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番外：成仙

  但眾人卻只覺得這少年郎好生狂妄，真以為自己是五百年前那位可口定未來的星君嗎？竟敢在這等關頭口出狂言？未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只是，與眾人反應相悖的，卻是明月疆尤其好說話的態度，他眯著眼，似是及其所能地顯出自己和善的一面，笑道：「我記得你，當年我們還搭乘過一輛馬車的。」

  白慈福挑眉，似是沉吟，嘴角卻悄然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要不是看在曾經那點淵源的份上，他還不樂意開口呢，畢竟，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資格接受他福德星君的祝願之力。

  不錯，早在百年壽誕之日，他就打開了封塵於識海深處的記憶，這也是由來已久的慣例了，雖說他下凡歷劫，可也沒誰規定他不能恢復記憶啊，封塵百年，已是他最後的妥協。

  於是，接下來，明眼人都不難發現，這明月疆老祖的心情，似乎是出人意料地好，眾人或是心有猜測，可他們就是納悶，白家這個少年郎，憑什麼能得到明月疆的另眼相待？

  就因為當年的同乘之誼嗎？還是說，當中可是有什麼關鍵信息是他們所不曾發覺的？

  正是此時，明止津便是心神一動，虛心請教白慈福道：「這所謂的『此間事了』，又是何意？」

  看在當年的那點情分上，白慈福這時候自然也是不吝賜教，他眨了眨眼，像是還保留著少年郎該有的天真，直言道：「你不是有個弟弟？那人啊，日後會托生到你侄媳婦的肚子裡哦。」

  但說著，他忽而頓了頓，又道：「也不對，應該說，他已經在你侄媳婦的肚子裡了。」

  「前塵已逝，但今生，他生於明家，長於明家，有情人可得眷屬，來日終可善終。」

  白慈福笑眯眯的，末了，更似意有所指地道：「這可是歷經九世才修得的福緣，千萬要珍惜啊……」

  明止津和明月疆對視一眼，眼中儘是說不出的激動，聽這意思，豈不是說厚德的轉世會托生在他們明家？

  明止津的弟弟，自然是明止淳，可惜，這傢伙資質一般，日常對修煉也不大上心，最大的喜好就是吃喝玩樂，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壽終正寢了。

