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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3:14:40 作者: 燕白墨
    「求皇上……」

    那些他原以為堅忠不渝的臣子齊刷刷地跪在堂間,一遍一遍求他立儲。他感受到鋪天蓋地的壓迫感,難以與之抗衡,他終於還是閉上眼,點了頭。

    「允。」如枯枝一般沙啞的聲音響起。

    他面若死灰,心中風平浪靜,只他知曉:他拼來的永寧,到底不再屬於他了。

    ——

    立儲大典隆重,整個京都都飄蕩著明黃與嫣紅相間的顏色。

    鑑於此前為林梧鋪陳了良好的口碑,永寧上下,都欣然嚮往。

    他們都道:「有生之年,終於見到了仁德公子成為太子。」

    更不必提那些朝臣們。

    他們都期待這一日良久。

    素來克己復禮的林梧在這一日也有些鬆懈,他沒有與奚音保持一人距離,而是牽著她完成了全部禮制。

    行走在萬眾矚目之下,奚音忽而湧上一絲走紅毯的拘謹感。

    諸多情愫交雜翻湧。

    肖想了那麼久的目標落成了現實,沒錯,是如此,可她再一想到這背後築了那麼多血與淚,她就無法純粹地快樂。

    林梧成為太子後的第一件事,便是重啟當年池家之案。

    早前柳少卿已查出諸多蛛絲馬跡,此番恰好將早已準備好的證據拿出,一切水到渠成,順利推進。

    聽聞此事,皇上靠在床頭,結結實實地吐了一口鮮血。

    為與汴金求和,林梧提出給汴金一些補償,以平當年之怨,且與汴金簽訂文書,他日若有他國進攻汴金,永寧當毫無保留地支援。

    此外,他還提出要放開兩國貿易互通,從多方面與汴金攜手並進。

    汴金所處要地,素來是多國虎視眈眈。

    周珉不是個意氣用事的人,他固然痛恨永寧害死他的弟弟,但他也知永寧的讓步將會給汴金帶來怎樣的利益。

    最終,國運在前,家仇放下,汴金與永寧重修舊好。

    ——

    離京大半年,林祁甫一歸朝,就接到了李公公的傳喚。

    與之前不同,這次,他來的是皇上的寢宮,而不是以往的書房。

    「父皇,兒臣回來了。」林祁拱手行禮。

    行完禮,林祁抬眼去看皇上,這一看,心頭一緊。

    不過區區幾月不見,皇上好似老了好幾歲,兩鬢冒出數根白髮,整個人似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仿佛油燈將枯。

    這個男人畢竟是他的父皇,還扶持過他,甚至想要將太子之位傳與他,得了那麼多愛,林祁難以平靜以待,一顆心被揪了起來。

    開口前,皇上威嚴的目光掃過幾人,抬手道:「你們都出去。」

    「是。」李公公應聲領著所有侍衛走了出去。

    堂間只剩下父子倆人,二人之間隔了四五丈距離,空空蕩蕩。

    「祁兒,你過來。」皇上招招手。

    林祁忍著心間的酸楚,緩步走近。

    待林祁停在床側,皇上一伸手,拉住了他。

    那雙手如乾涸的田,有幾分粗糲,冰涼涼的。

    林祁眉頭鎖得更深了。

    他的父皇不該是這樣的。

    「咳咳。」皇上咳嗽兩聲,爾後艱澀地壓低嗓音道:「京都兵權還在朕手裡……祁兒,你去吧。」

    他深深地望著林祁,眸子裡閃動著厚重的光點。

    言下之意,只要林祁想,他可以助林祁以兵權相逼,讓林梧退位。

    可是,是他始料未及,去雲水走了這麼一遭,林祁對太子之位再無半點興趣。

    高處不勝寒,如今他是真的懂了。

    「父皇。」林祁啟唇。

    皇上面上浮現欣慰的笑容,等著林祁接受這等條件。

    可惜,那笑容隨著林祁後面的話語道出,逐漸僵在面上。

    「父皇,兒臣對太子之位無半點妄想,兒臣只想做個臣子,輔佐五弟護佑永寧安寧。」

    頓了剎那,皇上驟然暴怒,一拂袖,甩開了林祁的手,發了瘋似的喊道:「滾!給朕滾!」

    看著青筋暴起的父皇,林祁有片刻失神。

    良久,他才總算是參透了。

    皇上此前的扶持並非是出於愛他,而是瞧他好擺弄。

    故而,如今他不聽話了,就會倏忽間換副面孔。

    原來是這樣。

    走出寢宮,林祁抬頭望著宮城頂上蔚藍的天,有五分悵然,卻有萬分痛快。

    從此,他只是林祁。

    復了命,了結了全部,林祁才做了心中最想卻一直耽擱的事——去見奚音。

    林梧入東宮,奚音跟著搬進宮裡,爾今,林祁想要見她方便得多。

    而奚音,早就料到林祁會來找她,無絲毫意外。

    見來人是林祁,引他在亭中入座後,喜玲就守在旁邊,不願走。

    無論林祁說什麼,哪怕只是客套的寒暄,她都探直脖子,豎起耳朵,要聽得清清楚楚才安心。

    看喜玲那副警戒的兔子樣,奚音笑笑,同她道:「你去小廚房端些點心來。」

    「好,我叫春花去。」喜玲眼珠子一轉,便是應道。

    如今的喜玲也算是個小領導,手下有春花、秋月、何時、了了四個婢女聽命。

    奚音莞爾:「可她們都不如你懂我的口味,還是你去吧。」

    溜須拍馬一向對喜玲很受用,她頗為認同地說道:「也是,那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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