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丹穴山下(上)

  「族長！北冥鯤鵬神上前來拜見！」

  突然，一道聲音傳了上來，將沉思的羽嘉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嗯？鯤鵬？莫非是為應龍而來！」

  羽嘉與鯤鵬也算是故交了，但如此境況下鯤鵬前來，顯然不是為了敘舊，多半便是為應龍而來，這一番思索頓時讓羽嘉的臉色有了變化。

  「有請！」

  羽嘉稍稍整理情緒，站起身來，不管對方來的目的為何，對方終究是鯤鵬，話說著羽嘉朝著旁邊一個巨大的樹冠走了過去。

  「是！」

  下方那聲音再度傳來，而後便是聽的破風之聲迅速朝著外面而去。

  不過一會的時間，羽嘉負手而立，在他的背後，一道光芒一閃，兩道身影便是出現在了羽嘉背後，赫然正是鯤鵬和后土。

  「羽嘉兄，許久不見，你的修為比之前強大了不少啊！」

  鯤鵬看著有些寂寥的羽嘉，很是自然的打了個招呼，但心緒已然是轉動數次，猜到了其中的緣由因果。

  羽嘉轉過身來，臉色則是略顯嚴肅，身上散發著落寞，緩聲說道：「修為強大又有何用，即便是成為了這天地間最為頂尖的存在，也依舊震懾不了混沌大荒，依舊護不住我孩兒的性命，依舊只能落得白髮鳳送黑髮鳳的結局！」

  「宋山焦饒國一事，羽嘉兄以為如何？」鯤鵬也不繞彎，反倒是直接開口詢問道。

  「此事具體真相我暫不知曉，但內情必有蹊蹺！」羽嘉的眼中有著精光在閃動，頓了頓，繼續說道：「但具體真相，還得從應龍的口中了解，所以我還是必須將應龍抓回來，否則我兒鳳梧之死的真相，豈不是要永遠埋藏了嗎？」

  「這是古巫族后土，在宋山焦饒國之事發生之前，曾與鳳梧等共患難過，或許你可以再了解一番鳳梧與應龍之間的關係！」鯤鵬微微側身，將后土介紹給羽嘉。

  「哦？古巫族后土，我倒是知曉！」羽嘉點點頭，卻也未露出太感興趣的神色。

  「后土見過羽嘉首領！」后土朝著羽嘉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

  接下來后土將自古巫族開始，發生的事情與羽嘉講述了一番，關於鳳梧與應龍的部分，后土可謂是事無巨細皆無遺漏，盡數告知羽嘉。

  羽嘉聽聞後，倒是沒有特別的表示，而是輕輕點頭，道：「先前朱雀回來之事，述說過一段先前的事，倒是與你所言並無太大差別，只是你說的更細了些。」

  「羽嘉兄，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問羽嘉兄，若是應龍與鳳梧的死當真有逃不脫的責任，那羽嘉兄該如何處理？」鯤鵬神色淡然，卻是沒有半分的逼問語氣在內，只是朋友之間的商議語氣。

  「倘若真是如此，命，便就該以命來償！」

  羽嘉神色一變，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身上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殺氣，令一旁的后土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即便以后土現在的修為也如同是突然從夏日墜入到寒冬一般。

  「不，羽嘉兄，你不能殺他！」鯤鵬斬釘截鐵的說道。

  「哦？難道鯤鵬兄是要攔著我了？」羽嘉臉色一變，一步踏前問道。

  「不？並非是我要攔著你，你不能殺他的原因，在你自己……」鯤鵬說道。

  ……

  南禺山之外，應龍一行跟著晏首領來到了此地，此刻的晏首領眼神中有著疲憊，而氽奇、應龍、句芒此刻更是臉上疲態盡顯，自那太陽一脈離去之後，他們歸來的路上仍舊是碰到了不少的阻擊，修為皆是不弱，一副要擊殺應龍的模樣。

  「終於還是到了南禺山啊！」

  氽奇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遠遠的望著那直入雲霄的梧桐木，心中不由得滿是震驚，這梧桐木光是從外表看來，竟是隱約給人一種高貴的模樣。

