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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3:14:40 作者: 燕白墨
    年紀漸老,他的眸子已不如年輕時清透,變得渾濁了些,兩鬢也染上風霜的痕跡。

    他嘆息一聲,語氣中情愫複雜,「汴金的那位將軍名為周珉。此前,永寧攻打汴金時,是他的弟弟周珩應戰的。那周珩當時剛剛加冠,正是年輕氣盛之時。汴金腹背受敵,那位少年將軍臨危受命,饒是在人數極為弱勢的情形下,依然死守了下來。只可惜,最後,他還是倒在了那場戰役。」

    分明未曾謀面,林祁卻也為那小將軍感到惋惜。

    那樣的年紀,做些什麼都是美好的。

    可世間贈與他的,竟是死亡。

    有微弱的光落在戚鳴的眼角,那裡爬滿了皺紋,昭示著這位威風凜凜的將軍已然年邁。

    戚鳴仍舊在敘說:「周珉胸中滔天,此役更是籌備良久,只為痛擊永寧,怕是難以和談。」

    和談一事需坐下來好好商議,林祁道:「我們邊走邊說。」

    「好。」

    林祁跟著戚鳴入了他的營帳。

    坐在桌旁,林祁為戚鳴和他各自斟了杯茶,隨後說道:「周珉來這,不單是奉命前來,更是出自他自己的恨。」

    摩挲著杯壁,林祁鎖眉:「這確實不好辦啊。來之前,我想了些法子,譬如給予他們一定補償。」

    「不可。」戚鳴單手按在桌上,嚴肅道:「若是我們亮出要求和的姿態,只怕對方會獅子大開口!」

    眸光深遠,林祁嚴肅道:「他若真的有所求,還可談,可他若是鐵了心要泄憤,那才是難於登天。」

    戚鳴認同地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雲水本就是座小城,糧草支撐不了太久。也幸虧時下是夏日裡,若是拖到冬天,將士們都很難熬。老朽以為,應戰或是求和,都不宜拖下去。」

    「我知曉了。」林祁應道。

    第185章 夜襲

    此番,林祁帶著重任而來。

    他所謀劃再也不是宮牆裡的勾心鬥角,而是永寧蒼生的安危。

    那日,他願意替林梧而來,倒也不全是想要幫他。

    林祁也有一份私心,為的是解脫。

    那四四方方的宮牆就是一座牢籠,將他圈在其中,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如今著眼於眼下,他才知遠遠低估了議和的難度。

    他甚至開始擔心,自己是否能勝任這個職位。

    如果是林梧……他會怎麼做呢?

    入了自己的營帳後,林祁爬上板硬的床榻,睜著一雙眸子望著帳頂,一動也不動。

    他在思索。

    多拖一日,於永寧,於百姓,就是多一日的不利。

    道理,他全然明白。

    只是,他明白是一回事,說給周珉聽,又是另一回事。

    第二天,只睡了兩個時辰的林祁一早就起來了。

    頂著烏黑的眼圈和疲憊的身體,他簡單收拾了一番,就在戚鳴的護送下,去見了周珉。

    護城牆以外兩里地。

    雙方坐在馬上,凜然對望,之間隔了幾十丈的距離。

    兩位將軍均是全副武裝,氣勢逼人。

    周珉手提紅纓槍,戚鳴握著長劍,劍拔弩張。

    身後是永寧的士兵,與巍峨森森的城牆,面前,是單刀赴會的汴金將軍。

    盔甲上的紅須被吹得飄搖,林祁的心也跟著止不住地擺動。

    開口之前,他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一鼓作氣,再而衰。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林祁開門見山,竭力表現得沉穩:「……兵刃相見,傷了兩國和氣,更何況,行軍打仗本就是勞民傷財之事,天下所求,儘是和睦……」

    來之前,他準備了一篇腹稿,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向周珉闡明打仗之惡及和睦之利。

    他說時,周珉都沒什麼表情,只是冷冷地打量著他。

    周珉沒有打斷他,待他盡數說完,才回了一句:「你永寧之國,皆是鼠輩!」

    永寧與汴金本不是水火不容的關係,錯就錯在永寧不該趁人之危,趁火打劫。

    周珉生得魁梧,聲音雄厚,喊上一嗓子,那聲音就隨著風盪去老遠。

    戚鳴握劍的手緊了緊,到底也沒將劍舉起。

    求和淹沒在周珉的厲聲呼喊中,徒剩一片荒蕪。

    「我汴金沒有你這樣的友鄰!國讎家恨,盡在此戰!」

    和談剛開始,就以失敗告終了。

    林祁敗勢而歸,一整日都沒出營帳。

    他還在絞盡腦汁地思索與周珉和談的話術。

    那之後幾日,林祁不屈不撓地約過周珉幾次,都慘遭拒絕。

    周珉是鐵了心要打永寧。

    林祁深受打擊,也有深深的震撼。

    他以為,人所求不過是利和權,只要他帶著足夠的補償來,周珉就會接受和談。

    原來是他眼皮子太淺,將周珉看得太勢利。

    原來,這世上真有那麼多不蒸饅頭爭口氣的人。

    又是一日夜。

    躺在床榻上,林祁瞪著眼。

    他還沒想到要如何再與周珉交談。

    但是,要與周珉進行下一次攀談的決心已有。

    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兩國恢復早前的和平。

    摸索著,他抽出腰間的彎刀,垂手在床樑上刻了一刀。

    刻完,他收回彎刀插回腰間,又用手摸了摸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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