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朝花夕拾（一）

  時間線白月離家拜師-白月進妙音宗

  十年的時間一晃而過，白月出師了。

  離開師門那天，他起了個大早，天才剛剛蒙蒙亮的樣子，床邊的鏡子裡映著一個一襲白衣，俊逸出塵，長身玉立的少年。

  少年背著一把劍，高高的個子，如墨似的長髮，額發垂落下來微微遮住了眼睛。

  原本眉宇間一貫的憂鬱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與期待，眼眸閃閃發亮。

  少年的性子一貫沉默寡言，心事也從不與外人說，全藏在手中的這隻袋子裡。

  打開袋子，都是一些閃閃發亮的稀罕玩意。

  水晶夜華，輕紗幻蝶風箏，閃耀著五顏六色的風車……有的都是他精挑細選，有的是親手改良製作的。

  分開十年，甚至在走的時候都沒來得及跟她打一聲招呼，他，想把這十年來的分別都補給她。

  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過得好嗎？有沒有長高一些？

  想到這個問題，白月垂下眸子有些難過，她被施以禁術，即使是長高了，也不會像正常孩子一樣吧。

  白月從袋子裡拿出一隻風車，碰巧一陣風吹來，風車吱呀呀的轉動。

  白月站在鏡子前舉著那隻風車，突然開始自言自語。

  要不要，先練習一下見到她該說什麼？

  沒錯，他不太會說話，是該好好練練。

  這樣想著，白月深吸一口氣，對著鏡子，眼前的鏡子在白月眼中，儼然變成了一個女孩兒。

  白月對著鏡子，遞出風車:「這是送給你的，你看看，喜歡嗎？」

  話音剛落，白月微微搖頭。

  太平庸了。

  白月愣了一下，又換了另一種口氣:「我一直記得，上次見你的時候，你說，想要一隻風車。」

  「所以，就在回來之前親手扎了一隻，送給你，不知道這十年你過得怎麼樣，有沒有人給你委屈受，你，有沒有想起過我？」

  很快，又被白月否決了，這樣會不會太造次，太唐突了……

  白月懊惱的扶額，他還真是不會表達。

  又認真思索一陣，隨即，白月把手放在嘴邊輕咳一聲。

  「無憂，我……」

  話還沒說出來，突然聽見撲哧一聲，打斷了白月的思緒。

  白月扭過頭去。

  「誰！」

  「噗哈哈哈哈……」

  一個師兄見躲不住就跑了出來，哈哈大笑。

  無論如何，他回了家，等他掩藏住滿心歡喜見到她時，卻看到家裡的幾個庶弟庶妹正朝她扔爛菜葉子。

  她看起來是長大了一些，可是身形瘦的厲害，蜷縮在角落裡，連反抗都不敢。

  白月走過去狠狠教訓了那幾個庶弟庶妹，帶她離開了那禁錮她的四四方方的小空間。

  不料，她看到他時，卻是一副看到陌生人的眼神，她哇的一聲哭開了，帶著哭腔問:「你是誰？」

  白月微微垂下眸子，臉上是一貫的雲淡風輕，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已經把他忘了。

  白月將她留在那裡，臨走時叮囑了聲:「渴了喝桌上的水，餓了讓憐衣給你拿點心，總之千萬不要離開這裡，也不要發出聲音。」

  「嗚嗚嗚……」

  回應他的是小女孩扯開嗓門大哭的聲音。

  「別哭了，把其他人引來遭殃的是你。」白月警告道。

  可是這警告，顯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嗚嗚嗚……！」哭聲更大了。

  聽到這哭聲，白月扭過頭來。

  他真的不擅長哄小女孩，軟的不行，那就只好來硬的了。

  「閉嘴，再吵，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

  哭聲果然戛然而止。

  小女孩抽抽嗒嗒的聲音時斷時續，帶著幾分驚恐。

  「喂！你是誰啊？為什麼要放我出來？」

  白月語氣幾分少年老成，仔細給她羅列:「第一，我不叫喂，第二，如果非要論我們的關係，我算是你哥哥，第三，你只需要聽懂兩個字——別吵。」

  女孩總算徹底安靜了，白月如蒙大赦，鬆了口氣。

  既然看到了她受凌辱的樣子，他絕對不可能再放她回去。

  時光的齒輪轉動，追溯到從前，遺失的回憶一點點的被找回，畫面如同昨日。

  「哥哥哥哥哥哥！」

  「你要下蛋嗎？」

  「我要和你扳手腕！」

  少女興奮的跑過去，少年扭過頭，一半臉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一半臉籠罩在陰影中，看著滿臉期待盯著自己的少女，將手腕襯在桌上。

  「讓你一隻手。」

  「好耶！」

  少女歡呼，伸出雙手使勁想將這隻手扳下去。

  可是，她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撼動分毫，最後還輕易的就被反制了，少女急得直哭。

  「你別哭啊。」

  少年有些錯愕，將手重新放了回去:「那……再來一次。」

  少女眨巴著眼睛伸出手，才稍微使力，對方的手腕便放倒了下去。

  「好了，你贏了。」

  樹下

  少女手中拿著一把木劍，使勁揮舞著。

  少年倚著樹幹，雙手抱胸，靜靜的看著。

  「阿哥，看招！」

  少女舉起劍刺了過來，少年一伸手，捏住了劍尖。

  瞬間，少女手中的劍動彈不得。

  少年用一板一眼的口吻訓誡道:「出招要用點力，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阿哥！你好厲害，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變得跟你一樣厲害。」少女捧著臉一臉崇拜。

  少年毫不留情的說道:「照你現在這個進度，這輩子都不可能。」

  「啊？嗚嗚……」

  台階

  看到坐在台階上的背影，少女主動湊了上去，坐在少年身旁，偏過頭問:「阿哥，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說。」

  「你怕黑嗎？」

  「不怕。」少年目光看著遠方，幾乎毫不猶豫。

  「那，你怕鬼嗎？」少女眨巴著眼睛。

  「也不怕。」

  「那你總該有什麼害怕的東西吧。」少女撇了撇嘴。

  少年這才扭過頭來認真的看著少女:「有，怕你哭。」

  少女哭著跑過來，一頭扎在少年的懷中，少年略微低下頭。

  「你，哭了？」

  少女從少年懷中抬起頭，淚眼汪汪的看著他:「阿哥，為什麼葵姑姑的女兒以前跟我一樣，現在都長大了長高了，我還是這么小？」

  少年不知道該怎麼說，良久才說出一句話。

  「你就這樣……挺好。」

  少女帶著哭腔，眼中噙著一汪淚:「聽他們都說長不大的人是怪物，阿哥，我想長大，我，我不想當怪物，嗚嗚嗚……」

  說完，埋下頭悶悶的哭了起來。

  少年伸手攬住少女，一貫的寂靜，沉默不語。

  耳邊傳來隱隱的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池子裡降溫了。

  冷意灌進皮膚，拜無憂微微皺了皺眉頭，和白月手心相抵的手掌顫動了一下，意圖想掙開，卻被對方更用力的握住了。

  融融暖意自掌心傳來，拜無憂的神識又陷入回憶的深淵，腦海中迴蕩著這樣一段對話。

  「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