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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3:14:40 作者: 燕白墨
當刺痛感襲來,他的腦中仍舊迴響著那道聲音:為什麼會這樣?
——
奚音牽著林梧進來時,瞧見的便是圍坐一團的侍衛和栽倒在地的林祁。
亂糟糟的。
林祁也瞧見了她。
四目相視,他的眼中含著星點淚光。
奚音感到十分意外,林祁竟然會為了顧旦難過?
更為意外的是,她竟然在他的眸中讀到了期待。
他在期待什麼?難道是期待她來寬慰他?
做夢。
迅速收回視線,奚音目不斜視地牽著林梧朝前走。
自打聽得顧旦自縊的消息後,林梧的手便一直在微微發抖,他的臉上也沒什麼神采,發著青白色。
看著這樣的林梧,奚音滿心滿眼只剩下了擔憂。
她還是頭一回見到林梧這樣。
如此脆弱,脆弱得仿佛隨時都會碎掉。
她又記起了自己成為白櫟後,初初見到林梧時的樣子。
皺著眉,奚音低聲道:「我在。」
第163章 堅定
她的嗓音溫潤,透著堅定的力量。
林梧應了聲,很是含糊。
奚音知曉,當下林梧已沒什麼心思。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牽著他,陪在他身邊。
面對牆上的字和刺鼻的氣味,奚音都頗為鎮定,她來時已有預料。
可當她真真切切看見顧旦的屍體時,還是破防了。
顧旦就那麼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睜著眼,瞪著這個鬼魅的世界。
奚音忽然記起一件往事來。
九歲那年,媽媽病逝,她站在床前,看著媽媽闔上了眼,小小的手觸碰著媽媽的手,溫度彌散,再也回不到溫暖。
那時,她想,人為什麼要死呢?
一個人死了,剩下活在世上的人該是多麼難過啊。
她又記起池家的冤魂,記起那些曾經鮮活的生命。
為什麼……一個個都離開了這個世界?
林梧一點一點靠近,手指一寸一寸朝著屍體伸去。
終於,他的掌心蓋在顧旦仍舊睜著的眼睛,合上了。他繼而脫下了外衫,蓋在他的臉上。
周圍的人都在盯著,默不作聲。
良久,林梧開了口,嗓音啞得像是枯樹枝。
他道:「少傅,走好。」
青灰的穹頂罩著大地,整個永寧都沉浸在一片悲涼之中。
那日,從上午到午後,奚音陪著林梧一道操持了顧旦的後事。
這事本是皇上交給林祁來辦的,林梧插手,林祁難得地未多說一句。
顧旦的死似乎也給他打來了巨大的打擊,無論奚音他們做什麼,他都只是靜默地瞧著,一言不發。
林梧亦是如此,話少得可憐,一整日只喝了幾口水,滴米未進。
來看顧旦的人不多,有的是收到了消息,不敢來,有的是與顧旦存有恩怨,不想來。
靈堂里,只零星進來幾個人,上了香,爾後匆匆離開。
林祁坐在角落裡,始終盯著門口,該是監視,可他雙眼無神,只發著呆,似乎在看,又似乎沒有。
林梧則是跪在靈位前,垂著腦袋,亦是不知在想些什麼。
整個堂間萬籟俱寂。
奚音瞧著他們,更是不知可以說些什麼。
「昨日還說今日要來看他,沒想到,今日來是來了,來得……」時芥來後,奚音招呼他來了院中。
站在樹下,奚音仰頭望著那棵抽芽的新樹,深深嘆了口氣。
淚水划過時芥的臉頰,落在地里。
奚音道:「你別哭了。少傅看到你這樣,該要罵你了。」
她回眸,林梧還在跪著,白綢子在風中飄蕩,襯得他的背影愈發蕭索。
時芥抬手用手背蹭去淚水,抽噎著說道:「少傅……少傅他為何要這樣?」
「大抵是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了吧。」
「我以前還討厭他來著,現在我不討厭了……我覺得……我覺得他很有氣節。」
奚音沉重地點點頭。
時芥絮絮叨叨地說著,她則始終盯著林梧的背影。
她想,少傅已經死了,她不能讓少傅白死。
她正想著,沈矜霜來了。
沈矜霜一襲白裙,顯得人愈發單薄。
沈矜霜能來,既出乎奚音的意料,又令她佩服。
沈尚書素來看皇上的臉色行事,他定是不會允許沈矜霜來的,可她還是來了。
「你也來了。」時芥戲一面抽泣,一面說道。
沈矜霜應聲:「來送送少傅。」
奚音領著她來到靈位前,她舉起三炷香對著顧旦的靈位拜了拜,隨後以幾乎微不可察的聲音道了聲:「對不起。」
奚音就在她身側。這聲音一字不落地落進了奚音的耳朵里。
她側目去瞧,見沈矜霜正專心致志地望著顧旦的靈位。
她當即沒有多問。
陪著沈矜霜走完了儀式,等到送沈矜霜離開至門前時,她才驀地問道:「沈小姐,以前沒看到過您與少傅有何交往,不知您……」
「我為何會來是嗎?」沈矜霜直接問道。
奚音點頭。
沈矜霜垂眼:「顧少傅之死,每一個人都逃不了干係。」她大大方方地說道:「今日之永寧,是我們每一個人拼湊而成的永寧,絕非是哪一個人的永寧,顧少傅在這樣的永寧中喪命,我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