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再見

  「那又如何？我若回去，九州尚有一線生機，可若我不回去，九州不存也！」沈玉衡目光如炬，身姿筆挺，整個人似乎都站成了一柄長劍一般，她的手中北斗盤仍在閃耀著光芒，倒提的長劍鋒芒未歇，仿佛下一刻就會喋血在此一般。

  「那我若是告訴你，你要是現在回去，九州就會頃刻滅亡呢？」陸卯雙眸如星，死死的盯著她，不肯放過沈玉衡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沈玉衡臉上的肌肉開始狠狠的抽搐起來，整個人也跟著顫抖起來。

  曾經她是所有人命運的掌控者，她能夠淡漠的寫下所有人的結局，淡漠的寫下那些人間慘劇，可是如今真的參與其中，陸卯才發現，她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般無情。

  此刻她也很想讓這個一生都在波折之中沉浮，一生都在泥濘中掙扎的女子回到自己的故土，去給自己的親人斂骨，去給自己的幼子撐起一片天空，可是她不能。

  她僅存的理智告訴她，她不能夠這樣做。

  沈玉衡的雙手在顫抖，北斗盤在她的手中發出嗡嗡的聲音，她的長劍也在不斷的顫抖著，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崩開。

  陸卯的每個字仿佛都是一記重錘敲在她的心上，直敲的她腦海嗡鳴，眼冒金星，口中一片腥甜，五內翻湧不停歇，整個人仿佛被扔進那油鍋之中烹炸一般。

  手中的北斗盤這時候也跟著湊起熱鬧來，那些悲慘的景象一遍又一遍的在光幕上播放，險些將沈玉衡最後的防守都擊潰。

  可她不能夠垮下去，若她垮了，九州怎麼辦呢？

  沈玉衡的眼前已經是一片模糊，她咬著自己的舌尖，才勉強讓自己不至於陷入徹底的癲狂之中。

  「你若聽我一言，尚有救九州的機會。」陸卯咬了咬牙，本來她不應當在這時說出這些法子的，可是讓她這麼眼睜睜的看著沈玉衡飽受折磨，她焉能夠做到？

  心如刀割，恨不能以身替之。

  沈玉衡的雙眸之中驟然爆發出亮光來，整個人仿佛都鮮活了起來，陸卯剛想張口，卻被一邊的嘉陸猛然撲倒，嘴巴亦然被嘉陸狠狠的捂住，只能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

  沈玉衡手中的長劍頓時提了起來，劍尖直指嘉陸，仿佛下一刻就會將嘉陸砍作兩截。

  「沈玉衡，你不敢殺我。」嘉陸一手按著陸卯，嘴角扯出個笑容來，那笑容裡面帶著幾分譏誚，當真是十成十的惹人厭惡。

  沈玉衡的長劍顫了顫，他是天道，若是他死了，九州豈不是也要經受一番改換天道的痛苦？

  她痛苦的閉上眼，若是她殺了嘉陸，那麼只會加快九州的覆滅，可是若是不殺嘉陸……她焉能解心頭之恨？

  嘉陸得意的笑著，沒有繼續看著沈玉衡，而是把目光落到了陸卯的身上，方才還得意的笑容頓時消散，只剩下那雙星空一樣的眼眸之中的濃重墨色。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只是卻半天也沒能讓自己露出個笑容，反倒讓整張臉的表情都變得扭曲了起來，半晌也沒能夠恢復過來。

  陸卯的嘴被他捂著，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力氣，竟然讓陸卯也無法掙脫開來，掙扎了半天無果之後，陸卯乾脆就放棄了掙扎，只是眼帶憐憫的看著他。

  「你姓陸，所以我叫嘉陸。」

  「你想要完成的一切，我都會替你完成。」

  「我生來便屬於你。」

  他伏在她的耳邊，一聲聲的呢喃著，陸卯最開始的表情還是帶著幾分悲憫，只是隨著嘉陸越說越多，她眼中的情緒卻也漸漸的發生了變化。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可能，陸卯驟然瞪大了雙眼，然而卻已經遲了。

  嘉陸的手已經不能夠繼續捂住她的嘴，她能夠清楚的看見眼前那漸漸變的透明的身體。

  透過嘉陸的身體，陸卯甚至能夠看清對面沈玉衡臉上那近乎於癲狂的表情。

  「我就是你創造出來的世界啊，只不過我和其他的世界不一樣的地方在於——」

  「我心悅你。」

  少年的身影已經徹底變的淡薄，化成一圈一圈蕩漾的漣漪，最後徹底的在陸卯的眼前消失。

  九州改換天道是遲早的事，仙界天道的改換已經讓他的性命瀕危，如今他卻連自己最後的性命也不要了。

  陸卯摸了摸自己的眼眶。

  乾的。

  是啊，她怎麼可能還能落下淚來呢？她早就哭幹了眼淚了啊……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卻沒去做那種徒勞的撈嘉陸的身影的傻事，她只是握緊了手中的筆和書，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複雜的情緒讓她整個人顯得有些傻氣。

  「好了，現在你不需要回九州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笑眯眯的看著沈玉衡，仿佛方才在她眼前消失的，不是自己的朋友，只是一個陌生人一般。

  沈玉衡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她說的意思。

  「嘉陸用自己最後的力量將整個九州的時間靜止了，你若不回九州，九州便會一直這樣靜止下去。」陸卯將自己散落到鬢邊的頭髮捋到耳後，一雙漂亮的眼睛都眯了起來，讓她整個人都似乎在發光。

  沈玉衡目光灼熱的看著她，沈玉衡的臉上依然帶著一副癲狂的表情，陸卯亦然不知道沈玉衡會不會做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只是如今嘉陸已死，不管如何，她也必須硬著頭皮說下去。

  「只要你能夠找到那唯一一個度過了天災浩劫的人，你就能夠救九州。」想到那個人，陸卯的身體都跟著瑟縮了一下，她不自在的避過沈玉衡的目光，輕嘆了一聲，似乎有些愧疚。

  唯一一個度過了天災浩劫的人？沈玉衡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那些燥熱的心思都散了，腦海之中翻湧的情緒似乎也平息了下來。

  那樣的人該到哪裡去找？這麼多個世界，這麼廣袤的大地，她要到哪裡去找？

  陸卯沒有顧慮沈玉衡的想法，而是繼續說道。

  「那人在華夏，可我卻沒辦法送你去華夏，唯一能夠送你去華夏的，只有莫離擁有的那兩樣神器，你若是想救九州，就得得到那兩樣神器，方能夠到華夏去。」

  華夏嗎？沈玉衡若有所思的看著地面，忽然之間，她抬頭，雙瞳之中帶著幾分笑意的看著陸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