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我們不一樣

  她們本就是一個人。

  卻也不是一個人。

  雲瑤心繫天下，她仿佛生而便是與天下，與眾生不可分割。

  她不在乎自己受到什麼樣的不公正待遇，亦然不在乎其他人的鬼蜮伎倆，她只在乎，他們是否傷害到她所在意的眾生。

  她的心太大了，大到連自己都容不下。

  瑤瑤卻與雲瑤截然不同，她的心又太小，只看得到自己。

  當瑤瑤想做成一件事的時候，她不會在乎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她天真的殘忍，仿佛是九天之上俯視眾生的神祇，在神祇眼中，眾生與螻蟻又有什麼區別呢？

  祝雲謠和他們不一樣，卻也一樣。

  她看得到天下，看得到芸芸眾生，卻也看得到自己。

  只見祝雲謠身後的金光驟然大盛，頃刻間就盈滿了半邊天空，涇渭分明的界限被瞬間打破，而後就是摧枯拉朽的侵蝕。

  姚芸竹不可置信的看著朝她湧來的金光。

  怨氣遇到金光就像是一簇火苗撞上了汪洋大海，連掙扎都來不及就被徹底熄滅。

  「這不可能！」

  她死死的盯著祝雲謠，卻只看見後者雙目緊閉，雙臂展開，她的身後，雲海翻湧，金光不息。

  衣袖獵獵而動，墨發無風自起，在空中飛舞交纏，像是不斷舞動的爪牙。

  姚芸竹不信邪的衝上前去，她的劍指著祝雲謠，仿佛要把祝雲謠劈成兩半一樣，然而長劍不等接近祝雲謠，就寸寸煙消雲散。

  「你想用我的力量，殺掉我嗎？」

  祝雲謠睜開眼，那雙眼睛微微彎起，像是兩彎月牙，然而她的眼中卻沒有笑意。

  而是自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自傲，在她的眼裡，世間一切都不過是清風朗月——都在那雙眼睛裡留不下任何的痕跡。

  「母親……」

  姚芸竹的雙膝一軟，忍不住跪在地上，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祝雲謠。

  她的淚水從眼眶滾落，不過是片刻就爬了滿臉。

  祝雲謠只是用那雙眼睛看著她。

  「我不是瑤瑤。」

  「我也不是你的母親。」

  姚芸竹已經站立不起，她周身的怨氣已然被金光徹底吞噬，只剩下少女單薄的身軀。

  「你將回到你人生應有的軌跡。」

  祝雲謠的聲音淡漠。

  姚芸竹不可思議的抬頭，正對上自己面前的手掌。

  少女展開的掌心的紋路都清晰可見，一瞬間，姚芸竹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母體。

  她原本的……人生嗎？

  錯亂的記憶突然閃過。

  瑤瑤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憑空創造生靈，她若有這樣的本事，便是造物主，是創世神，而不是普通的人了。

  備受寵愛的么女，突然之間家道中落，被賣到山村受盡欺凌，最後用僅剩的魂魄換來了重生的機會。

  ——瑤瑤讓她有機會報復那些人，她便將自己的身心都獻給生命之中的神祇。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既然你經歷過被人拐賣的苦楚，為什麼在瑤瑤建立那些組織去做那些陰私勾當獲取怨氣培養魔族的時候，你不阻止呢？」

  「現在我明白了。」

  「姚芸竹，你已經不是人了，你並沒有同理心，你對於那些和你有同樣遭遇的人不會感到憐憫。」

  少女的手掌驟然按在了姚芸竹的額頭上。

  她的掌心是溫熱的，像是那個烈日炎炎的午後，衣衫整潔的少女沐浴在日光之中，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

  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她從此，再也無法掙脫。

  甘願墮落為魔。

  只為成為她手中最鋒利的刀刃。

  「母親……」

  姚芸竹的呢喃在風中消散，祝雲謠收回手，身後金光熄滅，她望著天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謝了。」

  天空之中的雲海都跟著翻騰起來，片刻之後，空中出現了幾個用雲層凝成的字。

  「最喜歡你。」

  「你最好。」

  「愛您。」

  祝雲謠忍不住噗嗤一笑，天道還是挺可愛的嘛。

  當然，這並不妨礙祝雲謠覺得天道是個可憐孩子。

  可憐孩子比任何人都早的發現這個世界的不同尋常，然而天道畢竟不是人。

  他能做的十分的簡單粗暴。

  誰怨氣重那就劈誰，劈不死就直接給別的人氣運加身，讓他們對抗那些人。

  但是除此之外，天道什麼都做不了。

  而那些氣運加身之人……

  也未必會如同天道設想的行動。

  比如秦洛。

  天道給他氣運加身，所以他能夠成為罕見的純陰之體的男子，能夠和沈映雪遇見。

  然而誰能夠想到秦洛轉頭就成了瑤瑤的忠實擁護者？

  瑤瑤的時代太過久遠，而很多發展早就超出了瑤瑤的掌控。

  祝雲謠敢保證，哪怕是瑤瑤當場復活，也控不住場了。

  ——現在那些製造怨氣的人，又有多少是渾水摸魚想要在其中得到利益的？

  比如當年的祝家。

  祝家一個小小的家族怎麼會有改換靈根的秘法？

  不過是在興衰之中從其他地方得來的罷了。

  姚芸竹的身影已經消失，只剩下一縷孤魂，和遍地的九幽魂。

  祝雲謠自己得來的九幽魂，加上姚芸竹爆出來的九幽魂，足足有十三片。

  也就是說，已經到了一半。

  只要再有十三片，祝雲謠就能夠補全自己的魂魄。

  祝雲謠吸了口氣，一步一步的走出蝕之境。

  蝕之境外。

  沈婆婆落子的動作一頓，而後低低笑起來，她的笑聲越來越大，最後成為猖狂的笑聲。

  沈婆婆對面的符九誅：我好基友突然變成傻子了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她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了半天沈婆婆，後者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彎著腰，手拍著棋盤，口水嗆的直咳。

  符九誅抽了抽嘴角，簡直都要沒眼看了。

  這就是她現在不大看重儀態了，若是放在從前——

  她才不認識這個毫無姿態的女人！

  沈婆婆笑夠了，這才停了下來，隨手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水。

  「笑完了？」

  符九誅斜睨著她，她本就生的清貴，如今這副模樣也是華貴的，也是叫人無法直視的。

  「笑完了。」

  沈婆婆眉眼還是彎著的。

  「什麼事叫你開心成這樣？莫不是煥發第二春了？」

  「不，你可以告訴阿詩，該行動起來了。」沈婆婆語氣輕快，「忍了這麼久，阿詩也憋壞了吧。」

  ——眼睜睜看著魔族肆虐卻不能夠動手，他們也憋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