  明止津本還打算給明止淳餵壽元丹的，可明止淳卻自己放棄了，還說什麼「今生已無憾矣」，辭世之際，也正處於睡夢中，倒是走得很安詳。

  而明止淳有一獨子，名為明翰周，明翰周的修煉資質也著實一般，且自打前些年被他這個伯父硬逼著跨入金丹的行列後，就徹底放飛自我了。

  他倒是很懂得知足享樂，知道自己天資一般，又不大能吃苦，就早早定了當富家翁的人生理想，這些年，在明止津這個伯父家主的照顧下，小日子倒是過得有滋有味的。

  所以，厚德的轉世會托生在明翰周媳婦的肚子裡？

  明止津和明月疆對視一眼，不禁覺得，這可真是個大好的消息啊。

  眾人或是聽懂了，又或是沒聽懂，但一旁的盛師鐸卻是心神一動，他雖不清楚這白家少年郎到底有哪方面的本事，可想來，能讓明止津和明月疆都如此信服之人，總不至於信口胡謅。

  他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一下，他與施虞，來生可還有緣？

  這一世，他與施虞相濡以沫，日子倒是過得很美滿，可惜，世間萬物皆有命數，百年前，施虞還是離他而去了，那一夜，他甚至為此白了頭。

  聽到盛師鐸所問，白慈福卻是驚奇地咦了一聲，然後才面色古怪地道：「緣定深淺，就看你什麼時候飛升咯。」如果他沒看錯，他命定的有緣人，分明轉生為仙界中人了。

  盛師鐸聽得一怔，而此時，白慈福已被心情複雜的白言玖悄悄帶離了此地，再待下去，他都不知道能從自家侄兒嘴裡聽到什麼不敢置信的大話！

  倒不是不相信白慈福的本事，可該低調的時候，還是只管低調吧，他怕自己這個新上任的家主兜不住。

  慕之晴若有所思地盯著白慈福離開的背影，或許並不只是她個人的錯覺，可確實有過那麼一瞬，讓她覺得，白慈福與她師傅木兮，似是淵源不淺？

  難不成，白慈福也是從天上來的星君？

  可這個念頭才從慕之晴腦海中冒出，就迅速被她掐斷了，怎麼可能？這年頭，星君下凡難道也扎推嗎？

  卻不知，這個看似不可能的事實，其實才是唯一的真相。

  更甚者，到這方小世界歷劫的神仙，可遠不止木兮及白慈福二人，只是，更多的神仙，都不曾為人間所覺察罷了，又或者是，還沒來得及恢復神仙的記憶，就歷劫失敗，被迫歸天了。

  暗暗吐出一口氣，慕之晴的視線，也隨即落在了另一旁的珺度、珺妍兄妹身上。

  五百年前，珺度、珺妍與她師傅木兮亦曾有過一番交際，許是愛屋及烏，珺度兄妹就將對師傅的滿腔善意，都如數傾灌到她身上，這讓慕之晴一度汗顏。

  但同時又覺得師傅的付出沒白費，這對兄妹，果真不愧是感恩之人，如此，也難怪大長老及四長老在先後飛升後，都願意將鷹濰谷交給他們。

  不錯，如今的鷹濰谷，早由珺度當家做主了，他也確實沒辜負兩位長老的期盼，將鷹濰谷打理地井井有條，谷中百姓得以安居樂業，無憂祥和。

  至於另一端的來者，倒真讓慕之晴有些意外了，沒曾想，沙苗竟也來了，作為歧北山的當代妖王，這沙苗，似乎格外青睞於人間的美景及美食。

  但見到慕之晴，沙苗心情仍有些惆悵：「你們一個個都飛升了。」

  慕之晴聞言亦是默然，她懂，這是在暗指百年前才飛升化龍的六角蛟羊。

  事實上，六角蛟羊化龍一事，不止在妖族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在人族這邊亦然，誰能想到，蛟羊一族不鳴則已，一鳴，便是出了六角蛟羊這等天驕呢？

  明明是蛟龍血脈與角羊血脈分庭抗禮，最終卻都能化為己用，蛟龍血脈更被他磨鍊到極致，繼而成為無可挑剔的完美血脈，而後，居然還成功化龍了，這多麼不可思議啊。

  對此，六角蛟羊也不否認，當中所獲的機緣，與木兮有著莫大的關係，這也就意味著，他的成功，於蛟羊一族而言，乃是不可複製的。

  再說此刻，慕之晴倒是沒打算開口安慰沙苗，因她知曉，沙苗根本無需她安慰，這也就是沙苗不欲飛升，只想守在歧北山當妖王，不然，成仙或是指日可待。

  想來，除了已經化龍飛升的六角蛟羊，這方天地，壓根無人知沙苗的修為究竟到了什麼層次。

  每每想起這一切，慕之晴都不禁感慨萬千，今日種種，總歸還是多虧了她師傅，所以說，當初死皮賴臉地拜師，果然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了。

  ……

  時光一轉，三日即逝。

  慕之晴背手站在雪山之巔，回眸遙望著這片生她養她的土地，心中不由湧起一股不舍，但她嚮往更廣闊的天地，也希望，成仙之後，能有幸與木兮再度重逢。

  感知到天道的催促，慕之晴深吸一口氣，終於邁著從容的步伐，緩步登上天梯。

  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一幕，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天際的邊緣，才不舍地移開視線，而此時，屬於慕之晴的新征途也開始了，飛升之後，她成功降落在一個名為琉璃界的地方。

  彼時，好奇的視線不住地向四周掃視，歷經一番打聽，慕之晴這才知道，原來，琉璃界也不過是九十九仙界中的一個。

  但提及她師傅木兮的大名，琉璃界中倒是無人不知，只是，他們或是奇怪地看了眼慕之晴，嘖道：「你倒是膽大，敢直呼金掃把星君的名諱。」

  不過，萬幸這並不是什麼必須避諱的事，只聽那人羨慕地道：「金掃把星君，那可是三十三重天上的金仙呢！」

  慕之晴聽得一度心情澎湃，三十三重天上的金仙！原來她師傅這麼厲害的嗎？！

  可在問及要如何才能上三十三重天面見金掃把星君，眾人卻似看傻子一般地看她。

  一老者更是直言相勸：「小輩，我勸你還是歇了這門心思吧，不管是三十三重天，還是金掃把星君，那都不是我等可以肖想的。」

  但凡仙界中人，一出生便有地仙修為，可慕之晴這個才從小世界飛升上來的小輩，區區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仙，竟也敢肖想三十三重天上的金仙？

