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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1:48:34 作者: 施釉
盛梳才驚醒:「其實也.......」
燕無爭回答得比她更快,捂住她的眼睛,不緊不慢:「好。」
其實應滄瀾從來都沒有想過,被卷進這一幕的其他人都沒有想過,為什麼知道未來的卦象後,盛梳會與天道作賭,天道選擇將神的心魔也卷進這幾世之中,那麼盛梳又做了什麼呢?
她閉上眼。
天雷將一切都劈開,又使得天地忽明忽暗,在白晝與黑夜之間切換的時候,女修就坐在萬獸園裡,聽著修士一點點變少,一直到整個世界都歸於沉寂,手指還落在那方羅盤上。她聽著算出那些卦象的自己,手指顫抖而慘白地算出第二個卦象。
如果想要保住此界,她應該怎麼做。
她選擇了眾生,所以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錯了。
女修慢慢地閉上眼睛,無邊的法器和以其他人神魂為契的法陣約束著她,她原本不該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女修沒有掙扎,靈力沒有運轉,於是她也就成了凡人一個。
混沌的河水淹沒口鼻不能呼吸的女修。
她在這水裡看見無辜遭難的神農谷數百人,看見清河改道孤苦無依的百姓,看見被種下禍心引苦苦掙扎的孩童,看見合歡宗燒殺搶掠,看見魔族無惡不作,看見血水翻騰的血池,看見染滿燕無爭鮮血的法陣,看見沈扶聞身死道消,看見雁禾瞬間坐化。
她看見一切天地,看到天道趁虛而入之時,她裝作天道,喚醒了燕無爭,並讓他去阻攔剛剛下界的沈扶聞真身,天道與神博弈,然而她才是他們一切輪迴的起點,她向天命之人透露了他們既定的命運,希望他們可以於無數輪迴之中自救,然而以保住眾生為目的算出那卦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天命之人獻祭是最好的結局。
無盡的藤蔓像是有生命一般往河水裡蔓延,恍惚之間還有雁禾他們的聲音,似乎想要伸出手,將落水的人從水潭底部撈回。
可是碰不到她。
她看見臨淵會死,燕無爭會死,沈扶聞會死,哪怕雁禾都會死。
她看見她救了眾生卻救不了特定的那幾個人。
她看見,她原本的死法就是該在池塘中溺斃的,既然如此,她也本來不該不死。
縛情這個法器,原本是天道給盛梳穩定情緒的,她借著這個法器忘了前世下水救人反而溺水而死的事,她讓雁禾沉睡,讓臨淵永遠以那個時候的模樣活著,讓燕無爭和沈扶聞擁有無盡保護馬甲和本體的能力。可她還沒有真的釋懷過。
她沒有真的確認過,她真的解開這個心結了,這個世界真的適合她和馬甲待下去了,於是,河水溫暖又冰涼,沖刷著女修的衣裙,將她一層層捲入更加冰冷的水底,將縛情對於女修的束縛,對於其他人的束縛一夕之間盡數斬斷,於是洶湧的記憶幾乎像是擁擠的靈獸潮,瞬間襲入眾人的腦海,讓他們頭疼欲裂。
於是般若秘境大開的時候,盛梳才知道,這秘境之所以一直沒有出現,是因為它本不是一方小世界,它就藏在六界輪迴之中,只有天地震盪時才有修士有幸窺見它真容。她看見,主神總算做了一件好事,那印鑑總算發揮了價值。
有真龍金鳳盤旋其上的印鑑蓋在了般若秘境之上。
應滄瀾睜開了眼。
應滄瀾出關的消息引來不知多少師兄師弟,提起那害得宗門遇到魔族襲擊的禍首,眾人仍是義憤填膺:「若不是師兄閉關,哪輪得到此等宵小作亂?」
「他做大師兄,我早已不服,如今便好了,師兄出關,這少宗主也該給真正德行配位之人。」
應滄瀾捂著額頭,聞言臉色便是一沉,心臟不自覺絞緊,劍修不想聽,默不作聲地合併雙指想御劍,欲出發時卻側首:「敢問,他可還有遺骨?」
「師兄在說什麼?他如此作惡多端,自然是身死道消了,獨步峰上如今雲遮霧繞,大能隕落都不見得有殘魂留存......誒,師兄!」
應滄瀾直奔獨步峰而去,然而就如同在秘境中一般,無論他如何搜尋,無論搜魂陣一遍遍運轉,他都找不到片刻迴響。靈台一片混沌的劍修在獨步峰上站立許久,仍是不肯放棄,法訣還沒念完,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如松似柏,清風朗月,自在隨意,叫人聞聲便想像出這是一個怎樣溫和霽月,又不失意氣的修士:「是有何恩怨沒了結嗎?」
應滄瀾僵硬回頭,瞥見熟悉面容第一反應卻是瞳眸一黑,似乎是不敢確定,又像是近鄉情怯。
他低聲:「.......師兄?」
燕無爭踏雲靠近,他沒有穿著萬劍門弟子服飾,一襲白衣,眉眼少了幾分鋒芒畢露的銳氣,叫人只覺他是什么正道宗門的首席,可叫人託付信任,然而他衣著上亦無其他任何門派的標識,仿佛只是散修一個:「見你似乎在此地久久徘徊,不願離去。」
他單手負手,劍在身後:「師兄?」他笑了一下,搖搖頭:「散修一個,談不上是道友的師兄,道友大略是......認錯了。」他好心:「獨步峰劍氣傷人,道友還是莫要在此久留。」
見到應滄瀾表情,他一頓:「萬劍門?」
應滄瀾喉間滾燙,不知該如何作答,往日經歷早已使他將燕無爭視作了師兄,反而凡事都想依靠對方,如今他否認,應滄瀾反而不知該如何應對,聞言本能地想回話,看見他視線才知他是說跟來的下方弟子:「弟子帶領,恐怕是來尋道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