  「這便是梧桐木嗎？」

  句芒抬頭望著，眼中有著翠綠色的光芒在閃爍，視野之內一道道火焰在梧桐木上流轉，但這梧桐木也不知是為何，竟是完全點不著，還散發著絲絲的涼意，當真是玄奇無比，令堂堂春神都極為不解。

  「沒錯，這便是鳳凰一族歷來的族居之地，南禺木王梧桐木！」

  晏首領眼中有著光芒在閃爍，心情卻是極為複雜，竟是隱約有了難以言明的畏懼。

  察覺到內心如此感受，晏首領心中既是不解又是難受，晏首領自修為可在混沌大荒縱橫以來，便從未產生過畏懼的感覺，即便是有什麼事情，他也會設法解決。

  此次回歸南禺山，想來羽嘉也不會對自己如何，但晏首領就是畏懼，畏懼將鳳梧的消息告知羽嘉，畏懼面對羽嘉悲傷的眼神，畏懼面對鳳凰一族諸多強者的悲傷。

  「呼~」

  晏首領深吸一口氣，而後長長的吐出，即便是再畏懼，他也必須得邁出這一步。

  「走吧！」

  晏首領看了一眼應龍，率先朝著那梧桐木飛了過去。

  「來著何族生靈！？」

  剛剛接近梧桐木，兩道身影一閃，兩個鳳凰族的守衛出現，待得看清晏首領的面貌，兩個守衛當即朝著晏首領行了一禮，恭敬道：「原來是晏首領！」

  「嗯，你們辛苦了！」

  晏首領點點頭，滿頭的白髮此刻顯得有些扎眼，繼續說道：「我將龍族的應龍帶回來了，現在要去見羽嘉大哥！」

  「是！晏首領請進！」

  守衛當即拱了拱手，讓開了路，只是看向應龍的眼神極為不善。

  應龍心中有些許忐忑，雖是已經將真相告知給了晏首領，但終究是來了鳳凰一族，內心還是略微有些擔心的。

  晏首領領著應龍等直接衝到上方，眼中有著悲傷的神色，不過是半盞茶的功夫，晏首領便已是到了，身形一轉，直接落到一個巨大的樹冠之上，鳳凰族族長羽嘉正與鯤鵬對坐著，后土則是坐在一旁，安靜的喝著茶水。

  晏首領一上來，羽嘉等便是把目光投了過來，見得晏首領滿頭的白髮，羽嘉不由得身軀一震，臉色由平靜再度變成了悲傷。反倒是一旁的后土，見得氽奇等平安到來，心中甚是安心，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朝著氽奇等點了點頭。

  晏首領數步跨出，便來到羽嘉面前，眼睛內已然蒙上一層水霧，直接朝著羽嘉跪了下去，聲音哽咽的說道：「羽嘉大哥，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小梧！」

  羽嘉起身，喉嚨動了動，看著跪在自己的眼前的晏首領，一個修為決定的強者，一個驕傲到了極點的鶴鳳族首領，此刻虎軀不斷顫抖，眼淚止不住的簌簌而下，滿頭的白髮更是格格不入，哪裡還有半分絕頂強者的模樣。

  「星旋，起來吧！這不怪你！」

  羽嘉雙手微微顫抖，將晏首領緩緩的扶了起來。

  「不，這的確是我的過錯，是我考慮不周，這才導致小梧命隕焦饒國！」

  晏首領此刻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自鳳梧身死以來，晏首領一直壓抑著自己，情緒到了此刻方才徹底的爆發了出來，那曾經被自己視如己出的孩子身死，如何能不悲傷？

  氽奇等在一旁看著，並未出聲打擾，應龍則是悄悄的移動腳步，走到鯤鵬身邊，朝著鯤鵬行了一禮，卻是遭到鯤鵬一個不滿的表情，顯然對於焦饒國發生的事，鯤鵬並不滿意應龍的作為，或許內心覺得應龍應該做的更好吧。

