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撥開雲霧(下)

  句芒看向后土，又看了看應龍，頓了頓，遲疑的說道：「不過……」

  后土眉頭皺起，說道：「不過什麼？你句芒可不是吞吞吐吐之輩！」

  「這事我來說吧！」應龍接過話茬，深吸一口氣，說道：「當日，我們與那饕餮戰鬥完之後，我發現在半空之中有強者窺探，我本欲將其留下，奈何對方手段了得，直接逃走了，而我在他藏匿身形地方，搜尋到了幾縷氣息。」

  「經過辨認，應該是屬於古巫族混沌首領的氣息！」

  應龍此話一出，猶如在后土心湖中拋下一個驚天巨石，砸起了難以停歇的驚濤駭浪。

  「應龍，你可確定？」后土未說話，氽奇先行朝著應龍問道。

  「哎！」

  應龍幽幽的嘆了口氣，手中光芒一閃，一顆小小的水球出現在手中，那是先前應龍用來收集氣息的水球，真氣輕輕一托，應龍直接將水球送到了后土的面前。

  沉默，后土隻字不言，只有無盡的沉默，混沌為何會出現在他們戰鬥的上空？目的是什麼？混沌首領和饕餮、窮奇是什麼關係？按照饕餮的修為，理應是能感受到混沌的存在的，為何卻不對混沌出手？這一切一切的背後是否有什麼驚天秘密？

  一滴冷汗從自己的額頭邊上流了下去，應龍已是把那水球收了起來，后土心中隱約對事情有了猜測，但卻是不敢相信或者說不願意去相信。

  一直以來，帝江的手段就略顯極端，為了古巫族的利益可以不管不顧，道德操守之類的盡可拋棄，而混沌常年不在族內，只有族內有需要的時候，混沌首領才會歸來，但每一次歸來，都能讓古巫族的族民們感覺安心。

  原本，在后土看來，混沌首領與帝江是理念有所不和，混沌首領有著自己的底線與原則，但如今看來，事實只怕並非如此，這其中更深層次的原因，只怕是混沌在外面有他的事情要做，比如，策劃刺殺白澤，又比如，此次事件中將窮奇和饕餮釋放而出。

  思及於此，后土只覺背後頓時全部被冷汗打濕，倘若當真是如此，那混沌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當初白澤一事中，羿便將事情事無巨細的與后土說過，而在這之後，鳳凰族鳳梧曾經試探過帝江，白澤之子白軒更是直接殺上門來報仇，那太陽一脈的帝俊亦是也曾有過這方面的表示，至少此事古巫族脫不了干係。

  白澤之死，算得上是混沌大荒動亂的標誌性開端，而如今窮奇與饕餮出現雖然不久，但因為他們從中作梗，可以說是迅速的加快了三族的戰爭，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這兩次事件都讓天下局勢變得複雜，各族之間矛盾加劇。

  莫非，混沌首領的意圖也是如那太陽一脈的帝俊一般，讓強族之間不斷發生鬥爭，削減他們的有生力量，最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而且，還有另外一件事，在最開始的時候，古巫族與太陽一脈合作刺殺白澤，那崑崙丘祖氣一事呢，這混沌大荒中有數的強族，龍、鳳凰、麒麟三族，再加上太陽一脈也都到場了，為何古巫族竟然只有自己去了，真的是沒有其他強者出現嗎？又或者說古巫族有強者到了，只是未曾現身而已？

  「后土，后土！后土！」

  氽奇連連喚了后土數聲，但后土仿若未覺，只是嚴重逐漸有著驚恐之色，知道氽奇用力抓了抓后土的手，輕微的刺痛這才讓后土回過神來，嘴唇都在微微的顫抖著，讓氽奇看了不明所以又一陣心疼。

  「好姐姐，你怎麼了？」

  氽奇伸手輕輕的將后土攬入懷中，柔聲問道。

  后土不說話，只是將頭埋入到氽奇的胸膛之中，一動不動。眼見如此情況，氽奇無奈，朝著應龍等揮了揮手，說道：「要不今日就先到此為止吧，等后土心緒稍稍平復之後，我們再具體的商討下一步該如何走，你們看如何？」

  「也好，那我們先出去了！」應龍等話說完，紛紛魚貫而出。

  半日後，太陽星以不見了蹤影，天空之中卻是沒有繁星，被漫天的雲層遮住，氽奇和后土坐在屋頂之上，后土半倚在氽奇的懷中，臉上有著濃到化不開你的愁容。

  「好姐姐，你當真什麼都不打算和我說嗎？」氽奇輕撫著后土的臉龐，心中滿是擔憂。

  「並非如此，我只是不知該從何說起，我自己內心都一團糟，理不清這其中的線索！」

  后土輕輕搖頭，下午的時間裡，后土不斷的思考著，卻是發現一旦某些東西是正確的，那許多的事情都能串的起來，只是這其中的真相太過殘酷，讓后土無法接受。

  「那你不如說出來，讓我幫你理一理，你知道的，我一向是機智聰敏！」

  氽奇強行調侃了一聲，努力作出輕鬆的模樣。

  后土抬起頭，擠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微微思索後點頭說道：「既如此，那你便與我分析分析，看我是否有什麼遺漏？是否有什麼錯誤？」

