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寒

2023-10-23 23:46:33 作者: A元霜
  祭祀完畢,縣太爺也很高興,今日他在百姓們心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同時也慶幸自己聽從了這道人的建議,想要招待倆人,玉和拒絕了:「今日下河,消耗了我不少術法,貧道還得回去打坐調息。」

  縣太爺聽了,只能作罷。

  倆人回了客棧,受到了很高的禮遇,整個縣城都知道這兩位道長替她們免除了活人祭,老闆娘更覺得自己慧眼識珠,要不是那日她透露的實情,只怕道長也是不會管此事的,做了好酒好菜端到客房門外要招待倆人,玉和對陳元慎道:「你就說我消耗了不少術法,正在打坐調息。」

  陳元慎點頭,到了門口,老闆娘十分熱情:「道長們今日辛苦了,奴家準備了些吃食,還請兩位不要嫌棄。」

  陳元慎道:「多謝美意,老闆娘太客氣了,不過今日您也知道,論坤道長下了黃河,消耗了不少術法,現在急需打坐調息呢,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飯菜就不必了。」

  老闆娘早就知道了論坤道長下黃河同河神暢談兩刻鐘的事,聽了陳元慎這樣說,心想這樣高深的法術,可不得消耗頗多力氣嗎?道:「正是,正是,道長是我們縣城的大恩人,咱們不應該打擾他,元慎道長,咱們到隔壁去吃吧!」

  陳元慎連忙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我還要伺候在旁,這打坐調息不比別的,若沒有人服侍在旁很容易走火入魔的,老闆娘的好意我們都知道,只是實在不方便,多謝您了。」

  老闆娘無法,只能道:「那我就不打擾了,道長,你速速進去吧!」

  陳元慎回了窯洞,對玉和說:「先生今日可謂是大顯神通,人人都很崇拜您呢!」

  玉和笑了笑:「我今日的確有些高調了,不過也是那蛤蟆精防備心重,若非在今日,它很少離開洞府,河底暗流洶湧,很難找到它。」她怕打草驚蛇,泄露那些魂魄的怨力。

  「原來真的是妖精!所以先生趁著今日,以三牲祭品為引,才引出了它?」

  「不錯!」

  陳元慎奇怪道:「先生既然抓住了它,為何不除了它?」

  「我記得我曾跟你說過,這世間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雖說它保佑了這一方風調雨順,但害了這麼多人命,若是輕易放過,只怕咱們走後,它還會生事。」

  玉和道:「我同它做了個交易,它發誓今後不會再傷人害命,也不會在索要活的祭品,我承諾讓當地百姓逢年過節都擺香案燭火來祭它。」

  陳元慎瞪大了眼睛,原來還可以與妖怪做交易的嗎?忍不住問:「我聽說妖怪大多狡猾且不守信用,它的誓言可信嗎?」

  玉和解釋道:「它發誓,若是違背了誓言,功力全消,灰飛煙滅,你不知道,這蛤蟆精生於此處,沒有師長教導,修行全靠自悟,所以累積功力十分不易,功力全消這樣的誓言對於修道者來說,是最狠毒的誓言了。」又道:「其實你大概有個誤解,並不是所有妖都是狡猾邪惡的,也並非所有的人都善良誠信。」

  陳元慎這下想到了樊虎和寶珠,道:「人心確實難測,先生,你說樊虎和寶珠會怎麼樣?」

  玉和道:「你記恨他們嗎?」

  陳元慎沒想到玉和會這樣問他,想了想,道:「其實並無多少恨意,他們想害我,可終究沒害成,我只是覺得樊虎此人,雖然漠視律法,毫無道德,但他對寶珠卻是一片真心,而寶珠虛偽做作,面若桃李卻蛇蠍心腸,不過,若不是因為被迫成為祭品,大抵也不會這樣。」

  玉和搖了搖頭:「樊虎此人,漠視法紀,又好色,寶珠虛偽惡毒,雖然說沒有祭祀河神這件事,倆人不大可能會害你,但他們二人,人品低劣,這是改變不了的,不害你,也會害別人。」

  陳元慎擔心先生會去懲罰兩人,他想了想,還是道:「可如今,他們並未有什麼過錯,若懲罰過重只怕有失公允。」

  玉和看了看陳元慎,此時燈光昏黃,他的雙眼被照的灼灼生輝,眼神清澈,並無半點虛偽,玉和覺得他心底還是很善良的,所以沒有添油加醋地讓她去收拾樊虎與寶珠,她道:「從今往後,不再需要活人祭,這褻瀆祭品的罪名也就沒有了,所以沒有人會向寶珠問罪,西北民風開放,未婚男女彼此情投意合也是正常,只不過,這倆人,一個是為了色,一個是為了利,以後會怎樣,全憑造化了。」

  陳元慎聽了,就知道自己想差了,他道:「是我狹隘了。」先生歷來瀟灑自在,又怎麼會是陰私狹隘之人呢?

