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龍人

  人類的歷史可以看做兩股力量永不停歇的鬥爭。

  代表著文明的力量，和代表著天地的力量。

  文明的初始，是蠻荒時代點燃的火種，人用火焰驅趕野獸，拓展領地，照亮遠古時代的幽暗洞穴，為一切沒有名字的東西命名，確定萬物的價值和意義，人們總結規律和邏輯，運用骨頭，石頭，青銅和鋼鐵鑄造工具武器，對抗來自於天地間的災難。

  水災，旱災，火災，地震，龍捲，颱風，泥石流，冰河時代……無窮無盡的猛獸和思維各異的異族，甚至是人類之間的內鬥，這也都是因為資源的有限罷了，而這也同樣意味著它是天地的拘束。

  人一直與這些惡意抗爭，並且不停的進步。

  鬥爭和力量，就是萬物進步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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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木森，因此地的樹木外皮大多都堅硬似石而得名，有些老樹活的久了，外殼堆積的鈣質和金屬元素多了起來，甚至會變成名副其實的石樹，鐵樹。

  由於位於地火熔海附近，在這森林中哪怕是夜晚，溫度也高達五十度左右，這種酷熱的環境下按理來說是不可能有什麼生物存在的，最多，也就只有一些早就適應了這種環境的妖獸才會在其中徘徊。

  但此刻，在數顆巨大石木環繞的一片空地上，卻有一個簡陋的營地，營地的中央燃燒著一堆不算明亮的篝火，有三個人類圍著它端坐。

  「出來吧，一直都在旁邊盯著的傢伙，明明沒有惡意，幹什麼這麼鬼鬼祟祟。」

  突然，其中的某位藍衣的修者斜眼看向樹林中的陰影處，隨口說道。

  片刻之後，腳步聲響起，一隻蒼老的龍人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銀灰色的鱗甲覆蓋全身，金色的豎瞳中有淡淡的冷光閃動，這個穿著繁瑣祭袍的龍人頭戴一頂黑曜石的頭冠，手中拿著一根金色的權杖。

  「……怪事，我明明看見了很多人影，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站了出來。」

  並不在意對方窺視自己的行動，高川反倒是對這這方面更感興趣：「而且看你這樣子，在自己的種族中應該身份尊貴，怎麼會跑來關注我們？」

  他卻是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種族。

  「高川大人，對方是龍人，它們是半實體半靈體的種族，全員都可以如同法體一樣在虛實中轉換，你別看現在只有一個老傢伙在你面前，實際上有可能有許多龍人都化作靈體，依附在它身上。」

  拿起武器，徐崢岩警惕的看著蒼老的龍人，作為一名資深獵妖者，他對這個世界上各種奇異的生命種族所知甚詳，「這個種族非常神秘，很少主動現身，這次出現實在是太過奇怪，大人您需要多加小心。」

  「無妨。」擺了擺手，高川卻是毫不在意：「我感覺得到，它沒有惡意，而且實力不強，威脅不到我。」

  既然都這麼說了，那麼徐崢岩也不再多話，他和徐振國一齊退到一旁，警惕的防備著周圍的情況。

  「說吧，你來這裡幹什麼？」

  看得出對方並沒有攻擊的念頭，高川也不會隨便對智慧種族出手，現在他很好奇這個異族腦子裡究竟想的是什麼，為什麼會就這樣直接出現在他們面前，一點鋪墊都沒有，要知道按照他以往的行動規律，遇到這種異族，一般都是直接一拳過去轟的七零八落，它居然有膽子就這樣站在這裡……還真是膽大。

  「我來這裡。」

  沉默了一會，它用乾澀的嗓音用一種古怪的腔調說出了人類的語言，這龍人面色平淡：「是為了告訴你們一些情報的。」

  「……什麼情報？」

  高川好奇的問道。

  「有關於你的目標……那條在石木火山的真龍，地蝕龍的情報。」

  一邊說著，它一邊攤手，表示自己並無惡意，「我知道，你想要殺了它，而我可以幫助你。」

  「大人，這其中肯定有詐！龍人本就是服務於真龍的種族，它們怎麼可能會背叛真龍？！」

  徐振國聽聞此言，當即皺眉反駁，不過於此同時，他心中也是暗暗心驚——這個獵妖者萬萬沒想到造成妖獸暴亂的罪魁禍首，高川大人的仇敵居然是一條真龍！這實在是有點嚇到他了。

  至於龍人……雖然見到它們的次數比見到真龍還少，但無論是什麼典籍都表明了。它們是真龍的附庸，也同樣是天地眷屬，沒有道理去背叛真龍，反而協助人類的。

  「是嗎？」

  輕笑一聲，聽到這話，高川卻也不著急動手，他示意兩名獵妖者安靜，然後對著蒼老的龍人說道：「我倒是不在意你是真的想幫助我，還是僅僅是腦子抽了過來找死……在我下決定之前，你就想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

