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孫傳庭的請求

  西安府，巡撫臨時衙門，孫傳庭看著一臉狼狽剛出去不過一個時辰就被趕回來的護衛隊以及侄兒，頭疼的揉了揉鼻樑，而侄兒孫繼芳從最開始的書生意氣，變成了現在的垂頭喪氣，根本提不起精神頭來，垂著腦袋。

  孫繼芳不怕斧鉞加身，要是攔路的是土匪，是軍隊，他會橫眉冷對千夫指，體現他叔父從小就教育他的忠君報國，為國而死的節操，可是攔路的不是軍隊，不是土匪，而是一群耕地的農夫。

  他們孫家自詡書香門第，全家的宗旨就是為民請命，孫家出好官，可是好官如何可能跟百姓作對，百姓都反對你，你有何臉面說自己是好官，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這是信仰崩塌了，孫傳庭這時滿屋子踱步，護衛頭領張校尉這時黑著臉講述：「孫大人，他們要是流寇，山匪，就算是藍田的衙役我都會毫不留情的揮刀砍殺，可是他們就是一群拿鋤頭的農民，你讓我咋弄，沒法弄啊，殺農民？」

  張校尉苦著臉問孫傳庭，孫傳庭斜了張校尉一眼，張校尉道：「我就知道，殺農民肯定不行，咱們又不是流寇，殺農民咱們算啥子，可是不殺農民咱們愣是過不去啊。」

  孫傳庭這時狠狠的說道：「竊國之賊，大奸似忠，洪承疇誤國！」

  孫傳庭恨恨的罵道，要是藍田剛有點苗頭，洪承疇就用雷霆手段罷免李朝生，然後在對藍田一地好生梳理肯定不會讓這些百姓跟藍田一條心。

  現在藍田勢力已成，百姓的利益與藍田捆綁在一起，想要拿下藍田就要先拿下藍田治下二百三十萬百姓，這麼多百姓都反對朝廷，怎麼辦？殺？「

  殺肯定不行，二百三十萬百姓，怎麼殺，都殺光了？

  想啥呢？

  就算崇禎都沒有勇氣幹這種事情吧，而且二百三十萬百姓是泥做的嗎？當你抬起屠刀的時候，他們就會變成兇狠的賊寇，陝北十餘萬賊寇就令朝廷焦頭爛額，二百三十萬。

  孫傳庭不敢想，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關鍵時期，遼東韃子犯邊，陝北賊寇凶凶，山西，河南，山東境內也是賊兵連天，朝廷其餘諸多省份也多有觀望之人，BJ諸公這時還在爭權奪利，江南富饒，可是所交賦稅竟然與山陝之地相差無幾。

  朝廷無錢無糧，偌大的帝國就這樣一點點滑入深淵，積重難返。

  在這樣的情況下，跟二百三十萬人作對，甚至逼反他們？

  孫傳庭不怕百官彈劾，也不怕被崇禎殺頭，可是他怕由他親自毀了這大明帝國，他真的怕了，他甚至可以確定如果真的對藍田進行制裁，甚至派軍進軍藍田的話，藍田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若反，大明岌岌可危。

  藍田就是沙漠中的一瓶毒藥，現在大明快渴死了，明知道喝了這毒藥會釀成很大的禍端，可是現在不喝就會死，孫傳庭無力回天，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無力了。

  孫傳庭嘆息一聲，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一旁的孫繼芳沒好氣道：「馬上就要開科舉了，你就別跟我在陝西呆著，回家讀書，好好考科舉吧。」

