的垂青。

  悟明的死活，他們並不關心。

  相反，少了一個競爭的，他們反而還更開心。

  「不！不！不！」南朝皇帝狀似癲狂，一聲大過一聲，猛地撲過去，抱住了白眉老和尚的腿，叫道：「國師，國師，你們答應過朕的，只要朕修寺廟鑄金身，國家就會萬代長存，死後就可入極樂世界。你們不能拋下朕啊！朕……朕願意將國庫，不，朕願意將整個國家獻給我佛！」

  南朝皇帝赤紅著眼睛，就好似輸光了一切要孤注一擲的賭徒，但白眉老和尚只是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身子輕輕一顫，就將他震了開。

  「今生種種不過是過眼雲煙，陛下何必執著，放下方可超脫。陛下只要一心向佛，長誦佛法，死後定可入天人道，永享極樂。」

  這要是換個地方，在西牛賀洲，有一個國王願意舉國之力修佛寺鑄佛像，他肯定會留下來全力輔佐，來得到這份大功德。

  但，在南瞻部洲就算了！

  這裡乃是人族祖地，是不允許神佛位於人王之上的！

  白眉老和尚不再理會皇帝的苦苦哀求，就像皇帝剛剛無視那樂師一樣，邁步朝著殿門外走去。

  嗖！

  一道金光陡然飛了出過，轟的一聲插進了青石地板中，道道裂痕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法海擋住了一眾和尚的身前，冷聲說道：「妖孽！貧僧何時允許你們離開了！」

  事不可盡，盡則失美，美不可盡，盡則反毀？

  什麼狗屁的道理，真是妖言惑眾！

  除惡務盡，斬草要除根，他法海在此，豈容這些妖孽們從容離開！

  白眉老和尚一愣，滿臉都是問號。

  他都已經這般低頭服軟了，面前這和尚怎麼還是不依不饒？

  難道他真就以為，他一個人能對付他們？能對付建康五百寺廟八萬多名僧人？

  就算他真能，可這麼做，不是在壞佛陀菩薩們的修行嗎？沒有了香火供奉，佛陀菩薩們怎麼可能饒過他？

  「這位師……」白眉老和尚正準備曉以利害，法海已經衝上前來，手中禪杖橫掃，帶著勁風呼嘯，朝著老和尚的胸口砸了過去。

  白眉老和尚面色驟變，慌忙朝著一旁躲閃。

  他看上去七老八十，當動作靈活至極，一個閃身，就躲了開。

  轟！

  禪杖落空，打在了一旁的地面上，亂石飛濺，整個大殿都晃了兩晃。

  建康雖沒了南朝的氣運金龍鎮壓，但到底也是人族聚集之地，九鼎大陣依舊存在，法海的實力也受到了壓制，原本這一杖能將半個山坡給打碎，但現在不過留下一個半尺深坑。

  白眉老和尚額頭冷汗直冒，這一禪杖若是落實了，他恐怕直接就要步了悟明的後塵。

  他想去西天靈山，但是想自己修煉有成飛升過去，可不想化作一縷殘魂過去。

  「諸位師兄弟，這妖僧已經入魔，今日我們若是不能將他度化，怕是難以離開了。」白眉老和尚嘴裡大聲說著，右手一翻，取出一串佛珠，祭了出去。

  嗡！

  佛珠光芒大作，迎風見長，化作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白色光圈，朝著法海套了過去。

  「降妖除魔，乃是我輩職責。天安大師，貧僧助你一臂之力！」

  「對！這妖孽化作僧人模樣，敗壞我佛門威嚴，今日容不得他離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

  其餘和尚也看出來法海是鐵了心的要找他們麻煩，紛紛取出懷中法寶，祭了出去，有木魚、金缽、降魔杵等等等等。

  一時之間，整個大殿都被照的一片通明，各色光芒璀璨，五彩斑斕。

  玄奘一驚，剛要上前幫忙，法海已經一躍而起，將袈裟扔向了空中，露出了背後紋著的九條金龍。

  「大威天龍，大羅法咒，般若諸佛，般若巴嘛轟。」

  嗷——

  金龍光芒大作，仰頭髮出一聲龍吟，從法海背後飛了出來，張牙舞爪，撞向了面前的法寶。

  轟！轟！轟！轟！

  一陣陣巨響過後，金龍消散不見，那些法寶也已經盡數化作了飛灰，灑落了一地。

  砰、砰、砰、砰……

  那些和尚紛紛倒飛了出去，摔得到處都是，神魂受損，一口口鮮血噴出，臉色煞白，看著法海的目光中滿是驚恐難以置信。

  法海落地的同時，袈裟也正好落在他的手心，用力一抖，披在了身上。

  身後玄奘和一眾妖怪兩眼布靈布靈閃著光，寫滿了「崇拜」二字。

  「師弟，輪到你了。」法海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