  氽奇點頭答道：「好，你且說來看看！」

  后土想了想，說道：「首先，帝江首領的性子你是了解的，原本我以為混沌首領與帝江首領不一樣，但我現在做一個假設，若是混沌首領與帝江首領目的一致，想法相同，那這一切都變了，我們得從頭開始分析，就從崑崙丘祖氣一事開始！」

  「好，那后土你且暫時莫發表意見，由我來說說我的看法！」

  對后土會如此說，氽奇並不奇怪也不意外，事實上，氽奇的內心也有自己的一番猜想。

  「崑崙丘祖氣是何等神物，想來這混沌大荒中當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何況是古巫族的兩位首領，當日帝江企圖謀奪我的氣運更是驗證了這些，但那日崑崙丘爭奪戰之中，也就后土你出現在了現場。」

  「古巫族緊緊派你去往崑崙丘，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這混沌大荒中的諸多強者了，這顯然是極其不合理的事，這其中必有內幕！」氽奇頓了頓，說道。

  「嗯，的確！嗯？氽奇，你，你知道我……」

  后土點點頭同意，但下一刻，她則是反應過來氽奇話中的意思。若是從那日看來，后土明明是湊巧才碰到的戰鬥，因此才趕了上去，但如今看來，此事並不湊巧，而氽奇心中也猜到了。

  氽奇笑了笑，伸手在后土的鼻頭上颳了刮，親昵的說道：「當日我們逃離西王母的追擊，應龍療傷之後你們對話，你問應龍前方應該也是他要去的地方吧。」

  「當時在我看來這句話屬實有點莫名其妙，但現在想來也就都明白了，但這也是理所應當之事，我的好姐姐，你無須放在心上，若非當日之事，現在的我修為只怕還低得很呢！」

  「謝謝你，氽奇，謝謝你!」

  后土緊緊的抱著氽奇，心中無比溫暖，原來他早便知曉了，但是並未怪罪自己。

  「好了，我們接著說。」

  氽奇拍了拍后土的後背，繼續道：「在我看來，古巫族定然不止派了你一個，極有可能還有其他的強者隱於暗處，但當時在場的有燭龍前輩、晏首領、成紀前輩這般的強者在，一般的強者根本瞞不過他們的感知。所以，我認為，當時隱藏在暗處的強者，很有可能是帝江和混沌，畢竟事發之時，他們兩個都不在古巫族！」

  「而且，我還聽聞當日白澤前輩下山之事，遭受到了莫名強者的偷襲，甚至是還受了傷，得虧有成紀前輩的幫助，這才留得性命。」

  「須得知曉，白澤前輩秘法窮出，即便是與燭龍前輩的鬥爭中都未曾受傷，那得要何等修為的存在才能讓白澤前輩受傷，如今想來，也只能是精通時空之道，善於隱匿身形的帝江和混沌了！」

  「而且，我心中還有一個懷疑，你可還記得，當日將那崑崙祖氣擊散的是誰？」氽奇道。

  「帝俊之子葆江，怎麼？他有問題？」后土下意識的答道，而後一愣，道：「你是說？」

  「沒錯，並非我看不起葆江，只是當時他的修為在眾多強者面前實在是不夠看，那他又如何隱匿身形，如何一擊擊潰崑崙祖氣，甚至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被發現？這其中若說沒有強者相助，打死我也不能信！」

  「這事需假借葆江之手，若是單獨帝江出手相助，只怕還要差些，我更傾向於認為混沌也有出手相助，甚至，根本就只是混沌出手相助！」氽奇定下結論。

  「或許，確實如你所言！」

  后土雖是心中不願承認，但也知道這極有可能是事實。

  「好，接下來我們便說第二件事，白澤被刺真相！」

  氽奇眼中浮現出白澤的樣貌，雖然他與白澤接觸的不多，但笑城的存在足以說明白澤的品行與胸懷。

  「我記得你說過，當日白澤在笑城中生命垂危之時，讓羿大哥少回古巫族，想來此時白澤前輩已然知曉刺殺他的兇手里有古巫族的存在，再加之崑崙丘下白澤前輩遇到的偷襲讓白澤前輩更加確定。」

  而且以羿大哥的修為，古巫族能害他的也不多，如此情況下，只能是有羿大哥難以對付的存在，比如兩位首領！」

  「後來，我們在營救白軒之時，也出現了古巫族的屍體，這也足以說明一切，而刺殺白澤一事，太陽一脈也參與到了其中，古巫族與太陽一脈定然有合作，但此次合作並非是第一次，第一次的時間完全可以往前推，推到崑崙丘祖氣一事中。」

  氽奇越是分析，后土的臉色越是難看，她心中原本已經知曉，但不願意去承認，如今從氽奇的口中說出，便由不得她再繼續騙自己了。

  「而且，這其中有個細節可能你忽略或者忘記了，當日那庶前輩拿出來的古巫族屍體，你們都未曾見過，因此很有可能是古巫族秘密訓練的力量，依我看，多半是混沌首領在私底下培養的強者，因此我們才未曾見過。」

