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黃雀在後(下)

  「玄翼！」

  冰冷的聲音從麒麟一族的方向傳了過來，毛犢轉過身來，身上有著強大的氣勢在迅速的散發而出，雙目中的殺氣已然醞釀到了即將爆發的邊緣。

  然而，此刻的玄翼早已暴露了修為，強大如他乃是一族之長，是龍族族長，又豈會畏懼毛犢，只見玄翼冷笑一聲，道：「不知毛犢前輩為何喚我？」

  毛犢目光一凝，一股強大而又無形的力量當即朝著玄翼衝擊而去，但玄翼卻是淡淡笑了笑，身形不動，真氣釋放而出，將那股衝擊波擋了下來，問道：「毛犢前輩這是做什麼？你若是要與我戰上一場，那也得將理由說明了才是！」

  毛犢握了握拳頭，冷聲說道：「方才你是故意的吧？」

  玄翼左右看了看，而後面露不解的朝著毛犢詢問道：「毛犢前輩指的是什麼，玄翼不是很理解毛犢前輩所說的話，還請前輩指點？」

  毛犢氣急而笑，道：「指點？哈哈哈哈，我原本以為我們麒麟一族算計不少，經常會捨棄一些臉面上的東西，不曾想你龍族族長玄翼卻是真真切切的沒皮沒臉，敢做竟是不敢當不成？就這般作為，也好意思稱自己是最強一族！」

  「好，既然你要指點，那我就問你，方才你明明是與建馬聯手戰混沌和晏鶴鳳的，為何在晏鶴鳳最後襲殺之時，你明明有機會救建馬，卻是頓了頓？你堂堂龍族族長玄翼，修為何其強大，又豈會犯這等錯誤，你是故意慢了一步，我說的可對？」

  玄翼輕笑一聲反問道：「是又如何？莫非是我有責任要去營救建馬不成，更何況斬殺建馬的並非是我玄翼，而是鳳凰一族的晏首領。在晏首領殺害建馬之後，我將晏首領斬殺當場，也算是幫建馬兄報仇了，為何毛犢前輩不感激，反倒是責怪於我呢？」

  毛犢眼中有著寒光在不停的閃爍，而後凜然一笑，說道：「好，好一個玄翼，當真是巧舌如簧，今日我毛犢也算是長了見識！」

  「只不過，我這還有一些疑惑，想要玄翼你給我解答一些疑惑，不知道玄翼族長可是有著膽識和見識，可能當這混沌大荒諸多生靈的面回答於我？」

  玄翼挑了挑眉，笑道：「毛犢前輩，你的年歲比我長，修為也比我強，在這世間的見識自然也是比我多，若是連毛犢前輩都不知曉的事，玄翼又何德何能會知曉，還請毛犢前輩見諒，玄翼並不能為毛犢前輩解惑。」

  玄翼話說完，便是要轉身要回到龍族所在的地方，但他此話一出，在場的諸多強者都愣在了當場，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即便是毛犢這等老奸巨猾的存在此刻也是發懵，原本以為這眾目睽睽之下，玄翼即便是硬著頭皮也要將話接下來，豈料對方竟是直接示弱。

  一旁的一直未曾出場的燭龍眼神凝重，對旁邊的九嬰說道：「好一個玄翼，智謀和修為都是如此的頂尖，以退為進卻是讓毛犢一拳仿若打在棉花之上，難受至極，龍族能有如此才幹的強者領導，能長久以來立於混沌大荒之巔，也的確是有其緣由所在。」

  九嬰點點頭說道：「是啊，如玄翼這等軟硬皆能接下的存在，他的對手們就要無奈了，畢竟這才是天下最為不好對付的，來硬的，發現對方的修為根本不在自己之下，無可奈何，來軟刀子，發現每一刀都扎不中，根本對付不了！」

