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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千山雪舞化梅魂』 第九章 鯤鵬附

2023-10-25 00:19:48 作者: 管平潮
  這樣的異象,就連靈虛這樣見多識廣的上清老掌門,一時也有些猝不及防。這時,如果不是天上猛禽的羽翼扇下的狂風,吹得眾人衣裳獵獵作響,還有地上那些濃重的野獸鼻息瀰漫四周,醒言幾人還真要以為眼前所有的一切只不過是個幻象。

  而這幻象還沒完結。

  正當上清一行人相互靠攏,警戒後退時,對面那片森立如林的獸靈軍團中,又奔出成百名獸首人身的高大精怪,大約虎豹熊羆之類,如同一陣旋風般往來奔跑,劈枝運木,眨眼間就在那片剛被連根拔起的密林上,建起一座七八丈高的堅固木台——建造速度如此之快,直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這些精怪,怎麼有空大興土木?」

  敵友未明之時,總覺著眼前這些獸靈的舉動處處透著古怪。正當醒言眾人心中疑慮時,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我知道了!」

  「一定是它們又來聽哥哥講經了!」

  這悅耳的聲音如同清脆百靈,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那位被他們護在身後的小女童。

  瓊肜這麼一叫,那幾個上清長老還有些莫名其妙,但醒言和靈漪心中卻是驀然一動,急忙朝對面仔細觀瞧。此時醒言心中,對眼前整個事情,似乎已經有了些隱隱約約的計較。

  再說正在醒言打量之時,對面陣中忽又響起一陣洪鐘巨雷般的聲音:

  「玄靈教諸部,恭請張教主、大師姐上台閱示!」

  伴隨著這聲話語,天上地下又是一陣雷鳴般的「歡呼」!

  「張教主……」

  有了先前之言,再聽得「張教主」三字,醒言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荒誕的想法。心中動念,便轉身看看那個女娃,恰發現她那小臉蛋上正有些得意洋洋。

  見瓊肜這模樣,她那心機敏睿的堂主哥哥已知道。看來這次,又是這位不可以常理揣度的小妹妹,不知何時暗地給自己做下這件好事。而瓊肜這時候見他看來。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閃躲堂主哥哥的注視,神色忸怩地說道:

  「哥哥,別罵我……這事情瓊肜今天才記起……其實有次真的想告訴哥哥,但又忘了以前到底有沒有忘記……嘻!」

  小妹妹說話依舊夾纏不清,害羞時甚至還有些大舌頭,但這時候醒言已沒空計較。

  得了瓊肜確認,他便趕緊考慮起對策來。正有些額冒冷汗。忽聽身前靈虛真人開口說道:

  「醒言,這麼說這些野獸精怪是友非敵了?」

  「是啊。應該是!」

  「哦!既然這樣,那你還等什麼?」

  「呃?」

  醒言聞言,朝靈虛愕然看去,卻見這位道教老掌門正滿面笑意。

  「多謝真人點撥。」

  有了靈虛首肯,醒言再無遲疑,當即拉起瓊肜小手,腳下一陣雲霧蒸騰,朝那座高聳地木台飛去。離地之時,還不忘回頭跟靈漪說道:

  「靈漪。你們都來。」

  於是轉眼之後,姿容高貴的龍族嬌女還有那幾位仙風道骨的上清真人,全都升到高台上,立在醒言身後。等醒言等人登上高台,那腳下原野中茫茫獸精軍陣中,又響起一陣鼉鼓號角。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野獸嚎叫,直衝雲霄,嗷嗚不絕。

  等醒言等人在高台上立定,高台前一陣捲地狂風,獸群中有兩個容貌怪異之人平地飛起,奔到高台上少年面前。只見這兩位青甲黑袍的怪客抱拳躬身,恭恭敬敬深施一禮:

  「麒靈堂堂主白虎坤象,羽靈堂堂主天鷹殷鐵崖,拜見教主!」

  「……原來是殷兄!」

  看清其中一人面目,醒言突然發現正是舊相識——

  「你不就是去年那位助我剿滅陽山縣淨世邪教地殷堂主?」

  「正是!」

  隼目鷹鼻的羽靈堂堂主恭聲回答:

  「稟教主神師,自那南海惡神屠我羅浮生靈,奪去大師姊遺體,這些天裡我們已召集本教各處山澤諳知水性的戰士,在此集結,等待教主指示!」

  話音剛落,旁邊那位面如滿月,身高體胖的紅臉老者,滿臉悲憤地接言道:

  「稟教主,大師姊遇難那日,玄靈教各地選派的新生妖靈,也都在山中聽都中長老宣講教主的聖言大道,沒想卻被惡龍屠戮。可憐它們都沒什麼法力,天地劇變時竟大多遇難。而那場劫難中,羅浮山我教蒙昧未化的子民,更是死傷不計其數……」

  氣猛聲烈的麒靈堂主,說到此處卻已是言語哽咽,一時竟說不下去。

  聽得他這話,醒言正是感同身受;當日那羅浮山天寒地凍、屍橫遍野地景象,還有那個清冷如雪的溫柔面容,重又浮現在自己面前……不知不覺中,他地拳頭已緊緊攥起!

  正當他悲憤交加時,身前這兩位玄靈教的首領,一齊躬身,懇道:

  「如此深仇大恨,還請教主主持大局!」

  他二人說這話時,原本喧鬧的荒野已變得鴉雀無聲。四下里,只聽得見天空中翱翔的鷹陣,扇出陣陣「呼呼」的風聲。

  當這四野靜寂之時,當年那講經少年,突然被告知自己已成妖靈教主,心底頓時像開了鍋一樣沸騰不止。表面上,他也和大家一樣,靜默不言。

  一時間,風聲颯颯,四野沉沉,眼前這天地仿佛一下子靜止下來。

  「好!」

  這樣的沉寂並沒持續多久,便被一聲震石裂雲的喝聲打破,年輕的少年那雙睛眸中射出的真誠目光,心中便有了答案。於是這寂靜荒野中,便迴蕩起一陣慷慨地話語。徘徊震盪,有如清越的龍吟:

  「諸位玄靈教友。我張醒言,今日在此地立誓,從今往後。我將和諸位同生共死!」

  浩蕩的宣誓如同波濤一樣,瞬間淹沒了整個蒼莽的荒原。聽得這樣鏗鏘如鐵地話語,即使是那些蒙昧未知人言的精怪,也立即從擲地有聲地語氣中領會了它們教主的諭義,於是整個寥廓的荒莽的嶺南丘陵平原上,各樣地粗重兵器全都被向天舉起,此起彼伏,就好像颶風卷過的海洋。。

  面對著這樣波瀾壯闊的情景。醒言也被感染,一時間熱血沸騰。心中似有一股壓抑不住的豪情,從心底噴薄而出,化作一陣磅礴呼嘯的話語:

  「諸位教友,我等人類妖族,盡皆天地育化的精靈,皆是平等的生靈。只是有些高高在上的神靈,卻視我們有如螻蟻。為著一已之私他們便可以任意屠戮生靈。這樣情形,溯其根源,還是因為我們有如散沙一盤,不敢反抗;那些惡神便愈加驕蠻。長此以往,恐怕離滅族之禍,也不遠了!」

  ——就如同昨日清晨傲立群山、呼嘯萬里一樣,此時少年地話語奔騰蓬勃,所有原野雲天中的鳥獸禽靈都聽得一清二楚。見到這樣情形。便連早已關注他的靈虛真人,也不禁暗暗稱奇。

  再說等醒言話音落定,還沒說出下面振奮人心的話語,分列他身旁的那兩位堂主,幾乎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便忽然一起站前,又在醒言面前一齊躬腰行禮。

  正當醒言覺著他們如此多禮之時,只能天鷹殷鐵崖說道:

  「稟教主,羅浮山玄靈一族,修煉千年,已有莫大根基;這數百年來,已是天下妖族聖地。這兩年來,我等又聽得教主天人同一、聚散分合之理,便籠絡天下妖族,共建玄靈聖教,到得今日,無論嶺南中土,還是漠北荒原,天下妖族已大都歸化我教。只是暗地裡有了這樣聲勢,我等妖族仍是一盤散沙,無一共主,至今還倍受他族欺凌。」

