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樂極生悲(下)

  「哼，想跑！」

  應龍剛剛飛了出去，傑塔便已是察覺到，當下便是身形一轉，直接化作一道紅色的電芒激射而出來。

  方才穩住身形的應龍，卻已是看到傑塔到了身後不遠處，當下心中一沉，已是顧不得其他，抓出部分的崑崙祖氣，直接大口一張便吞了下去，同時雙翼一展，強烈的罡風憑空而生，應龍急忙逃竄。

  密室中的青龍伸手便將剩下的崑崙祖氣收了起來，望著外面搖晃的應龍以及追擊的傑塔，抹了抹眼中的淚水，一咬牙，直接化出本體，變作一條身材修長的青色的龍飛了出去，追趕在傑塔的後方。

  「你跑不了了！」

  一道聲音如雷般在應龍耳邊炸響，強大的真氣與音波在應龍身旁炸裂，本就中毒未解的應龍當即被炸的身形偏離，直接被推向一邊。

  一道紅光閃過，應龍強行聚氣部分真氣，準備應對傑塔的轟擊。

  只見傑塔身形閃現，紅芒凝聚成爪，自上而下狠狠的抓了下去，這一爪方才出現，周圍虛空就仿佛被禁錮，周遭也同時爆出音爆之音，天地靈氣急速湧來，若是被抓實，只怕是要去了應龍半條命。

  「哼！」

  應龍冷哼一聲，身形瞬間變化，化作半龍半盤古之形，那體內的聚起不多的真氣當即遍布周身，「凌空馭風」急速施展，虛空中劃出數十道虛影。

  也正是此時，那紅色的巨爪狠狠的一抓，便見得那數十道虛影紛紛破碎，隨即狠狠的握了起來，一股空間氣浪登時散發而出，沖的停在虛空中的傑塔衣衫獵獵作響。

  「嗯？」

  望著眼前逐漸消散的巨爪，傑塔的眉頭微蹙，隨後又冷笑起來，望著下方的海面，道：「逃的倒是挺快，只是，你逃得了嗎？」

  話音落下，傑塔單手一身，一道紅芒在手中聚集，這紅芒迅速漲大，眨眼間便是有頭顱大小，精純的能量在其內部肆虐。

  望著下方平靜的海面，傑塔翻轉手掌，雙目中神光暴漲，便是直接看透海水的遮擋，應龍的位置被暴露的一清二楚。傑塔手中紅芒毫不猶豫的往下砸了下去，直取應龍頭顱。

  「咻！」

  光球的速度極快，破空之聲方才傳到耳邊，光球已是狠狠的砸到了海面之上，下方的應龍只來得及將雙翼一展，那頭顱和尾巴迅速的朝著腹部捲去，隨後張開的雙翼迅速收攏，將整個身體盡數包裹住，如同一個圓滾滾的球，只余得一雙肉翼在最外層。

  「轟！」

  光球破開海水，狠狠的砸在了應龍身上，一股強大的力道讓應龍只覺是誰把一座雄偉的山峰砸在了自己身上。光球猛的爆裂，強大的衝擊力直接把應龍往海底處轟去。

  「傑塔哥！」

  青龍此時也已經追趕上來，望著那下方沖天而起的海浪，伴隨著無數的魚類在空中翻飛，濺出淋漓的鮮血，海水在空中濺起，劃出一道美麗的彩虹，與那魚類碎塊和鮮血交織在一起，而海面則是久久不能恢復，當下心中一沉，望向傑塔的眼神有一絲責怪。

