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是榮耀也是枷鎖

  中午幾個人就隨便吃了點兒，下午倒是熟人都過來了。

  雖然林娘子說是不慶祝，但是像元老爺子梁若虛這種讀書人，全都是細節控，是不會忘記這種重要信息，也是不會缺席這種場合的，送的東西都說是隨手的，但也看的出來是用了心了。

  林外公一家子和沈二爺也都過來了，晚上一家人坐了兩桌，仍舊是一桌大人一桌孩子，不按輩份按年紀。

  元大哥帶著一夥孩子吃飯。

  一邊吃著，小五哥還道：「今兒我們先生又說起元伯伯了。」

  二哥哥停下筷問：「你說什麼了？」

  小五哥道：「你不是說問到這些事情就裝傻？我們一直裝來著，然後先生可能是看出來了，就說我『小機靈鬼兒』，我就笑啊，先生就摸摸我頭，又感嘆說……元相其人，著實是個有大智慧的人，你細讀他的詩，真真酒中見世情，每長一段年歲，重讀時，就又能琢磨出一些道理。」

  他學著先生那個樣子，背的還挺熟。

  梁若虛忍不住回頭笑道：「能說出這話，說明是真的認真讀過的。」

  「還沒說完呢！」小五哥道：「先生還說，只可惜後繼無人。」

  小六哥笑道：「然後哥哥就說，元大哥很好的，學武也沒什麼不好。先生就說，終究是……」他學著先生搖頭：「然後就搖著頭沒再說話。」

  元大哥笑道：「正常，我從小到大，這些話聽了不知道多少！」

  小五哥忍不住問：「可你為什麼不讀書呢？」

  「我啊……」元大哥停下筷子，微微沉吟。

  心寶大眼卜靈卜靈，暗搓搓的聽事兒，她在想，會不會元大哥其實是個才子，然後因為什麼事情只能裝做沒才華，等到合適的時機，就一掀風衣，震驚世人！

  結果元大哥道：「這就要怪他了！」

  他回肘搗了一下樑若虛。

  梁若虛笑著沒說話。

  元大哥就道：「這話說了，小五小六未必聽的懂。我爹很早就說，這所謂的帝師世家，是榮耀但也是枷鎖。我高祖曾祖那兩代，完全就是機緣巧合，才做了帝師，但是祖父那一代，就有幾分強求的意味了。」

  「要知道，天下的讀書人何其多，要作帝師又何其難，就算你的學問真的極好，做帝師也不是只看學問的。所以，也許皇上只想把你當普通的能臣去用，可你卻一心奔著帝師去，君臣相處起來豈不尷尬。所以很可能……就索性遠著些了。」

  他說的十分隱晦，但好幾個人都聽懂了。

  其實，確實是這個道理，皇上手中能人異士何其多，需要權衡的勢力又何其多，憑什麼要拿皇家儲君，去成全你的「帝師世家」之名呢？

  所以這話說的很是，是榮耀更是枷鎖，只是能捨得掙脫這個榮耀，元老爺子確實有大智慧，有大決斷。

  小五哥沒有聽懂，但他也有自己的關注點：「那為什麼是怪梁大哥？」

  元大哥笑道：「我小時候不懂這個道理，我那時候也在念書，一心想著承繼祖上風光，我爹倒也耐心教我，旁人……你不知道，在那種時候，來往的人，全都在誇你，什麼甚肖乃父，夸的我暈淘淘，真以為自己天縱奇才了。後來呢，我爹就收了梁若虛。」

  元大哥頓了一下：「他比我大，但來的時候真的跟個瘦猴一樣，看著很顯小，生的極漂亮，我那時候，比你們稍大點兒，八歲好像，我很高興啊，我就殷勤招待他，後來還想跟他一起念書，但我爹只說進度不一樣，不要一起……我起先信了，後來總覺得哪裡不對。那麼大正好是皮的時候，大人不讓干，非要干，我就摸進去，非要聽聽他是咋念的。」

  他頓了一下，連連感嘆。

  「你們能想到吧？我進去一聽……我那會兒開蒙三年了，他才不到仨月，但是進度已經比我快了……這還不說，我躲在窗下頭，就覺得人家背書和念書一樣，念一遍，背過了，說一回，記住了，我別說記了，最後我都聽蒙了！！」

  「你們明白我心情吧？人家一下午，學了我半月的量，還學的倍兒棒！！結果完了之後，我爹痛罵了他一頓，罵他不專心，我心態當時就崩了，這還是不專心的，那專心的能學成啥樣？？」

  大家真是又覺得可憐，又覺得好笑，都停下等他說。

  元大哥道：「我渾渾噩噩的回去，之後拼命學，我想著我不跟天才比，但也不能給我爹丟人吧？然後我爹就找了我，跟我說，我看到差距沒有一蹶不振，就沒有給他丟人……然後他就說了我剛才說的那番話，讓我想做什麼都可以，不必非要想著念書。」

  他擺了擺手：「反正我最後想了想，我還是喜歡學武，我就開始習武了。」

  梁若虛也來了興致，放下筷子道：「其實那天，你進來的時候，我就聽到了，我是真不想叫你聽的，我那天下午就心不在焉，因為你對我真是跟對弟弟一樣，特別好。我就想，如果這麼一鬧，你嫉妒我怎麼辦？我就一直收著，沒敢敞開表現……」

  元大哥站起來：「滾！！我打死你啊！！打些你們這些混蛋天才啊！！」

  兩個大人嘻嘻哈哈的鬧騰。

  只有糰子悄悄跑去林娘子那兒，把臉藏進了阿娘懷裡。

  她發現大家都沒有多想，只有她，在剛才元大哥說「帝師」的時候，腦子猛然拐到了一個奇怪的方向。

  對啊！！她的爹爹，原本應該是太子呀！！

  雖然爹可能不大會治理國家，但是……但是她有這麼多的哥哥呢？每一個都很好很好的！

  當然要論心眼兒，還是二哥哥。

  帝師世家什麼的……啊啊啊，她不敢想了，畢竟現在她腦子不好使，周圍又都是人精子，她想多了不小心漏出來，那肯定會壞事的！！

  林娘子倒是沒多想，笑道：「心寶困了？」

  「沒有！」糰子立刻又把臉露出來：「心寶聽大家說話！」

  元大哥兩人鬧了會兒，又坐回來，元大哥笑道：「但我現在，就是一個四不像，我跟文人聊不到一起去，跟武人也聊不到一起去，上回林外公與我說了好些江湖規矩，我也啥都不懂。」

  林外公笑道：「你用不著那些的。」

  「怎麼用不著？」梁若虛也道：「我聽說前朝有時候護官銀都用當地鏢行的……」

  此時，林外公還啥也不知道。

  問林娘子，她只說到時候就知道了，所以他只知道蕭泰是個王爺，可能跟女婿有親戚……緩了好幾天，已經可以聊了。兩人把話題一帶過去，漸漸的，林外公和林舅舅也開始聊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