  「正是!」

  白虎坤象接言說道:

  「正如殷堂主所言,我們教中幾位長老商議已久,又問清大多數教友心意,都認為我們妖族也該像別族一樣,選出一位統領萬妖的妖王!正如魔族有魔皇,水族有龍王一樣。」

  「對!說得不錯!」

  身為人類的少年,一時沒聽出二人一唱一和想說明的意思,還在那兒懵懵懂懂的幫他們出主意:

  「我覺得,你們妖族也確實需要一位統領了。否則遇事決斷緩慢,容易喪失先機——不知各位可有合適選擇?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忙參考一下!」

  醒言本來就熱心,此刻當了他們教主,對妖族的大事自然更加上心。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兩位下屬堂主接下來說出的話,正是石破天驚:

  「稟教主!」

  只聽兩位妖族長老連聲說道:

  「這妖王人選,就是您啊!我們王號都所好了,就叫萬靈妖王!」

  「你們……說啥?!」

  張教主聞言,正是張口結舌,臉色蒼白,狀如呆傻。出身鄉野的少年,這幾年也算經過好幾次大風大浪,只是從來沒一次像這回一樣,讓他如此呆愣張惶!

  而這時,無論是震驚還是期盼,台上台下重又歸於靜寂。這時候所有飽含各樣感情的目光,全都匯聚在一人身上。而在這樣緊張凝重的時刻,也只有一位小丫頭還可能說得出話——只聽瓊肜拍手歡叫:

  「好啊好啊!哥哥當妖王,我和靈漪姐姐就當王后!」

  「……」

  天真的話語在高台上下盤旋迴盪,久久不絕;此時醒言與身後幾人更加無語。在此尷尬時刻,台上只有那兩位妖族堂主,一臉的喜意盎然:

  「這提議妙極,瓊肜師姐要當王后,我們自然不敢有何異議。只是選妃事大,還要請王上親自定奪,我們……」

  「咳咳!」

  直到聽到這番話,震駭無語的少年才立馬清醒過來。見兩位新屬下已開始交頭接耳商量選妃事宜,醒言產立時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擺手說道:

  「且慢!殷兄、坤象前輩,其他事情均可商量。只有這妖王一事,萬萬不能!」

  「為啥?我們玄靈教上下一心,都覺得讓您當妖王,正是萬萬之選!」

  「呃……兩位難道沒想到,妖王妖王,至少得是妖族才行啊!我張醒言,可是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十九年前出生在鄱陽湖附近的山村鄉野——不信?你們可以去鄂州府饒州戶籍司去查!」

  「當然信!」

  看來,這選立妖王之事籌劃已不是一天兩天。聽了醒言推辭之言,殷鐵崖毫不驚奇,立即接口說道:

  「其實聽得教主往日教化。說那中土生人,和眾妖一樣,也是天地生靈。常言道,人乃萬物之靈;若細究起來,人也是妖靈一員,只不過最厲害罷了。再說了——」

  說到此處這位神鷹之王臉上不自覺露出一絲笑容:

  「我們也知道教主和魔族小宮主交好;而我們妖族和魔族向來並稱於世,合稱妖魔。妖魔兩家勢均力敵,但這幾百年來,魔族勢力日隆,漸有吞併我族之心。其實我等都希望,教主當了妖王之後。順勢再把那小魔主娶了,這妖魔之爭,恐怕就不知道誰勝誰負了……」

  看起來這妖族之人甚是坦率,這等只會私底下籌謀的計策,這時也坦然說出來。只不過雖然他們坦然,但醒言卻只覺得,不知是不是錯覺,突然感覺身側傳來一陣莫名的寒意——寒意暗襲之下,饒是他往日遇敵智勇雙全,這時也禁不住臉色數變,神情尷尬。

  這時候,那殷鐵崖身旁的千年虎靈坤象,見教主神色古怪,看樣子還想推辭,便悲憤說道:

  「張教主,我教此去南海,實在是九死一生;雖然已調集天下妖族水屬猛士,調來漠北辟水蒼狼,西荒碧眼昆雞,還有各地望月犀精,合成騎軍一齊衝擊南海龍域——只是即便如此,恐怕這回誓師討伐,最後大多數教眾也是葬身異域。難道教主真忍心看著他們在魂拋異鄉之前,還不能親眼見到自己族中,推選出一位眾人服膺的王上?」

  「……」

  被他們這麼一說,醒言也一時默然。稍停一陣,又想了想,他便似想起什麼,趕緊說道:

  「既然如此,也可以在你們中間選出一位啊!」

  聽得這話,殷鐵崖立即應聲回答:

  「恕屬下冒犯,教主此言差矣。所謂天無二日,我等妖靈一族本來就奉您為主,以怎能另外選出一位妖王?再說了,要是我妖族能有位大家都服氣的王者,也不至於直到今天妖王之位都空懸如故,聽任外族欺凌了!」。

  白虎獸王這時也趕緊附和:

  「教主不必遲疑了!雖然您才高壽十九,但我族中妖巫已經卜算過,教主您前途無量,定能給我族帶來天大的福運!」

  「這……」

  瞅瞅眼前架勢,正是勢成騎虎,似乎已經由不得他不答應。這樣情形下,毫無思想準備的少年,回頭望了望那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高人一眼,想向他們求助——誰知回頭一看,卻見身後這幾位上清道長,不知出於何故,除了那位清溟道長臉色頗有不愉,其他幾位,幾乎全都在朝他頷首微笑;那言下之意,正是不言而喻!

  「好!」

  見自己門中長輩大多都不反對,少年骨子裡那股狠勁兒發作,心說:

  「反正這回已不明不白當了一個教主,那就再當一個妖王又如何?這些異類妖怪,倒比傳羅縣中那些同類更講情意!此去南海,本就赴死,我又何必這樣瞻前顧後?這妖王,我當了就當了!」

  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面對著眼前這兩位虎靈鷹怪,醒言一股子少年心性上來,當即不管不顧,決然說道:

  「好!自今日起。我張醒言就當這個妖靈之王!」

  「轟」

  話音剛落,這羅浮山以南的整個曠野平原上。忽然如同海嘯山崩一樣,飛禽歡鳴,走獸嚎嘯。一股獨特的歡呼聲如狂飆般蜂湧而起;這一刻,天上的猛禽張開鋼鉤一樣的銳喙,地上的野獸露出山洞般的血盆大口,曠野中所有的生靈,都在狂野的呼叫著同一個聲音:

  「王!王!王!」

  這個奇妙地字眼,獸靈軍團中那些未曉人言的精怪,開始時跟著身邊修煉更久地前輩小聲的學舌,不多久便越叫越響。和夥伴們的呼聲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

  而這時。獸群中那些興奮無比的昆雞狼騎,水兕青牛,已從大群中分出,奮爪揚蹄,圍繞著龐大的妖群環轉奔跑起來;疾奔之時,蹄聲隆隆,有如慶賀的爆竹鑼鼓。

  這一刻,這樣壯闊恢弘的歡呼嚎叫,已順風傳出百里。清晰的傳到那些早已避得遠遠的獵戶村民耳里,直讓人心神戰慄,搖搖欲倒。

  當然,這樣沖天蓋地、瀰漫州縣的妖氛怪氣,並沒人敢來探視究竟。最近這附近州縣的民眾,聽得羅浮山中七月飛雪。雖然聽說是南海龍王降下天譴,但其中有沒有其他內情,他們也並不知曉。現在又見到這樣神神鬼鬼之事,他們這些小民自然不敢胡說妄言。