  「啊，叔父。」

  孫繼芳叫了一聲，孫傳庭道：「你順便回去想一個問題，國與民當如何？君與民當如何？」

  聽了這話孫繼芳躬身道：「是。」

  孫繼芳走了，孫傳庭轉頭看向張校尉道：「你還有什麼辦法嗎？」

  張校尉苦著臉道：「屬下打打殺殺還行，這政務，不甚精通。」

  這時在不遠處站著孫傳庭的管家開口道：「老爺，我聽人說西安城內最大的酒樓玉仙樓，日進斗金，其背後老闆就是藍田知縣李朝生，咱們是否可以以此為質，逼藍田就範呢？」

  孫傳庭聽了這話搖了搖頭道：「此乃國運之爭，一個酒樓能夠威脅藍田，不可能，頂多就是激怒他們，而現在激怒藍田並非聰明之舉。」

  孫傳庭想著開口道：「哎，藍田尾大不掉，倒是把老夫陷入了兩難境地，孫忠。」

  「老奴在。」

  孫忠，躬身，孫傳庭道：「那點銀兩隨老夫去一趟玉仙樓。」

  「啊，老爺您去玉仙樓作甚？」

  孫忠驚訝的問道，孫傳庭笑道：「去一個飯莊能作甚，吃飯。」

  「那老爺，咱們帶多少護衛去？」

  孫忠問道，孫傳庭苦笑道：「你想讓老夫掏空家底啊，還多少人，就你我。」

  孫忠聽了這話大驚：「老爺，那可是藍田的地盤，你我不安全。」

  孫傳庭道：「沒事，他們想殺老夫，有的是辦法，現在藍田還不想把這事情搞得太骯髒，因為這種事情開始，便沒有結束。」

  孫忠聽不懂，可是還是想讓孫傳庭帶一些人馬，最起碼十個八個要帶吧，孫傳庭實在沒辦法道：「張校尉跟著去吧，其餘人不必跟隨，就這樣定了，老夫換身便服，你們也都回去換身便服。」

  孫傳庭主意很正，說完這話轉身向外走，很快換了身便服，張校尉也換了身便服，手裡提著刀，孫傳庭一皺眉道：「把刀放下，咱們吃飯去的，又不是去砍人。」

  「啊，可是大人。」

  張校尉想說什麼，孫傳庭卻揮了揮手道：「行了，聽我的，吃個飯帶刀，你是要跟廚子比刀工嗎？」

  張校尉鬧了個大紅臉道：「是。」

  說完把刀收下了，不過卻隨身帶了兩把匕首，這身上不帶點武器，他總是不踏實，孫傳庭見狀知道不可能說服張校尉不帶武器，不過帶著匕首無傷大雅。

  很快孫傳庭帶著二人出門了，孫傳庭一出門，知府孫旺祖就得到消息了。

  「大人，大人，孫巡撫出門了。」

  孫旺祖心情很好啊，藍田給力，孫傳庭派的五百校尉被人趕回來這時孫旺財心裡清楚，美得很啊，所以喝著小酒，哼著小曲。

  這時手下來匯報說，孫傳庭出府了，孫旺祖一愣看向那人道：「去藍田了？」

  「沒，去玉仙樓了。」

  「哦。」

  孫旺祖喝了口酒，這時那人道：「大人，這孫傳庭倒是挺會享受啊，知道玉仙樓的菜好，這是去享受去了吧？」

  孫旺祖喝了口酒道：「孫傳庭可不是一個喜歡享受的人。」

  「哦，大人您的意思是？」

  孫旺祖笑了笑道：「他是準備跟藍田講和吧，藍田如今勢力已成，洪承疇沒辦法，他孫傳庭就能有辦法？來到了非要跟藍田來硬的，他孫傳庭真的以為他這個巡撫就能為所欲為？」

  「是是，大人說的對，這孫傳庭太不自量力了，還是大人聰明。」

  這時那人張嘴拍起孫旺祖的馬匹，孫旺祖聞言並沒有露出開心的表情而是長嘆息道：「雖然我不喜歡孫傳庭，可是不得不說，他是個值得尊敬的人，可惜這樣的人老爺我做不來啊，大明的大部分官都做不了。」

  孫旺祖想著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嘴裡哼唱道：「千里當官只為財，莫把百姓放心上，若是想要做好官，寒窗苦讀為誰忙。」

  孫旺祖想著喝了口酒。

  「這就是玉仙樓嗎？果然大氣。」

  站在玉仙樓的門口，孫傳庭就看到了玉仙樓巨大的門頭，上書三個大字玉仙樓，這時不算飯點，玉仙樓人不多，不過小二一個個卻很精神，站在門口笑面面對所有人，與別的飯鋪不一樣。

  這時孫傳庭三人來到門口，小二的眼尖，一眼就看出孫傳庭不是凡人，那一舉一動都透漏出當官的氣勢，想到這裡小二迎上來道：「三位客官，裡面請。」

  孫傳庭笑呵呵的道：「好，裡面請。」

  說著孫傳庭跟著小二來到了樓內，老土這時坐在二樓，有一個單獨的小桌，那裡是他的位置，每天大部分時間他都會在這裡攏攏帳目，或者看一看看人流量什麼的。

  這個位置很小，就是一張小桌，頂多對面坐個人，小桌子上也只能擺一兩道菜，屬於垃圾位置，並不占用店裡的客人位置，這樣一個設計，算是老土的單獨辦公室了。

  眾人進來，老土一眼就看到孫傳庭了，而孫傳庭也四處大量，看到了老土，這時孫傳庭的管家道：「那個就是藍田管事的，人稱老土。」

  老土看了一眼孫傳庭，眼神中顯露出厭惡，孫傳庭敏銳的察覺，不過卻沒有任何動作，而是在小二的帶領下，到了一個飯桌前。

  小二這時拿過來一張菜單，孫傳庭拿過菜單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炒青菜二百文，紅燒鯉魚三錢銀子，豬肉燉粉條子，三錢銀子……

