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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3:14:40 作者: 燕白墨
聽得白涇的提議,皇上沒有立即回復,只是冷冷地睨著他。
他心知肚明,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大殿中靜默時刻,所有人各懷心思。
有人默契地等著接棒進諫,也有人眉頭緊鎖,覺出不妙,還有人漫不經心,無所謂。
良久,皇上掀起眼皮,懶懶問道:「白相既然提起,莫不是心中早有人選?」
料到皇上會如此發問,白涇拱手,低眉順眼:「稟皇上,臣對幾位皇子均是欽佩,卻也只是遠觀而已,臣瞧著每位皇子都是極好,不敢妄言。只是,臣想來,太子以仁德知名,以平近日來的民怨,維穩民心。」
「仁德。」皇上意味深長地重複了一遍。
他手一抬:「薛少傅,你是幾位皇子的老師,以你對幾位皇子的了解,認為誰更能擔得起『仁德』二字?」
薛少傅出列進諫:「微臣有幸與幾位皇子都相處些時日,細看來,各位皇子各有千秋,就年紀而言,更適入主東宮的當屬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二皇子爽利,四皇子張揚,五皇子性子溫和,待人和善。」
性子溫和,待人和善。
不正與白涇的「仁德」相呼應嗎?
薛少傅看似挨個都誇了一遍,實則給出了他的答案。
眸光浮浮沉沉,皇上面上不動聲色。
他又喚了幾位老臣答話,一人一個說法。
出乎皇上意料的是,整體竟以林梧呼聲居高,不少臣子都對其讚不絕口。
皇上雖然素來知曉朝臣們認可林梧的學識,但林梧性子孤僻,不與人交好,怎麼籠絡朝臣呢?
對於大家的諫言,皇上均是不置可否。
立太子不是件小事,他還需多方權衡。
而且,他心中早已有最為合適的人選。
退朝後,李公公又來尋林祁。
林祁已經習慣了被單獨留下來談話。
這一回,他抵達御書房時,皇上不復往日裡的閒情愜意,沒有在寫字,而是正襟危坐等候他的到來。
「祁兒,你對晨間一事如何看待?」皇上神色凝重。
事關太子之位,林祁自然明白皇上留下他的意思,必然是有意栽培他。
這分明是夢寐以求的事,可林祁在聽到後竟沒有一絲心潮澎湃的感覺,而僅僅是恍惚。
他忽而記起,四年前,皇上第一次同他說起立太子的情形。
皇上:「祁兒,雖然你年紀尚淺,但你學識絲毫不輸你的哥哥。你可肖想過成為太子一事?」
初初聽得,林祁當即感受到皇上的看重,驚喜得恨不得繞著宮殿跑上三圈。
隨後,皇上就交給了他緝拿池霖一任。
不得不承認,當年,他便是被「你可肖想過成為太子一事」所蠱惑。
他自然曉得池霖一事疑點重重,可彼時,皇上說什麼,他都是一心相信的。
他也的確按照皇上所說的去做了,那之後,便是他噩夢的開始。
沒錯,是噩夢。
時至今日,他才終於看清,那並非一場美夢,而是噩夢。
如今再聽得這相似問題,他學會了淡然處之,「回稟父皇,兒臣以為,茲事體大,當多加考量,現下,兒臣並無想法。」
走出御書房時,他心如止水,平靜得似是什麼都沒發生。
他走在漫長的甬道中,漫無目的,只是向前。
就這麼走著,走出了宮門。
待他有所意識時,已經站在了迎星坊的門口。
迎星坊已好幾日都沒演幕戲,生意淡去不少,正在用膳的人不多,整個酒樓都略顯空蕩。
「我來找你們二掌柜的。」林祁同迎上來招呼他的小廝說道。
小廝領著他上了三樓,通傳後,就先離去了。
偌大的雅間內,只有林祁與奚音,二人坐在圓桌對面。
林祁未開口時,奚音就也不開口,室內瀰漫著一股尷尬氛圍。
「小侯爺不在?」到底還是林祁主動發問。他還好心地替奚音斟了茶。
戒備地瞧著他,奚音不咸不淡地「嗯」了聲。
她之所以還願意聽聽林祁要說什麼,完全是因,那日,她瞧見了,製造混亂的是林瑜,不是林祁。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祁也是這場事變的受害者。
至少,據她得知,現如今,在整個京都,「四皇子」的名聲已經臭了。
眾人皆知,四皇子暴虐無常。
「就我們倆……」林祁想說什麼,只說了一半,忽然頓住。
他沒了往日裡張揚恣意的精氣神,仿佛一夜之間從璞玉變成了石頭,喪失了原本的光澤。
奚音打量著他,又「嗯」了一聲。
林祁半低著腦袋,懨懨的。
若還是相戀時,奚音定當會感到憐惜,她這個人最是吃軟不吃硬,可如今,他已不是值得她憐惜的人了。
「我……」林祁欲言又止。
奚音耐不住,蹙眉道:「你想說什麼,便直說,何必吞吞吐吐?」
從前,林祁遇到不爽快的事,都會同池青分享。
「父皇今日誇獎了五弟,卻是沒誇我。」
「今日又被二哥罵了!」
……
諸如此類。
在林祁看來,池青雖說年紀不大,卻很有想法,與尋常女子不同。
她既會溫柔地寬慰他,也會為他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