  「同時，能刺殺白澤前輩的定然也不是什麼弱者，但他們身死之後，混沌大荒中似乎都未曾傳出多少消息，這股力量顯然並非明面上的，應當有一部分也是混沌首領暗中的培養出來的。」

  「而且，最為重要的是，倘若混沌首領和帝江首領當真與太陽一脈的帝俊有著同樣的目的，那他們必定會保持合作，如此境況之下，這後續的諸多事宜只怕還有混沌和帝江的影子在其中，這幾年來混沌大荒中的風雲便是由古巫族和太陽一脈共同攪動的！」

  后土痛苦的搖了搖頭，說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古巫族便是混沌大荒的罪民！」

  氽奇心疼的看著后土，卻是接不了她這話，但氽奇能理解后土心中的苦楚，只能是緊緊的抱了抱后土，繼續說道：「現在還有一件事，如今想來只怕也是與混沌有關！」

  「你指的是何事？」后土不解的詢問道。

  「胞人族焦饒國一案！」氽奇雙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一字一句的說道。

  「怎麼會？焦饒國一案不是已經確定了嗎？殺害鳳梧的兇手就是麒麟一族的首領毛犢，又怎麼會和混沌首領有關？」

  后土很是不解的看向氽奇，不知他為何有此一說。

  「沒錯，殺鳳梧的的確是毛犢，但這其中還摻雜著其他的東西！」

  氽奇扶著后土的肩膀，看著后土的眼睛認真的說道：「當時晏首領追殺應龍之時，為了證明應龍的清白，應龍將當時用來記錄的玉石拿了出來，裡面有一段影像無意中記錄到了古巫族陷害鳳凰一族的罪證，奢比屍在焦饒國扔了一樣東西，一樣鳳凰族獨有的東西。」

  「嗯？你是說奢比屍收到帝江或者混沌首領的指示，要徹底坐實鳳凰族的罪證？」后土點頭道。

  「的確如此，在焦饒國之事發生前夕，應龍和句芒一起回了暘谷，在暘谷卻是見到了帝俊正與一個修為強大的黑袍強者密謀著一些什麼。」

  「原本應龍與鳳梧在焦饒國猜測，會陷害鳳凰一族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太陽一脈，因此注意力多在太陽一脈上，卻是未曾想過出手的竟然會是奢比屍。」

  「這？怎麼會？奢比屍扔的是什麼東西？」后土問道。

  「具體是何物卻是不知，但此物卻是有著獨特的鳳凰一族的氣息，而且最後通過胞人一族核實，那道氣息乃是重鳴所獨有。為何奢比屍手中會有重鳴的氣息，想來答案也只能有一個，那就是古巫族當日的戰亂中提取得到的。」

  「此事奢比屍做的極為隱秘，若非是無意間應龍被記錄下來，就永遠不可能再被其他的生靈知曉，我不認為這是奢比屍自己個巫（人）的意志所為。」

  后土皺眉，再次開口說道：「那你是懷疑與帝俊密謀的乃是混沌首領，既是如此，那與麒麟一族的目的應當是一樣的，為何毛犢又將奢比屍、三身一起給殺了呢？」

  「或許，此時我有發言權！」氽奇剛欲答話，應龍的聲音便從一旁傳了出來。

  后土與氽奇抬頭望去，應龍腳步在虛空中輕輕踩動兩下，直接落到了氽奇的身邊，手中光芒一閃，一個酒罈出現在手中，拍開泥封，直接遞給了氽奇。

  應龍手中光芒再閃，自己拿出個酒罈喝上兩口，說道：「抱歉，我並非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只是我也閒的無事，隨意走動間便聽到了你們的談話。」

  氽奇翻了翻白眼，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道：「無妨，你臉皮那麼厚，即便是故意來偷聽，我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你還是將事情與后土說一說吧！」

  應龍無奈，並未與氽奇爭辯，而是緩緩開口說道：「或許，最開始的計劃，並非是要將鳳梧斬殺在焦饒國，而是坐實鳳凰一族殺害胞人族的事，讓鳳凰一族成為整個混沌大荒的公敵，與此同時，將我龍族陷害鳳凰一族的嫌疑放大，引起兩族的衝突！」

  「如此一來，作為三大強族的麒麟一族便是最大的受益者，但在調查的過程中，他們似乎發現此事並不可行，我與鳳梧相識，似乎是一條心。」

  「更為重要的是，麒麟一族早就準備了第二套方案，而當時的情況正好給了他們極好的實施第二套方案的機會。而且，毛犢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就算古巫族與太陽一族與她目的相同，但並沒有多麼堅固的同盟之誼，該犧牲時毛犢絕不會有任何的手軟。」

  「於是，毛犢便直接實施第二套方案，滅殺鳳梧、栽贓於我，令龍族和鳳凰一族徹底反目，關係達到不可挽回的境地，至於三身和奢比屍，活著，只會成為一個不穩定的因素，只有死了，方才能對所發生的事情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