  見玄翼不理會自己，毛犢乾脆便直接大聲的喊道：「玄翼，你們龍族上任族長青芒是怎麼死的？你可知曉這其中的內情？」

  「嗯？」

  此話一出，正走著的玄翼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臉上再沒有了先前的風輕雲淡，反而是氣勢變得沉凝，轉過身來冷冷的看著毛犢，道：「你說這話是何意？」

  毛犢輕笑一聲，卻是暫時不說話，而是將目光看向周圍。此刻周圍諸多的強者都在，方才毛犢的話語已然傳了出去，甚至在真氣的加持之下，已然傳到了崑崙丘的各個角落。

  須得知曉，這一戰聚集了混沌大荒大部分有名有姓的強者，這豈不是向全天下宣布此事？

  「毛犢這話什麼意思？而且看玄翼族長的態度，此事似乎是有內情在其中？」

  龍族有強者開始竊竊私語，雖然他們不知道具體是何事，但他們有智慧。

  「應龍，看來當場青芒之死確實是存在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氽奇看向身邊的應龍，當初在笑城見面之時，氽奇與應龍對此事就有過簡單的交流，只是當時他們修為尚低，猜測到的內容又極為駭人，因此並未繼續猜下去。

  「當初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應龍臉色難看，因為青芒之死有蹊蹺，那青芒的第九子犼，也就是傑塔方才有了一系列針對龍族的計劃，當初犼之所言，沒有多少人信，但如今看來，當初的事情似乎該拿出來重新審視了。

  青芒剩餘的四個兒子此刻卻是再也坐不住了，雖然他們平日裡不說，但此事確實是一個心結，如今被舊事重提，他們心中還是極度渴望知道真相的，畢竟死的是自己的父親啊。

  在場諸多強者的討論，被毛犢聽在耳中，看在眼中，頓時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繼續說道：「玄翼啊玄翼，當初你的修為還沒暴露之時，我們都未曾朝這方面想過，但你的修為之強遠非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那麼一切都要推到重新看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當真是能忍啊，明明修為強到這等程度，在龍伯國和蓬萊仙山與三清的戰鬥，竟是還能假意打不過，甚至是裝出受傷的模樣，嘖嘖嘖，厲害啊！」

  燭龍在一旁輕輕點頭，輕聲對九嬰說道：「我方才觀這玄翼戰鬥之時，對強大的力量使用可謂是非常的嫻熟，力量掌控不多不少，極為的精細，顯然是長時間以來的磨練方才能有的效果。這說明玄翼在許久之前便極為強大了，而並非如我們這般，是近些年來靠著崑崙祖氣才將修為提升上來的，若是我與玄翼對戰，未必能勝他！」

  九嬰眉頭一皺道：「如此說來，那這玄翼的天賦也當真是極高，當初青芒身死之時，說不定玄翼的修為就已經極為強大了。」

  九嬰話音剛落，毛犢就望了過來，輕笑一聲說道：「九嬰妹子說的對，龍族現任族長玄翼，實則是天賦異稟，修為只怕早早的就極為強橫，在那青芒之上！」

  「當初堂堂龍族族長青芒，竟是莫名的死在了自己的房內，要知道那可是龍族族長，修為不弱，得需要是何等的強者才能將其擊殺呢？」

  話說著，毛犢的目光便是落在了蒼龍身上，而眾多強者也跟隨著看了過去，毛犢又繼續說道：「蒼龍嗎？蒼龍身為龍族老祖，修為強大，當時能穩穩噹噹說強的過他的，也就只有太陽燭照、太陰幽熒以及本我毛犢了！」

  此話一出，在場的諸多強者都不由得在心中翻起了白眼，但老一輩的強者們卻是不吭聲，從他們那個時代過來的，心中卻是清楚的很，毛犢說的乃是實話。

  毛犢繼續說道：「憑藉蒼龍的修為，要悄無聲息的擊殺青芒確實不是什麼難事，但卻是沒有這個必要，當初的青芒是蒼龍自己扶持上去的，修為不及蒼龍，在龍族內部的號召力更是沒有任何一個強者比的上蒼龍，這等境況下，蒼龍為何要殺青芒？」