  此番事情算是了結了,玉和道:「咱們明早就離開此處吧!」

  陳元慎點了點頭。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玉和就叫醒了陳元慎,倆人悄悄離開了明遠縣城,陳元慎道:「先生急著早早離開,是為了避開什麼人吧?」想來,昨日先生顯示出了這樣高的本領,縣令大人就有些示好的意思了,客棧老闆娘也想套一套近乎,只怕今日很多人都想來找先生幫忙的,比如算命相運之類的,若是以前,知道有一位活神仙就在身邊,他應該也會動心思。

  玉和笑了笑,道:「世事紛紛擾擾,我也管不了那麼多。」大邪大惡,有違天理的事,她不可能袖手旁觀,但這些繁瑣的小事,她不可能樁樁件件都管。

  此時寒氣還很重,城外的草木都蓋著厚厚一層霜,玉和將披風拿出來,給陳元慎披上,陳元慎頓時感覺身上暖了不少,抬頭,只見玉和換回了女子打扮,穿了身煙青色衣裙,在寒風中翩翩而立,兩截皓腕依舊露在外面,陳元慎想將披風還給玉和:「先生,這天冷得很,你怎麼穿的這樣單薄。」

  玉和連忙阻止了他:「我修行多年,有護體真氣,並不覺得冷,你仔細一些,小心著涼。」

  陳元慎只能作罷。

  倆人走了大半日,天空陰沉沉的,寒風獵獵,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黑,玉和道:「要下雪了,咱們得快些找個落腳之處才好。」

  陳元慎點頭,加快了腳步,這場雪來得太快,不到一個時辰,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才一刻鐘的功夫,天地間只剩下白茫茫的顏色了,陳元慎同玉和還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他有些懊悔,憑藉先生的本事,想去哪裡還不是來去自如,不至於連個落腳之處都找不到,都是自己走得太慢了,他道:「先生,都怪我學藝不精,連累先生被困在風雪裡。」

  玉和見他神色愧疚,鼻頭紅通通的,笑了笑:「不怪你,是我著急趕路,忘記推測天氣了,你的輕功已經很好了,你不要再自責,不過這樣冷的天氣,困在風雪裡可不妙。」又道:「這路越來越難走了,我帶你走吧,你抓緊我!」朝著陳元慎伸出手來。

  陳元慎不明所以,伸出手去,玉和牽著他,捏了訣,兩人凌空飛了起來,陳元慎早已有過飛行的經歷,並不吃驚,只不過在風雪裡飛行,寒風和雪花刮在臉上,頗有些冰刀霜劍的凌厲,他冷得身體都麻木了,玉和見陳元慎一張俊臉被風雪刮的蒼白,覺得自己實在太粗心了,陳元慎不比自己,這樣冷的風雪,怎麼可能受的住,將他一把扯過來,護在懷裡,陳元慎瞬間覺得風霜停息,身體一下子溫暖了,緩了片刻,意識漸漸回籠,才發現自己正被先生護在懷裡,一張俊臉瞬間通紅,十分不自在,他已經十三歲了,長高了不少,只比玉和矮半個頭,一偏頭,只見玉和此時做女子打扮,一手將他圈在懷裡,一手捏著披風擋住吹過來風雪,皮膚白皙細膩,素手纖纖,他不由想起了一句詩「皓腕凝霜雪」,她的脖頸修長,身上淡淡的冷香傳到他鼻子裡,他害羞得耳垂都紅了。

  玉和把陳元慎護在懷裡,感覺懷裡的人身上寒氣散了不少,身體卻還是很僵硬,只以為他是凍壞了,詢問道:「可好些了?」

  陳元慎很緊張,磕磕巴巴地回答:「好,好多了。」

  玉和柔聲道:「此時天寒地凍,落腳的地方十分不好找,你且忍忍。」

  陳元慎瞬間清醒了幾分,自己這是怎麼了,先生只把自己當小孩看,自己怎麼如此失態,真是不應該!此時仍有一絲絲冷風吹過面頰,卻不似之前那樣寒冷,反而有些清涼,陳元慎靜了靜心,身體放鬆了些,先前的尷尬慢慢消失了。

  玉和不知道陳元慎心裡所想,只覺得少年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她指著遠處示意他看:「其實今日的雪景,很是不錯的。」

  陳元慎抬頭看去,只見他們離地不過三尺,積雪遍地,柔軟潔白,雪花慢慢從天幕飄落,如柳絮隨風起,輕飄飄,軟綿綿,輕盈靈動,打著旋兒緩緩落下,遠山純白明亮,勾勒出參差的線條,與天際模模糊糊融合在一起,朦朦朧朧,如夢似幻,寒雲重重,涼風習習,他覺得似乎進了仙境一般,靈魂仿佛也受到了冰雪的洗滌,整個人都如痴如醉起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