  這個菜價孫傳庭有些嘬牙花子，真她娘的貴，這紅燒鯉魚，與豬肉燉粉條就不說啥了，可是這一道炒青菜二百文？

  這就過分了，外面一道炒青菜，頂多也就十文二十文的。

  「你家這炒青菜為何如此貴？」

  孫傳庭問道，聽了這話小二道：「我們家主要是伺候您這樣的高端客戶，外面青菜是便宜，可是不好吃啊，咱們家的青菜炒的，那是一絕，不然不可能賣的這麼貴，這就好像肉與麥糠都能填飽肚子，可是咱們不更喜歡吃肉嗎？」

  小二說著，孫傳庭看著小二道：「你倒是能說明會道的。」

  小二聞言道：「伺候人，有啥能說會道的，只是咱們家的東西物超所值，您吃過一回，別人家的炒青菜你就吃不得了。」

  聽了這話孫傳庭道：「那就把這三道菜上來吧。」

  「好嘞，對了客官，咱們本店有藍田釀製的地瓜燒要來點嗎？」

  孫傳庭看了小二一眼：「地瓜燒，可以。」

  孫傳庭說著，小二去傳菜，很快菜就傳回來了，孫傳庭看著面前這盤色澤鮮綠的炒青菜，這能有啥，賣二百文，這玉仙樓可真敢要價啊。

  說著孫傳庭伸手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嘴裡。

  嗯？！！

  孫傳庭的眼睛亮了：「這菜。」

  說著孫傳庭再次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滿臉的不敢置信：「這菜為何如此鮮嫩？你們也嘗嘗？」

  聽了這話其餘二人也都夾起一筷子，下一刻臉上浮現出震驚，張校尉更是驚訝的問道：「這是青菜？」

  這時小二笑道：「咋樣，這菜值二百文吧。」

  小二一臉的得意，來此地吃這道菜的很多，都被這二百文嚇到了，想要嘗嘗，而吃過之後，還沒有一個失望的。

  孫傳庭這時好奇的問道：「你這菜為何可以如此鮮美。「

  小二道：「這是我們大師傅的獨家手藝，不能外傳，不過這二百文賣您不算貴吧。」

  孫傳庭道：「若是此等品質，說得過去。」

  小二笑道：「如此，您就慢用。」

  說完一會兒紅燒鯉魚，豬肉燉粉條子就上來了，這兩個菜餚也別有一番風味，可以說玉仙樓的菜餚品質高出其他人一大截，這讓孫傳庭都比較驚訝，果然有兩把刷子。

  而玉仙樓的秘法很簡單，就是現代調料，雞精，耗油，醬油生抽，各種調料一上，那味道絕對令人忘懷。

  菜餚上來，孫傳庭喝了一口藍田的地瓜燒，沒想到此酒甚烈，喝完了嘴裡火辣辣的，不過孫傳庭卻挺喜歡這味道的。

  張校尉胃口大，要了三個大白饃，就著吃，孫忠本來想克制的，可是實在是太美味了，尤其是這粉條吸住了肉汁的味道，太好吃了。

  孫傳庭喝著酒，緊跟著提著酒壺站起身，張校尉啃著饅頭看向孫傳庭，孫傳庭示意他別動，緊跟著拿著酒壺，酒杯上了樓。

  這時老土正在算帳，突然一個人影來到身前，老土抬頭只見孫傳庭目光炯炯的看著老土，老土心中一愣，不過表情不變，看著孫傳庭，孫傳庭這時把酒杯放下道：「陪老夫喝一杯？」

  老土道：「店裡規定，不可喝客人的酒。」

  孫傳庭看著老土道：「你對老夫有敵意？」

  老土道：「沒有。」

  孫傳庭喝了口酒道：「你知道老夫身份。」

  「不知。」

  孫傳庭呵呵一笑道：「幫我帶個話，明日我將訪問藍田，希望不會有人攔我。」

  老土抬頭看著孫傳庭皺眉：「你應該跟知府說。」

  「他不如你，幫我把話帶到，我就看看，不會為難你們的。」

  孫傳庭說著轉身下樓，只剩下老土一臉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