  「蒼龍並非是兇手，那兇手又能是誰呢？」

  毛犢的臉上泛起了冷笑，將目光移到了玄翼的身上，諸多的強者也是看了過來，心中雖是早已猜到答案，但仍舊驚駭莫名。

  「原本，大家認為玄翼你修為不足之時，你自然是沒有這個嫌疑，頂多也只是做了蒼龍的幫凶，但現今看來，只怕你並非是蒼龍的幫凶，而是蒼龍幫你把這個黑鍋背了下來，我說的沒錯吧，龍族現任族長，玄翼！」

  毛犢說到後面，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著。

  眾多強者將目光看向玄翼，但發現玄翼此刻面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看向毛犢的眼神中有著強烈到了極點的殺意。正是此時，青芒剩餘的四子猛然站起身來，目光死死的盯著玄翼的背影，雙手握成拳，指關節被握的「咔咔」作響。

  「夠了！」

  突然，一道威嚴的聲音從龍族諸多強者中傳了出來，龍族老祖蒼龍緩緩的站起身來，看了看睚眥四人，又看了看玄翼，輕嘆一口氣說道：「玄翼，將當日的真相說出來吧，該你擔的責任你自該擔著，不該你擔的也不需要硬攬！」

  「老祖！」

  玄翼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著蒼龍，但蒼龍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族長，還請還我們四兄弟一個真相！」睚眥緊緊的盯著玄翼，聲音聽起來很冷。

  蒼龍此話一出，在場的諸多強者臉色又發生了變化，莫非是這其中還有更多的內情，思及於此，一個個都將耳朵豎了起來。

  而毛犢的眉頭也是皺了起來，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原本他將此事說出來，已然算是挑動了龍族的內部矛盾，但看蒼龍和玄翼的模樣，似乎此事還有迴旋的餘地，這可不是毛犢想要的。

  「還真是撲朔迷離的龍族秘辛啊！」

  氽奇情不自禁的感慨著，與應龍等直接回到了陸壓的身旁，目光卻是在四處遊動，打量著各族強者的反應。

  玄翼站了出來，朝著各族強者拱了拱手，而後更是朝著睚眥四兄弟拱了拱手，將身形躬了下去，深深的行了一禮，這不由得讓睚眥四兄弟心中一顫，全身冰涼。

  玄翼起身，眼中有著追憶之色，朗聲說道：「諸位，有關龍族前任族長青芒身死之謎，今日我玄翼便將真相公布於眾，還請諸位日後莫要再詆毀與謠傳！否則若是被我龍族知曉還有強者抹黑我龍族，我龍族定然與他不死不休！」

  話音落下，氣浪滾滾，聲音再次傳遍整個崑崙丘，身上強大的氣勢頓時散發了出來。

  但很快，玄翼又是把氣勢輕輕一收，繼續說道：「當年，青芒族長還是龍族的族長，他修為強大，卻是和平，不喜爭鬥，在族群發展的方面有著尋常強者難以企及的天賦。」

  「而我玄翼，作為龍族的一份子，與青芒族長理念不合，我認為龍族乃是天生的強族，強大的體魄與肉身，戰鬥上天生的優勢，修為中往往更快一步的天賦，這都是我龍族所特有的，有如此多的優勢不用，不去與各族爭奪，反倒是沉下心來發展，這是不對的。」

  「尤其是我自身修煉天賦不弱，更是讓我堅信這一點，因此時常與青芒族長發生爭執，這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極差，但我依舊在堅守著我自己的理念，絲毫不動搖。」

  「終於，在日復一日的修煉中，我憑藉著強大的天賦，修為走到了青芒族長的前頭，戰鬥力也日益的增強，這讓我對青芒族長更加的不滿。我認為這天地就該以實力為尊，我修為比青芒族長要強，憑什麼他做族長壓我一頭，否決我的開戰計劃，而讓龍族修養生息！」