  老者暗暗搖頭，也不知該說慕之晴是勇氣可嘉，還是不知者無畏。

  慕之晴聽到這樣的話不由一陣沉默，她師傅的名氣，似乎遠比她想像中的要大，可問題是，她怎麼才能聯繫上師傅呢？

  頓了頓，她轉而話鋒一轉，開始打聽起包括紅茗門太上長老、碧憂宮大長老、鷹濰谷大長老李潤、四長老李澗等幾位已飛升數年的前輩的下落。

  別說，還真讓她打聽到一些線索——大長老李潤及四長老李澗在璇璣界皆小有名氣，前者因菩提神木而獲稱「菩提老人」，後者丹毒雙修，幾次出手，被冠以「丹毒雙絕」的名號。

  紅茗門太上長老天賦與實力並存，被瓊琚界藥宗看重並納入其中；至於碧憂宮大長老水漣漪，巧了，正是琉璃界星月門的新晉女弟子。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慕之晴這才打聽到碧憂宮大長老的消息，當天，雙方就偶遇了。

  當中要說沒半點巧合，那慕之晴自是不信，可問題是，這果真就是巧合啊。

  水漣漪見到慕之晴亦是喜出望外，同時，對慕之晴在這樣的風華歲月飛升成仙，還感到稍稍的訝異，但她很快斂下心中的萬般思緒，悉心詢問起碧憂宮的現況來。

  得知水月嫵修得大圓滿，不日亦將渡飛升劫，心中便是一喜，而聽聞新任宮主是一名為司濟的男弟子，水漣漪則沉默了好一會兒。

  要知道，碧憂宮傳承數千年，可從沒有過男弟子出任宮主之位的先例啊，可水漣漪心底清楚，水月嫵的選擇是正確的，碧憂宮男女對立日漸明顯，如不干涉，來日必將釀出大禍。

  可話說，「月嫵的選擇，我碧憂宮的三長老就不曾反對麼？」她很清楚三長老骨子裡對男子的憎惡，可月嫵居然成功能說服三長老？這倒是很出乎她的預料。

  對此，慕之晴卻不禁慾言又止，她該怎麼告訴對方，那位三長老，已於許多年前就命喪於一方秘境中？不過，也因這方秘境，讓司江與碧憂宮重新有了交集。

  多虧三長老那聊勝於無的救命之恩，司江謹遵其遺願，回歸碧憂宮當了客卿，不過，據慕之晴所知，司江的修為也將是大圓滿，想來，不出意外，若干年後亦可飛升成仙。

  水漣漪聽完，又象徵性地打聽了下其他宗門的消息，得知紅茗門的前任掌門鄭嵩已坐化，由紅雨峰峰主葉秋衣接任掌門之位，便是微微一驚，這怕是紅茗門史上的首個女掌門吧？

  此後，她好半晌沒說話，慕之晴斟酌了下語言，果然還是試探性地問起了木兮。

  水漣漪對此或是有些意外，卻更似瞭然地勾唇笑道：「你師傅木兮，是三十三重天上的金掃把星君，傳聞她言出法隨，生死與輪迴，全在她一念之間。」

  水漣漪發出了由衷的感嘆：「那等存在，我等連遠觀的可能都沒有。」沒辦法，實在是三十三重天對當下的她們而言，實在是太過遙遠和不可攀了。

  慕之晴沉默了，她以為自己此生再難與木兮相見，卻不知，木兮掐指一算，算到徒弟已渡飛升劫，如今正落腳於琉璃界，便是心神一動。

  是夜，慕之晴遙望迢迢銀河，或是在觀望散落於銀河之中的數十個仙界，又或是在心中惦念著木兮，不禁感慨萬千，但她轉身之際，卻忽而聽得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女音。

  慕之晴腳步一頓，不可思議地回眸，果然見到了那道讓她記掛諸多的身影。

  彼時，木兮朝她淺淺一笑，道：「走吧，師傅帶你上天庭盡情一覽。」話落，便化作兩道流光，直衝著三十三重天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