  而這一日,八荒震動、天下妖王誕生之事,南海郡那些州史縣誌中,卻連一句「野有妖氛」都不敢提。看來,官修正史,大抵如此。

  再說這羅浮荒野,不知是否感應到妖王出世,原本便有些陰沉的天空,忽然間風雲突變,雷電大作,頃刻便已是暴雨傾盆。只不過,雖然大雨瓢潑,卻絲毫不影響那些妖怪精靈慶祝的心情。各執簡陋兵械地獸靈,全都在大雨中昂首向天斧矛揮舉,口中「荷荷」作聲。雨雲中那些翱翔的禽怪,則不顧大雨沖襲,全都翔集在醒言的頭頂上空,為他遮風蔽雨。

  見到這樣情景,剛剛銳身擔任妖王的少年,心中十分感動,當即感慨謝道:

  「多謝諸位盛情,今日我雖頂此名號,也只為族中做事而已,和大家並無什麼尊卑之別。現在只有一事,可惜這樣吉時,我沒有美酒犒勞大家……」

  正遺憾說時,卻突然聽到從遠處雲中傳來一個宏大的聲音:

  「誰說沒有美酒犒勞?」

  忽聽天上傳來這樣震天動地的巨語,妖獸歡呼之聲漸漸平息;環繞四周的狂奔妖騎,也漸漸緩下來,直至慢慢駐足。所有的妖獸禽精,都仿佛感覺出一比壓迫的氣息漸漸臨近,便全都目露警惕神色,攥緊手中兵戈,望向西南的天空。

  而這時候,一陣急雨灑過,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便漸漸停止。

  正當曠野中氣氛凝重之時,高台上那個嬌娜女孩兒突然歡呼一聲:

  「是爺爺來了!」

  話音剛落,姣麗華貴的龍女已然飄身而起,雪青色的裙帶繞身螺旋飛舞,朝天空冉冉升去;飄舉之時,靈漪兒渾身瑞氣紛華,在黯淡的雲天背景下猶如一朵白亮的雲彩,向西南從容飛去。

  直到這時,感應到那股神聖而威嚴的氣息,所有在場的獸精禽靈才知道,原來教主屬意的那位靈漪姑娘,竟也是位靈力充沛的仙靈神女。當她飄飛到高天禽陣的附近,那些冷峻不馴的雕隼,也一個個不自覺的朝旁邊讓出雲路。

  閒言略去,過不多久,在眾人翹首仰望中,那神麗女子便和一位雲袍金甲的神人,從雲端降下,重新回到教主妖王的身邊。

  「雲中君!」

  見到靈漪同來之人,醒言脫口叫出他的名號。原來這位一身戎裝正樂呵呵看他的神靈,正是往日那位和藹可親的四瀆龍王雲中君。

  此時此地意外重逢,靈漪口中失蹤已久的四瀆老龍神。對著這位忘年交大笑道:

  「哈哈!賢孫婿今日榮膺妖王,我這丈人老朋友,自然也要來助酒道賀了。來奉上美酒千壇!」

  話音未落。一聲雷響。那些正注目台上的獸人禽怪,每個眼前都憑空出現一隻褐色陶壇;等他們慌忙抱入懷中,拍開封皮,頓時便聞得酒香四溢,瀰漫四周。見有美酒在前,這些大多來自苦寒之地的異類精靈,頓時歡呼雷動,趕忙將香醇的美酒倒入口中。

  見美酒頒下。一眾俱歡,醒言也甚是感激,便抱拳跟老龍君謝道:

  「多謝龍君贈酒,醒言感激——」

  「不盡」二字還未說出。他忽然回想起龍君剛才的話,頓時嚇了一跳,驚疑不定:

  「龍君,您剛才說……賢、賢孫婿?!」

  「當然!」

  看到少年滿臉通紅,老龍君哈哈大笑,說道:

  「醒言啊,前些天你拐跑我孫女,又偷著和她私定終身。膽子倒不小。怎麼這時候,卻跟我老龍裝糊塗?」。

  「……」

  醒言聞言只覺臉上發燒,無語片刻後才恢復了正常,按著往常地習慣跟老龍君答道:

  「呵~龍君說笑了。其實不是我拐跑你孫女,而是你孫女自己來找……」

  半帶玩笑的話語剛說到這兒。張教主敏銳的靈覺就捕捉到一絲羞惱的怒意,顧慮之下,只好乖乖閉口不言。此時再看那龍女,早已是紅霞撲面,嬌羞不堪;要不是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依著往日性子,她早就要暫時放過少年,而去揪爺爺鬍子!