  「哼……這是自然，我也沒指望你們會相信我。」

  只見對方的金色的豎瞳一閃，高川忽然發現，有一股龐大卻繁雜的信息憑空傳來，這是龍人以神念作為交流渠道，傳遞大量的信息。

  隱約之間，他能從這個蒼老的身體中，看見不止一個意識，有許多信息就是從這些其他意識中傳遞而出……徐崢岩至少有一點說對了，的確有許多龍人化作靈體，潛伏在這個龍人老者體內。

  「這世界還真是無奇不有，居然還有這種奇特的種族，我對這方面還是所知甚少啊……太過專心於修煉和戰鬥，都忘記了解這個世界上的其他知識了。」

  心中感慨了一會，在核心掃描了數次，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後，高川迅速的接受了這份如同壓縮包一樣的信息。

  在極大量的信息傳輸下，高川一瞬之間就徹底明白了地蝕龍的每一個細節和弱點。

  身體大小，擅長的手段，曾經有過的傷口和脆弱點，進攻習慣，居住地……每一個信息都彌足珍貴，於高川而言，更是無價之寶。

  「……居然是真的？這種詳細程度，不可能作假。」

  驚異的看了一眼龍人長老，高川如今也明白了龍人一系的服飾和地位，一般來說，龍人不需要進食和睡眠，大多數時間普通的群眾都是化作靈體，依附在長老或者首領的身上……而眼前的這位老者，卻是地蝕龍人部群的首領兼長老，石冠意味著長老，而金杖意味著首領。

  「為什麼要幫助我？地蝕龍明明是你們的守護神，你們甚至算得上是因它而誕生的，為何會想要背叛它？」

  清楚的了解了一切，但高川還是沒辦法搞明白龍人長老的想法：「地蝕龍死了，你們也是要死的，你們壓根就是它的衍生。」

  而龍人長老卻不屑的嗤笑一聲：「死就死，說的好像有誰怕死一樣，真是因為我們是地蝕龍的衍生，所以才更想要它死。」

  它抬起頭顱，凝視著高川的雙眼，用精神和高川進行直接的對話。

  靈氣，是天地中流轉的真實，只要是曾經發生過，曾經存在過的，曾經被人所想像過的，只要意志和精神足夠堅定，靈氣都能將它們化作真實。

  心勝於物，這看似虛幻的真實，就是靈氣的本質。

  生命沐浴著靈氣，漸漸被其改變本質，直到有一天，第一隻可以操縱靈氣的野獸出現了，可以操控靈氣的群族出現了，最後，萬物都能操縱靈氣，為自身所用。

  這些能夠運用靈氣的萬物衰亡後，其意志的殘留會化作不滅的靈性，隨著流轉的靈氣而涌動變化，最後歸於一道蘊含著所有一切的長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道長河，產生了屬於自我的意志。

  名為地母的意志。

  基於星球生態圈而誕生的巨大意志，其本能就是維護自身的存在——所有生命的循環和進化，它都要一一操控，決不允許例外。

  而龍，誕生於靈氣之中，是天地之河的體現，是地母的代行者。

  生命繁榮昌盛，地母也會不斷變強，生命越多，它的力量也就越多，所以龍蛇自誕生之始就護佑萬族，讓它們順暢的生長壯大。

  而種族之間的戰爭就是它收割的手段，只有生命死後的靈性才能被地母吸收，用以壯大自身，按理來說，這應當是一個完美的循環。

  但人類出現了。

  戰鬥，成長，進化……明明並不是什麼強大的種族，卻總是能一步步的擊敗比它更強的對手，然後站在它族屍體之上，汲取養分成長……一開始只是好奇，到後面就是忌憚，直至最後，察覺到修者的存在甚至能威脅整個星球生態的時候，地母甚至都準備親自出手剿滅這個如同癌症一樣飛速成長卻頑固無比的種族，可惜的是，來自天外的生命，來自另外一個循環的邪魔降臨了。

  接下來的事情，自然無需多說，地母沉寂於地心深處，龍神被封印在雪獄原。

  我們龍人，不過是介於天地意志和正常生物之間的可悲存在，除了少數幾人之外，大多都沒有實體，我們是輔助真龍調節天地循環的種族，甚至在真龍受傷的時候，我們還需要貢獻自己的存在，為其恢復傷勢……數百年來，每次地蝕龍受傷，它就要吞吃絕大部分的族人……別說是內疚了，在它看來，這只不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我們不過是儲備糧罷了，因為有自我意識，所以能夠修補地母一氏的傷勢，因為沒有多少實體，所以吞噬起來很是方便。

  舉起了右手，龍人長老停止了漫長的訴說。

  「別的族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我作為一個自由的生命，我寧願戰死，也不願意繼續作為道具一樣存在。」

  說到此處，龍人長老原本彎曲的脊椎開始逐漸挺直，身上也開始有了密密麻麻的靈紋紋路出現，汲取著大氣之中的靈氣，它將金杖往地上一插，頓時一個天然的陣法就這樣出現在了高川面前。

  它看上去很是輕鬆，如同解脫一般。

  「所以，來戰鬥吧，殺死我，得到我的一切，得到我的力量，然後殺死那條龍。」

  而高川在沉默了半會後，笑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不去選擇其他人，卻來選擇我這樣一個金丹都沒到的修者。」

  他緩緩說道：

  「但既然如此，那麼就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