  感受到青龍的眼神，傑塔內心甚是不舒服，朝著青龍望了一眼，便道：「青兒，你在這等我，我這便將那應龍的屍體撈上來。」

  話說完，傑塔正要衝入海底，眼前卻是一花，青龍已然擋在自己身前，滿臉內疚的朝著自己搖了搖頭。

  這不由得讓傑塔胸中就是一堵，一口氣含在其中久久無法吐出，青龍緩緩開口道：「傑塔哥，先前你允諾於我，只奪崑崙祖氣，不傷應龍性命。」

  「你和他，感情進展倒也不慢啊！」傑塔冷聲道。

  「不是的，傑塔哥，青兒心中所思所念都是你，只是應龍本意也是將這祖氣與我分享，我雖於他無情，但若是要置他於死地，青兒確實難以蓋過自己的良心。」

  青龍眼中含淚，繼續道：「應龍方才已經被你一招擊入海底，生死未知，傑塔哥，你便讓他自身自滅，若是活下來，便算他運氣好，若是死了，那也便死了，可好？」

  傑塔死死的盯著青龍，半晌後才冷哼一聲，轉身化作一道虹光離開。

  青龍則是朝著海面凝望，一滴眼淚緩緩從臉頰滑落，半晌後才豁然轉身，沖天而起，同時口中自言自語道：「我已無法為你做的更多，是生是死，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海面已是恢復平靜，在那海底下，一堆海泥突然涌動起來，那海泥迅速的被水沖開，露出裡面的一片片鱗片，周圍本是在此地自由自在有這的魚兒，當即受到驚嚇，瘋了一般的逃竄開來，不過數個呼吸的時間，這鱗片四周已是完全沒了游魚。

  一聲悶哼聲傳來，伴隨著一抹鮮紅從海泥中噴出，一顆碩大的龍頭破土而出，與此同時，水中傳來汩汩的水流聲，大量的海泥被衝散，一雙巨大的翅膀緩緩抬了起來，應龍臉色蒼白，但幸運的是方才那一擊並未能要了他的命。

  「哼！」

  雙翼上傳來巨大的疼痛，應龍轉頭望去，那雙翅膀上傷痕累累，先前吞下崑崙祖氣，那中的毒竟然迅速的被清除，也正是因為如此，傑塔那強大的一擊在即將轟到身上時，應龍才能再為自己添一道防護。

  但，即便是如此，這雙翅膀也差點徹底的被洞穿。

  看著雙翼上的傷口在逐漸的癒合，應龍心中再次泛起疑惑，這雙翼說來奇怪的很，一般的龍族根本不曾有雙翼，而應龍卻是天生便有。

  更古怪的是，這雙翼竟然有強大的自我恢復能力，現如今那雙翼上，似乎是在燃燒一般，每每傷口出被燃燒，便能迅速恢復，比之應龍自己運轉功法要快上許多。

  「呼！」

  看著傷勢逐漸好轉，應龍暫時壓下心頭疑惑，抬頭朝著上方望去，陽光從海水中透過，卻是顯得有些幽深。

  應龍目光中閃現著悲痛，同時也有不甘，待得此次傷勢痊癒，定要努力修煉，此仇若是不報，他應龍將來如何在這天下立足。

  心中對傑塔的仇恨驅使著他緊握拳頭，但想到青龍，應龍那握緊的拳頭似乎也變得無力，良久後，應龍方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光芒在身上閃動，應龍巨大的身軀逐漸變化，最後化作半盤古之形盤坐在海底，手中光滿一閃，灰色的崑崙祖氣出現在掌心處，頓時天地靈氣都朝著祖氣而來，海中竟是開始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

  眼見如此，應龍迅速將祖氣收起，這漩渦才緩緩的消失，沒製造出更大的動靜來。

  「先離開此地，終究是龍族的地盤，現在我不宜在龍族中泄漏蹤跡。」

  感受著體內的傷勢，以及那沒能完全恢復的真氣，應龍無奈苦笑一聲，直接在水中前行，朝著遠方急速而去，留下一道水波在流動。

  ……

  東海一座島嶼上，一隻白色的神獸正半趴在地上，前面兩隻獸腿努力的往前伸著，後腿則是穩穩的撐著，姿勢甚是怪異。

  在它的周身有著一股灰濛濛的霧氣在籠罩，隨著神獸的呼吸，那灰濛濛的霧氣似乎也被它用全身呼吸著一般，被吸收，釋放而出，被吸收，釋放而出，如此周而復始。

  而這神獸的模樣也時不時的能看清晰，若是氽奇在此地，定然會驚訝，這神獸外形與白澤一模一樣，只是未有白澤威猛，也沒有那雍容的長者氣度。

  在這神獸的不遠處，一頭更為怪異的神獸站立在那，說是站立，也甚是不妥，因為這神獸總共就一條腿。遠觀此獸，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而立，身上卻是有著龍族特有的氣息散發而出，周身似是散發著強烈的光芒，柔和卻又不失光亮，甚是奇怪。