  半晌後，晏首領的情緒方才恢復過來，羽嘉輕輕拍了拍晏首領的肩膀，道：「好了，此事具體如何，我還得仔細的問一問應龍方可。」

  「嗯！」

  晏首領應了一聲，便是和羽嘉朝著應龍走去。

  突然，晏首領猛的站住腳步，眼中再次露出恐懼的表情，連忙拉住羽嘉，急忙問道：「羽嘉大哥，此事，鳳丹沒有回來和你詳細說明嗎？」

  「嗯？你說什麼？鳳丹？」

  羽嘉思緒電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體內真氣一漲，極為強大的氣勢當即沖天而起，站在一旁的氽奇等只覺有數座大山壓在自己的肩膀之上，令他們感覺難以站穩腳步。

  「不好，出事了！」

  應龍低喝一聲，鳳丹原本是先一步回來向羽嘉報告事情真相的，但如今羽嘉對事情並不知情，那原因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鳳丹未曾回來過。

  鳳丹為何未曾回來？若說鳳丹是叛族，羽嘉多半是不信，晏首領也更加不信，那情況也只能是有兩種，鳳丹被什麼事情牽絆住，根本無法及時趕回，亦或者說鳳丹受了重傷甚至是身死，根本無力趕回來。

  「羽嘉大哥，當時我讓鳳丹先行回來，將事情的真相報告於你，我帶著應龍在後面來。」晏首領眼神凝重，思緒飛速的運轉，接著道：「我們現在最主要的是先找到鳳丹。」

  「嗯，我們先找鳳丹！」羽嘉眼神發寒，理智微微恢復，連忙收起全身的氣勢。

  話音落下，羽嘉手上光芒一閃，一根羽毛出現在羽嘉的手上，上面流轉著鳳丹的氣息，想來就是這鳳丹身上落下的羽毛。

  羽嘉右手輕輕一震，一滴血液當即從其指尖出現，強大的力量從血液中散發而出，周圍空間都在向這滴血液坍塌，彰顯著羽嘉的強大。

  羽嘉伸手一握，那鳳丹的羽毛瞬間化成齏粉，只餘下濃郁的氣息被那滴血液不斷的吸收進去，直至幾個呼吸之後，周圍屬於鳳丹的氣息已然完全消失。

  「呔！」

  羽嘉全身真氣澎湃，迅速的灌入到那血液之中，頓時令血液散發出刺眼的光芒，一道道玄奧的波動從那血液中散發而出，朝著天地間迅速的擴散而去。

  「蹭！」

  一道火光在羽嘉的身上亮了起來，隨著羽嘉的真氣流動，那火焰無比的精純，更是險些將虛空燒穿，直接沖入到那滴血液之中，令血液的顏色更加深沉。

  「好強大的火焰！這就是羽嘉的實力嗎？」

  應龍臉色一變，他沒怎麼見過龍族的老祖蒼龍，也未曾見過其出手，不知曉這世間最為頂尖的實力是怎麼樣。

  「嘭！」

  突然，羽嘉那強大的血液猛然爆開，無數的光影從血液中生出，化作一道道的碎片分布在空中，隨著羽嘉真氣輕輕點出，那光影開始迅速的竄動，最後逐漸的組成一道畫面，那是由高空出向下俯瞰的一幅畫面，在畫面中，一個不甚清晰的身影正躺在地上。

  「找到了！」

  羽嘉低喝一聲，畫面迅速被拉近，那身影半躺在地上，有著英俊的面容，奈何身上有著鮮血在流淌，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正是鳳丹。

  突然，畫面中的鳳丹似是有所感應，眉頭微微一皺，朝著上方看了過來，而後露出一絲苦笑，正要說些什麼，那畫面便是傳來一聲脆響，探查已然斷絕。

  「羽嘉大哥，那是丹穴山！」

  晏首領沉聲說道，心頭卻是一凜，丹穴山，於鳳丹而言是多麼不吉利的一個名字，鳳丹竟是在那！

  「走，去丹穴山！」

  羽嘉低喝一聲，顫抖的言語中帶著無窮的殺氣。

  話音落下，一聲嘹亮的鳳鳴之音傳來，羽嘉已然是化作了鳳凰本體，雙翼輕輕一扇，已是到了天邊看不見的位置，晏首領見狀，連忙化出獸型本體，跟了上去。

  「只怕是要出大事了！」

  鯤鵬無奈的搖了搖頭，隨即伸手朝著氽奇等一招，強大的真氣瞬間將他們全數包裹在內，而後天空之中便傳來一聲大鵬的鳴叫之音，氽奇等便被鯤鵬抓在了爪子中，朝著丹穴山的方向迅速飛去。