  說到這，玄翼的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容，而後繼續說道：「在那一日，我的不滿被壓抑到了極致，而我自己也認為修為足夠的強大，已然是能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當日晚上，我潛入到了青芒族長的房間內，揮手間便是用強大的真氣將青芒族長的房間包裹了起來，不讓任何的信息外泄出去，卻是不知我出手的那一剎那，就已然被蒼龍老祖發現，只是蒼龍老祖認為青芒族長會處理好，因此才未對我出手。」

  蒼龍看了一眼玄翼，眼神之中卻滿是後悔，若是當時此他親自出手處理，青芒便不會死了，今日龍族又必然會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但他若是出手，如今的玄翼也就不是如今的玄翼了，萬事皆是有兩面，好壞總是相伴而生的。

  玄翼說道：「青芒族長見我將周圍的封鎖了起來，也不生氣，也不反抗，只是和我慢慢的聊了半個晚上，希望用當下的龍族的情況以及道理來說服我！」

  「然而，當時我的執念已深，根本聽不進青芒族長的話，甚至以為青芒族長只是在用緩兵之計，在等其餘的龍族強者前來救援。當即我便提出要囚禁青芒族長，以後龍族議事時要以我玄翼的意見為主，對混沌大荒各族發動戰爭，以此壯大我龍族！」

  「青芒族長不願如此行事，又和我講訴戰爭將有多少的生靈死去，整個混沌大荒會如何生靈塗炭。本就是沒有耐心的我直接向青芒出手，想要將其制伏，讓青芒族長成為我的傀儡，去實現我的宏圖偉業，成就我龍族徹底稱霸混沌大荒的夢想！」

  「原本，我以為必然會有激烈的大戰，青芒族長修為不弱，一旦戰了起來動靜必然很大，我的封鎖未必能撐很長的時間，因此我這一出手，便是全力出手！」

  「但，讓我未曾想到的是，我出手用了全力，但青芒族長的臉上卻是永遠帶著微笑，他原本也是做出了要動手的模樣，但臨到頭時卻是收回了所有的攻擊。而全力出手的我要停住攻擊已然不可能，在失手之下，我的全力直接成為了致命一擊！」

  「那一擊之後，老祖蒼龍出現在房間之內，但已然無法挽回青芒族長的性命，我心中慌亂，欲要去拿救命的仙草來救青芒族長的性命，卻是被青芒族長一把拉住，並當著我的面與蒼龍族長商量，要將龍族族長的位置傳給我！」

  說到此處，玄翼的眼眶已然徹底紅了，但他畢竟是龍族族長，強忍住梗咽的情緒，看向睚眥等四兄弟，補充道：「你們父親當時給出的理由是，我雖然現在有些激進，但乃是一心為龍族考慮，只要讓我坐上了那個位置，我就能慢慢的理解一切。」

  「那日後，青芒族長身死，我成為了新任的族長，但我並未去實施我的宏圖霸業，而是開始觀察了起來，開始思索了起來，也開始低調了起來，當青芒族長那日與我說的話，我至今都還記憶猶新，歷歷在目不能忘卻！」

  「鏗！」

  一聲劍鳴之聲傳來，睚眥的身形到了玄翼的眼前，他的手中持著一把寶劍，此刻竟然是變成了漆黑之色，而睚眥的雙眼已是通紅，低沉的說道：「也就是說，我父親確實是你玄翼親手所殺的？」

  「族長！」

  「睚眥！」

  睚眥這一動手，諸多的龍族強者都緊張了起來，紛紛上前。

  看著憤怒的睚眥，玄翼朝著諸多的龍族擺了擺手，而後輕輕的點了點頭，緩緩的閉上眼，脖子輕輕的往前伸了伸，抵在那漆黑的劍尖之上，低聲說道：「此事乃是我追悔一生之事，你若是想要為父報仇，我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