  「白軒，凝神，屏氣，這崑崙祖氣效用巨大，但吸收用以修煉，得方法得當，你需按照我所傳授於你，方能將其中效用最大化。」一足神獸開口便是聲如雷吼，明明並無怒氣，確實震的周遭海水不斷盪起波紋。

  「我知你生性聰慧，但這修煉之事卻是須得一步一個腳印，即便你急也無濟於事，這天下之事本就是如此。」

  「萬事皆有其原本的路，若是你要抄捷徑，則必然付出相應的代價，修煉之道抄近路，或尋天地異寶，或得絕世強者相助，但即便如此，還需自身沉澱，否則到了最後，便是會有你無法突破的瓶頸，你可明白？」

  「是，夔叔，軒兒明白！」那白色神獸眼露堅定之色，一呼一吸間更顯綿長。

  見白軒穩重，無絲毫急躁之意，夔輕輕點頭，心中卻是腹誹，那老小子竟是把自己兒子送到自己這裡來修煉，還帶著崑崙祖氣。

  多年好友相交，夔不能將崑崙祖氣強行奪過來，更沒那臉皮去和一個後輩索要，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吸收，還要出言指導，當真是心酸的很。

  心中如此思索著，夔牛的目光轉動，遠遠的望向了海邊的某個方向，不由得莞爾，心道，應龍這小子竟還是不敢到我流波山來，只能在那海底處窩著，看來，還是記著那頓打啊。

  事實的確如此，此刻應龍正在夔牛目光所在的方向，整個身子完全泡在海水中，處於海平面下方約兩三丈的位置處，正不斷的吸收著天地靈氣，調養著體內的傷勢。

  在這東海之上，本就是龍族橫行，應龍年少時也是莽撞，便曾來到過這夔牛所在的流波山。

  當時的應龍年少氣盛，加之天賦不弱，修為也還算不錯，起碼在同齡的龍族中絕對名列前茅，奈何在族中經常遭受排擠，便來到這東海之上，也算是興風作浪。

  初登流波山之時，應龍便遇見夔牛悠閒的半躺著，周身似是無甚真氣波動，望著天空中風和日麗，甚是愜意。

  心情正自不佳的應龍當下便是朝著夔牛一聲大喝道：「呔！你是東海哪族強者，見我應龍竟是不起身迎接，你可知罪？」

  「嗯？」

  夔牛眼睛往下微斜，見得一稚嫩的龍族正指著自己，不由覺得好笑，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竟是敢跑到自己流波山來撒野。

  抬頭再次望了望天，也是覺得甚是無聊，當即便站立起來，朝著那應龍咧嘴一笑，道：「我為何要迎接你？」

  「哼，為何？」

  年少的應龍冷笑，不屑地說道：「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看你也是下等種族，我乃龍族應龍，你這下等種族見到龍族，難道不需要行禮迎接嗎？」

  「倒是有些道理，那我這便來迎你！」

  說話間，夔牛身形變化，聲音大如雷，將應龍嚇的一跳，隨即便是化作了盤古之形，朝著應龍走了過去，帶著促狹的笑容。

  而應龍見夔牛化出盤古之形，當下心中咯噔一聲，知道定是遇上了強者，奈何想到自己是龍族，即便族內流言不少，但終究還是龍族，應龍便強行挺直要搬，心中忐忑的望著夔牛，等著他來迎自己。

