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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3:14:40 作者: 燕白墨
喜不自勝,林瑜上前一步,行禮發言:「父皇,兒臣有一計策。」
「是何計策?」
林瑜再道:「兒臣昨兒回去後翻閱了眾多古籍,更去寺廟中求問了,得知那妖魔鬼怪若要在陽間行走,必是要附在凡人身上。既是如此,被附身之人為人處世定有異樣,至少會與從前大不相同。兒臣想著,不妨張貼告示,輔以銀錢獎勵,鼓勵大家來檢舉,若有五人共同檢舉一人,即認定這人為反賊,另五人後即可領錢。兒臣這麼說,還是考慮到那天諭上未說反賊是一人,還是多人,兒臣以為,此等法子更為穩妥。」
說激動了,他一揚手,「對於反賊,自當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人!」
話聲落地,殿上寂靜。
林瑜這破計策何等殘忍!
利益之下,必有構陷。
若有人為了拿錢結夥污衊他人,當如何?
此等事宜,怕是連自證都不得法門,被檢舉人只會含冤而死。
眼前仿佛浮現了京都血流成河的景象,林梧眉頭緊鎖,剛要開口進諫,卻聽一聲凌厲的「荒唐」劃破長空,赫然降世。
百官中,一身著緋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立於群臣之外,如鶴獨立。
他瞧著瘦骨嶙峋,卻不覺孱弱,而是精氣十足,幾步之間更是彰顯了沖天的力量。
他像是沙塵里的白楊,亦像是百年青松,屹立不倒。
他是顧旦,任尚齋少傅,一眾皇子皆是他的學生。
他更是奚音最怕的老師,上他的課,奚音從不缺席。
顧旦為人孤傲,身上有讀書人的矜貴與氣節,斷然聽不得這樣的荒唐之見。
他開口,眾人皆是意料之中。
顧旦比其餘皇子們要大上一輪多,他們都敬他、畏他,可他比林瑜大不了幾歲,況且,林瑜又是個軟硬不吃的暴躁狂,更是受不得這種被當眾責罵的委屈。
林瑜冷笑一聲,詰問道:「臣等為永寧江山著想,不知少傅所言是何意?」
台階之頂,皇上冷眼瞧著顧旦,神色凝重,沒有說話。
旁的人多是在瞧熱鬧。
顧旦是個孤臣,平日裡不與別人走動,酷愛進諫,而且不留情面。無論是尚書,還是小吏,犯了錯,他都不依不饒直到對方受到應有的懲罰。
無人管得了他,他是永寧的一把戒尺。
百官之中有一言論廣泛流傳:顧旦就是條瘋狗,沾不得,見了面得繞著走。
不同他人,林梧倒是很欽佩,也很喜歡這位顧少傅。
因他認得清,顧少傅只說真話,只罵罪人。
少時一心用督促奚音向學來表達愛慕,便是受了顧少傅的感染。
「二皇子所言,臣有三點不認同,其一,一塊石板,能表明什麼?這石板從何處來,如何來的,我們不得而知,真假亦需辨別,如何就能拿來做憑據去決斷旁人性命?那是人命,是與二皇子您一般的人命,非道邊草芥!」
第153章 對峙(修)
顧旦所問,振聾發聵。
可石板一事,為皇上金口玉言,他當面駁斥林瑜,說到底也是駁了皇上的顏面。
皇上的臉色沉了沉,手緊握扶手,手背上青筋梗起,已然憤怒至極。
但他強忍住,未開口。
林瑜啞口無言。
顧旦繼續:「其二,二皇子您所謂的計策與草菅人命有何區別?利益驅使,必將滋生冤假錯案……」
「放肆!」
「冤假錯案」一詞就如一柄利劍,插進皇上的身體,令他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呵斥顧旦。
一時間,群臣皆是縮起脖子,噤若寒蟬。
一大片頂著烏紗帽的腦袋低垂著,仍有可察的笑意從一些人的嘴角漏出來。
有生之年能瞧見顧旦倒戈,許是他們最大的期待。
畏縮之態滿殿,可唯獨顧旦,煢煢孑立,好似一根頂天立地的青竹,寧折不屈。
他不卑不亢,直面皇上。
「此乃天諭,是上蒼給予的警示,何不重視?你若當真心向永寧,何故不信?」皇上反問。
皺眉審視了皇上良久,顧旦倉皇笑起。
他這才搞明白,林瑜說的那些話,也不過是順了皇上的心,歸根結底,問題出在皇上。
他抖著廣袖,露出一截精瘦的手腕。
那腕雖懸而平,如他這個人,任何時候,都不偏向強權。
「皇上,您糊塗啊!」
一聲高呼,繞樑而騰,落到大殿的角角落落。
永寧初期,皇上根基已穩,便想著將其他陣營的人一一清除,若是強來,難免要落人口舌,靠的便是顧旦一本一本的進諫。
水至清則無魚。
那些人能經得兩代風雲詭譎的朝堂,不可能沒有犯過錯。
顧旦此人,是非黑白分得清楚。饒是誰求情都不好使,只認律例和公理。
皇上曾評議他,是永寧最鋒利的劍。
起先,皇上以為顧旦是聰明,所進諫是為了進諫,為了剷除異己。
後來,皇上才發現,顧旦其實是執著,饒是在別黨餘孽悉數落敗之後,他也沒有停下參人的腳步。
他原本還有個一官半職,後來因忌憚太多,皇上就把他的官職被撤了,空留了個少傅之銜。但,這也無法阻撓他匡扶正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