  「……竟然被抓在爪子上往前走！」

  氽奇一臉的無奈，但卻只能在心中泛起嘀咕，絲毫不敢說出聲，畢竟鯤鵬的強大，那可是非同尋常，氽奇怕萬一惹的對方生氣，今日自己便是要將性命交代在這句抱怨之上。

  鯤鵬雙翼一扇，速度瞬間暴漲，氽奇等只覺眼前一花，那原本的景物早已消失不見，任憑氽奇一行如今修為強大，眼前能看到的也只剩下流光了。

  這丹穴山與南禺山的距離並不算太遠，但也不算很近，但都抵不過羽嘉和鯤鵬的速度快，鯤鵬不過是眨眼的時間便是追上了羽嘉，見其全力飛行的模樣，鯤鵬無奈的搖了搖頭。

  雙翼輕輕一扇，鯤鵬猛的張開嘴，一道近乎透明的光球從鯤鵬口中噴吐而出，直接籠罩到羽嘉的身上，頓時羽嘉的速度陡然提升。

  「嗯？這是什麼？竟然還能用來提高羽嘉這等強者的速度，當真是了得！」

  氽奇等看到如此景象，不由得心中大驚，情不自禁的問了出來。

  「這本質上乃是師尊對時空感悟的凝練，只是以一種輔助的方式將其包裹在羽嘉族長的周身，令其能更好的空間內穿梭，在更短的時間能飛行更遠的距離！」應龍解釋道。

  「那，你是不是也會？」句芒眨巴著眼睛，對應龍問道。

  「我……我現在對時空的領悟還差了些！即便凝練出那時空光球，想來也增加不了你們多少速度！」

  應龍極為難得的臉色一紅，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

  氽奇與句芒一陣失望，看向應龍的眼神頓時沒了任何期待。

  「……」

  應龍心中極其無語，恨不得現在就把兩人狠揍一頓，讓他們明白領悟時空有多難，也讓他們明白花兒為什麼如此的紅。

  約莫三炷香的時間後，鯤鵬速度猛的一降，氽奇等頓時能看清眼前的事物與景象，從高空之上俯瞰下去，那景象與之前在南禺看到的一模一樣，正是丹穴山。

  「丹兒！」

  羽嘉突然臉色一變，重新化作盤古之形的模樣，朝著下方猛的衝下去，晏首領和鯤鵬等當即緊隨其後，迅速跟了下去。

  只是，他們剛剛落地，心也跟著沉到了谷底！

  地面之上一片狼藉，一個巨大的五彩鳳凰正躺在地上，早已是沒有了任何的呼吸，生命氣息也已然消散，完完全全是一具屍體。

  「丹兒！」

  羽嘉怒吼一聲，強大的真氣頓時從體內爆發而出，周遭數百里的山林頓時紛紛爆炸而開，羽嘉強大的力量充斥在整個天地之間，嘴角一縷鮮血流了下來。

  原本鳳梧剛剛身死，羽嘉尚且未從悲痛中走出，如今鳳丹竟是也沒了生命氣息，羽嘉如何能不怒，如何能不悲，即便是修為強大到了這天下的頂點，那也是徒勞。

  「嘭！」

  一旁的晏首領更是仿佛失去了神魂一般，直接摔坐在了地上，雙眼已然失去焦距，失魂落魄的模樣仿佛一個即將入土的老人一般，令人心疼無比。

  「是誰？是誰殺了我兒？是誰？」

  羽嘉仰天怒吼，那用來束髮的發冠直接炸裂而開，滿頭的長髮在空中飛舞，周圍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

  幸好，周圍似乎沒有什麼生靈在此，未收到太大的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