  走到應龍身前，夔牛便伸手朝著應龍抓了過去。

  望著那粗糙的大手，應龍當下身形轉動，企圖往後退去，然而腳下卻是仿佛長了根一般，而周身也仿佛壓著一座又一座的大山，令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應龍開始後悔，但口中還是聲色俱厲的朝著夔牛喊道：「你要做什麼？你可知曉，吾乃龍族應龍，不是你能靠近的。」

  「我知道，你龍族嘛，我這不是給你行禮迎接來了嘛。」

  夔牛臉上的笑容更盛，伸手往應龍腳下一抄，便是單手將應龍倒拎了起來，一股強大的真氣順著其手臂流動，作用在應龍身上，便讓應龍瞬時面如死灰。

  完了，體內的真氣仿佛凝固一般，被壓制的根本無法流動，隨即應龍心下發狠，龍族肉身力量強橫，便使勁掙扎。但是令應龍絕望的是，被倒抓著腿根本無法掙動分毫，只有身體仿佛蚯蚓一般亂晃，根本掙脫不得。

  「應龍上神有禮了！」

  夔牛口中如此說著，另一隻手狠狠的拍在應龍屁股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一股疼痛直達應龍腦海，差點沒一下哭出來。

  「應龍上神辛苦了！」

  夔牛又是一巴掌拍在了應龍的另一邊屁股上，同樣的一聲脆響。

  「小的未曾提前迎接上神，還望上神恕罪！」

  又是一巴掌，響聲在應龍耳邊迴蕩。

  「應龍上神可否要喝杯茶！」

  「啪！」

  「對了，很抱歉，小的此地可無靈果招待，實在是有罪！」

  「啪！」

  ……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之後，應龍屁股已是徹底紅了，最終還是「哇」的一聲哭出了聲來，這倒是讓正欲再打下一巴掌的夔牛愣了愣。

  當即停下巴掌，伸手將應龍提高，眼睛正對著應龍，望著這小傢伙淚眼汪汪的模樣，卻還帶著一絲倔強，便笑的更加燦爛了。

  「今日我便給你摘了那無謂的優越感，讓你知曉，龍族和這天下萬族也無甚區別。」隨後，應龍哭喊求饒的聲音便是傳遍了整座流波山。

  約莫在半日的時間後，應龍這才被放了回去，只是此事並未結束，應龍身上被夔牛留下了標記，需得每半年一次帶著靈果前來獻給夔牛，而且被威脅若是告訴族中長輩強者，必定再受一頓不弱於今日的教訓。

  可憐應龍小小年紀，族中遭同族奚落，現今還要給夔牛進貢。

  當然，剛開始時，應龍打算不遵守承諾，根本不給夔牛靈果，結果被夔牛追上門，又是一頓狠揍，便拿走了應龍的所有靈果，如此幾次後，應龍才死了心。

  至於後來的數十年，那夔牛見應龍前來，也不白拿他的靈果，偶爾會指點應龍修煉，倒是讓應龍修為提升不少，心中便也不那麼排斥。

  直到約莫兩百年後，夔牛免去應龍的進貢，此事才算完，只是一直以來，每次應龍拿來靈果，都只敢遠遠的站在海中，用真氣將靈果送過去，再也不敢踏足流波山土地。

  如今，應龍又回到流波山的海域療傷閉關，心中卻是安穩的很，只因他內心清楚的很，夔牛前輩定不會趕他離去，此地也不會有危險來襲。

  果然，當應龍將祖氣吞下後，懸浮在海中，體內真氣流轉之時，一道淡淡的光自天空而降，將應龍籠罩在其中，而此時此刻，外界對應龍的感應，也降低到了極點，即便是應龍修為增長之時，會產生一些較大的動靜，也定然能夠盡數遮掩。

  眼見光幕出現在眼前，應龍的眼中泛起淚光，心中滿是溫暖，隨著海水一衝，眼淚便融入到其中，再也見不著其蹤影。

  雙眼緩緩閉上，感受著體內真氣竄動，那灰色的崑崙祖氣湧入經脈之中，應龍雙手平放於腿上，青龍與傑塔的臉龐在腦海中轉瞬即逝，隨後便是一片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