  鬧得這一時,醒言那些新屬眾酒水也大都喝完。環顧四方一圈,醒言忽問四瀆龍王:

  「老……老龍君,不知還有酒否?」

  「有!」

  見少年環顧一周,雲中君已知他心意,便伸手一探,望空抓出一物,狀若葫蘆,遞與醒言,說道:

  「此乃異域神瓠,名崑崙之觴,可接河源之水自釀美酒,傾千杯而不空。」

  「多謝神君!」

  接過神物崑崙觴,醒言足下生雲,飛空而起,手執神瓠,運起法力,將瓠中美酒化作千萬道水線,朝地上精怪手中的空壇中倒去;在他們上空盤桓一周,又縱起神劍,閃電般飛騰到高天禽陣之上,手中神觴傾灑,如同緩緩下起一場酒雨。那些鷹隼禽靈見了,急忙翻身宛轉飛翔,將飛灑的酒水吮入喙中,一時間,整個曠野中酒香流溢。這些妖靈得到新王親斟的美酒,頓時又是群起歡騰,嘯聲如潮。

  等眾獸歡呼聲略微平息,那一身雲氣繚繞的四瀆龍君,朝四下妖靈穆然說道:

  「諸位玄靈教友,妖族精靈,老夫四瀆龍君,今日特來恭賀貴族新任首領。」

  龍君此言一出,四野肅然。對於這些妖靈來說,四瀆龍君乃是強大的神靈存在;無論它們如何桀驁不馴,對於這位掌管內陸水系的神龍來說,還是充滿了敬畏之心。現在聽他開口,頓時個個噤聲斂蹄,豎耳傾聽。只聽雲中君帶著龍吟說道:

  「貴族新王,老夫深交已久;其為人不必多說,本座在此只說一句:我四瀆老龍,也算曆經滄海桑田;你等妖靈奉此子為王,恐怕是你們中土妖族,自上古那場神魔大戰以來,作出的一次最正確的選擇!」

  「……」

  雖然老龍王這話說得玄之又玄,但包括坤象、殷鐵崖在內地一眾妖族,聽得此言盡皆驚喜交集。

  只聽四瀆龍君繼續說道:

  「正因如此,今日我四瀆龍族便順道前來拜賀,奉上我族龍王寶庫中的四靈神裝,為妖王新任之禮!」

  說罷龍君一揮手,頓時有四位金甲神人從雲開日出之處飛來,手中各捧一件瑞華紛繞之物,奔到醒言跟前,雙手恭敬呈上。當他們到來之時,這妖族急就而成的簡陋木台上,就好象突然落下一朵絢爛璀麗的雲霞,滿地里霓光燦爛,瑞氣紛華!

  且不提醒言如何當場穿上這件如意寶物,再說靈漪;見爺爺給愛郎送上這件神裝,欣喜之餘,她也有些小小嗔意,便偷偷跟老龍君埋怨:

  「爺爺偏心!小時候漪兒去寶庫中玩,這套神裝連碰都不肯讓我碰!今日卻拿來大方送人!」

  原來四瀆龍王送上的這寶物,龍女靈漪兒印象非常深刻,知道這套爺爺不知從哪兒開來的四靈神裝,分為四件:

  「朱雀彤靈冠」,「青龍皓靈甲」,「玄武霄靈帔」,「白虎鎮靈靴」。

  這四件護身甲冑,乃是自家寶庫中珍藏的寶物;往日地去寶庫中玩耍時,其他寶庫寶物神器可以隨便拿來玩,就這幾件四靈神裝,爺爺偏偏用可惡的法陣護住,害得她連碰都不能碰!

  不過,雖然往日未免頭疼,這次見寶貝孫女發難,老龍君卻不慌不忙,一臉慈祥笑容,從容回答:

  「乖孫女哇,你可曾見哪家長輩,肯把自己女兒孫女將來地嫁妝,早早讓她們隨便亂動亂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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