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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3:14:40 作者: 燕白墨
    曾幾何時,那人也說過這樣的話。

    腦海中的模糊印象與面前的人趨於重疊,時芥半張著嘴,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啞著嗓子道出一句:「往來溪側。」

    奚音一歪頭,巧笑倩兮:「輒聞溪音。」

    那是她名字的由來。

    第18章 祭奠

    時芥是這個世界唯一知曉她真名的人,也是這個世界唯一知曉她來自的人。他們在佛祖面前拜把子,許下過諾言——

    這輩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有一塊肉,就共啖一塊肉,有一羮湯,就共飲一羮湯。

    誰也不是誰的累贅,誰也不必為誰難過,只求同甘甜,不求共苦難。

    登時淚花充盈,時芥隱有哽咽,他埋著臉緩了片刻,後而遲鈍地肩頭聳動,輕笑了聲,瞬間掃去積存已久的陰霾。

    奚音遞了個眼色,示意旁邊還有白棠,爾後故意問道:「小侯爺可記起我是誰了?」

    眉飛入鬢,分明已是淚光點點,時芥又生生憋住。他深吸一口氣,委屈地癟嘴,接著抬手便在奚音肩上輕搡一拳,「原來是你啊。」

    捂著肩頭,奚音也有些動容,但比時芥強些,還能勉強打趣:「還以為小侯爺早將我忘了呢。」

    「忘不掉,做鬼都忘不掉。」時芥應話,如呢喃,如自語。

    他知曉她來自異世,便一直想著,她能來一次,或許,還能來第二次。

    一天天翹首以待,一次次失望而歸。

    不知不覺,等了整三年。今兒是池青忌日,晨間,他還為她上了三炷香,沒想到,到了晚上,他竟就見著她了!

    時芥走來奚音身側,與三年前一般,二人比肩而立,自成一副好光景。

    只是,此番不復往日的張揚恣意,立定,時芥悠長嘆息:「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奚音輕笑:「誰說不是呢?」

    眼看著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句里都似乎別有深意,白棠頗為吃味,妒意升騰,黑著臉插入他們之間,但礙於時芥也在,她不得不壓制脾氣,咬著牙問奚音:「你們是何時相識的?」

    同時芥對了一眼,奚音隨口編了個謊言:「彼時我還在外頭住著,有幸與小侯爺在如意小館結識,只是一起吃過幾次烤雞。後來我入了白府,就再未見過。」

    白棠又望向時芥:「當真許久未見了?」

    時芥點頭,為確保可信,他再加上一句:「正是因為太久不見,差點都沒認出來。」

    「這樣啊。」白棠似是安下心來,爾後同時芥閒聊起來。「芥哥哥,那如意小館的燒雞當真那麼好吃呀?」

    時芥柔聲應道:「著實一絕,有機會帶棠妹妹去嘗一嘗便知。」

    ……

    天邊星辰點綴,與瞭望塔上的燈火相映,猶如一方指引,引著每一個人踏上歸途。

    ——

    春暮寺。

    往生池畔,小沙彌單腳踩在石階上,雙手張開平衡,嘴裡清脆喊道:「施主哥哥,你可比去年來晚了些。」

    前方立著一人,提了盞燈照著,另有一人半蹲在池邊,手中握著個火摺子。

    就著晦暗的燈火,二人面目逐漸清晰。半蹲著的是林梧,立著的是荊南。

    聞聲,林梧抬臉去看,溫溫柔柔:「今日有事耽擱了。」

    「師兄說你不會來了,可我想,你去年來了,那今年也該會來。」小沙彌往下蹦了一步,又輕快地跳到林梧身側。

    林梧笑笑,未應話。

    小沙彌探頭看了看,「施主哥哥,你這朵永生蓮可是師父親自折的,那蓮葉子是我塗的色,你覺得可好看?」

    第19章 回憶

    「好看。」林梧取出火摺子,輕吹一口氣,即有火苗躍出。為不燙到小沙彌,他稍稍側了身,小心翼翼地將火摺子遞往永生蓮心。

    永寧有在逝者忌日當天點蓮燈的習俗,與其說是為了亡者,倒不如說是寬慰未亡人,讓活著的人有個念想。

    火光搖曳,蓮心燃起,可正當林梧準備端起蓮燈,清風拂過,火滅了。

    燈滅,實為異象。

    小沙彌卻是視若無睹,只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施主哥哥,這燈上怎麼沒寫名字呀?不提名諱,往生之人何以知曉這是他的燈呢?」

    微垂眼,林梧神情之中漏出幾許酸楚,他長嘆一口氣:「我不知她的名諱。」

    月光鋪在池面,風起,便似是一池子的碎銀,閃閃發亮。

    林梧再次嘗試,火苗再次燃起,又再次熄滅。

    小沙彌兩隻手摸著腦袋,像是苦惱,他寬慰道:「施主哥哥,今夜有風,風不讓燈燃,你也就聽聽風的唄。也許,這是風在同你說話呢。」

    指尖頓住,林梧抬眸望向小沙彌,且見小沙彌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在其身後,是莊嚴的廟堂,隱在一片朦朧中。

    「只要尚有一份牽掛,就沒有人捨得走遠,這份心意,他會感受到的。」小沙彌再道。說完,他伸手捂在嘴上打了個哈欠,「施主哥哥,這燈就這麼放下罷,機緣自有天定。」

    愣了一瞬,林梧再看燈盞,靜默了會,終究是照做了。

    蓮燈落水中,小沙彌拿起岸邊靠著的竹竿,將其往池子深處推去,水光瀲灩,那一抹粉綠飄飄蕩蕩地遠去了。

    特地趕了大半個時辰的馬車過來,只為放這一盞蓮燈,來時,心裡揣著事,尚且不覺什麼,如今放了燈,林梧心裡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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