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手記

2023-10-23 23:46:33 作者: A元霜
  斂秦走後,清雲峰只剩下玉和同元慎師徒倆人,一下子清淨許多,玉和依舊按時去素榮峰授課,回來時便去辛夷堂看書,元慎自不必說,仍然十分勤勉,他天資好,又刻苦,掌握的法術經意已經算是弟子中的佼佼者,不過他心中卻另有思量,東尋師兄同師父之間的關係太過微妙,他得厚積薄發才好。

  花開花落自有時,韶華不怨東君負,崑崙墟依舊如往常那般風清水碧,玉和如今只剩下元慎一個弟子在身邊,他性子勤勉沉穩,悟性也很高,學到不解之處很喜歡請教她。孫西棠當年雖然勤奮,但並不算十分聰慧,斂秦性子散漫,對學業不上心,他們二人性子迥異,無一例外地是都覺得她性子冷清,雖有請教,大多是她說什麼便是什麼,自己再回去苦苦參悟,對這兩個弟子的教導大多以提點為主,所幸這倆人學成之後都是要回家繼承家業的,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身世一旦被牽扯出來,必定會連累別人,所以不願弟子與她太親密,元慎卻是個例外,他好學,性子聰慧,簡直是天生適合修道,對待她十分恭敬,她心裡本能地欣賞他。

  清風暖人面,花影繾綣間,玉和已經將那捲《五行易術》研讀完畢,小憩一番,瞥見書桌對面元慎揣著本皺巴巴的書,封面隱在陰影里看不真切,他的手指卻有些發緊,面色也有些不自然,良久看不完一頁,紫毫筆尖的墨也已經凝干,玉和心想大概是本繁瑣經文,此時正被難住了吧,起身踱步過去想去看一看,卻將元慎嚇了一跳。

  元慎本來就坐立難安,見師父起身更是窘得不行,又見師父來到跟前,顧不得規矩,只能眼疾手快將書合起,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他如今已經十七歲,個頭比玉和還高,起得急切,堪堪撞上玉和的下巴。

  玉和並未設防,被撞疼了,捂著下巴後退幾步,道:「你怎麼了?」

  元慎手裡的經卷驀然變得燙手無比,只能將書藏在身後,他道:「無事,師父,弟子今日先回去了!」後退一步,離得師父遠了些,見她雪白的下巴被撞得暈紅,大概是疼得狠了,眼睛盈了些水霧,亮晶晶的,他心裡一緊,愧疚道:「師父,對不起。」

  玉和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難不成是因為他苦惱於參悟不出經意,所以急匆匆離開嗎?元慎並不是這樣的人,心裡存了疑惑,卻還是素手一揮,道:「無妨,你先去吧。」

  元慎匆匆告退,桌上還留下一沓手記,今日他走的急,忘了帶,玉和擔心弟子苦苦研讀不通,誤入歧途,拿起來隨手一翻,見是些醫術藥理,崑崙的藏書中有很多醫書,內容十分詳盡,元慎的手記寫的十分簡潔,並不晦澀,他最近應該在研讀人體經絡部分,從手記上看並無什麼難點。

  玉和接著慢慢往後翻,翻至筆跡停頓處,上面寫了「萬物分陰陽,天地有合,則生氣有精矣;陰陽消息,則變化有時矣;時得則治,時失則亂。七月而生齒,而後能食;朞年髑就,而後能行;三年腦合,而後能言;十六精通,而後能施化。陰陽相反,陰以陽變,陽以陰變。故男、八月生齒,八歲而齠齒,十六而精化小通。女、七月生齒,七歲而齔齒,十四而精化小通。是故陽以陰變,陰以陽變。故不肖者、精化始具,而生氣感動,觸情縱慾,反施化,是以年壽亟夭,而性不長也。」之後便戛然而止,玉和瞬間明白了他在讀什麼書了。

  崑崙的醫術課中有一卷講得是男女之道,玉和以前也讀過,此時也不免有些尷尬,原因無他,這卷書籍將男女生長繁衍之理講得十分細緻入微,這本書的作者一開始寫的都是些經意,由淺入深,也算用心良苦,往後變越發直白露骨。

  玉和以前並未覺得翻看弟子手記有何不妥,今日卻覺得有些尷尬了,元慎他如今十七歲,正如書上講的男子十六而精化小通,他不再是稚嫩孩童,已經長成青蔥少年了。

  元慎急匆匆離開,這卷經文前面都是些通俗的醫理,他也不甚在意,今日翻到後面,眼見都是些男女之事,描摹地唯妙唯俏,簡直是本貨真價實的艷話淫詞,師父堂前坐,他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裡暗暗責怪作者寫得太過露骨。

  回到殿中,元慎才發現手記忘了帶,心裡懊悔不已,等了又等,眼見天色已晚,師父她應該也回去休息了,他決定出門將手記拿回來,只暗暗期盼師父沒看到手記才好

  到了辛夷堂,金烏西沉,紫竹窗戶上的夕照已經落下,裡面安安靜靜的,他想師父果然已回去了,緊張的心緒微微平復,推開門,卻見師父她正一頁一頁翻著那本手記,玉和聽到推門聲,抬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都很是尷尬。玉和作為師父,查看弟子手記並未有什麼不妥,但兩人畢竟男女有別,看的又是這樣私密的書,這就很有些曖昧尷尬了,玉和合上了手記,清了清嗓子,道:「為師並不是有意的。」說罷,將手記遞過去,元慎連忙雙手來接,兩人手指不免觸碰到,元慎臉已紅透,她也不由覺得面上有些燙。元慎拿了手記,就匆匆告辭離開了。

  玉和注視著他的背影,他已經比自己高了,如今雖然依舊穿著普通道袍,但身姿如松,背影已經能看到氣質斐然。

  玉和也回了正殿,不知怎的,總想到元慎滿臉通紅的樣子,算了算,元慎如今已經拜入她門下三年了,她遇見他時,元慎不過是個十歲的孩童,關於男女之事,應該是不懂的,如今,他眉眼間更加俊秀艷麗,已經長成個翩翩少年,頗有些有匪君子,綠竹猗猗的味道了,既然已經長大了,也該讓他知道些人事了,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子,若是她來講怕是不合適,崑崙也並未開設課程專講此道,這事的確不好辦,想了想,她回想起來藏書中有一卷專講陰陽的,這卷經書講的不僅僅是人事,更多是陰陽之道,不妨明天就拿給元慎研讀,他性子聰慧,想必是不用旁人講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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