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1章 小紅規李奇與超神之人的本質

  李奇剛進神國，就被頭上的景象驚住了。

  天穹中一輪銀白彎月高掛，精靈天使尤爾娜帶著蝶翼魔女英靈繞著彎月翩翩起舞，白羽跟金翼交織，灑下漫天光塵，就如絢麗的童話世界。

  這還真成月宮了呢……

  李奇正感慨，左秋香右畫眉兩個小天使就冒出來了。

  尤爾娜還是純正的天使白翼，魔女英靈們都是暗金蝶翼，秋香畫眉這對被小紅從天堂山綁架來的正牌天使，已經被赤紅之力浸染，羽翼變得白金交織。

  秋香的白翼上染著一塊塊金斑，很像虎斑。畫眉的金斑則是一層層的，從下到上，由淺至深。

  之前還不覺得，這時候仔細看，李奇終於明白小紅為啥開始把秋香叫「小狸」，畫眉叫「漸漸」了。

  兩個小天使飄在空中，一人扯一邊，展開一道紅布橫幅。

  看到橫幅上的字，李奇差點被口水嗆到。

  「熱烈歡迎永遠忠誠的費共總樞機李奇回神國述職」……

  李奇嘆氣：「這麼違和的儀式感不用說肯定是小紅的主意，不過那什麼『永遠忠誠』，確定不是你們兩個馬屁精自己加上去的？」

  小狸漸漸……不，秋香畫眉舉著橫幅降到李奇頭頂，先把橫幅搖了搖，振盪出嘩嘩的聲音，表示熱烈歡迎了，才連連搖頭，同聲說是小紅自己的主意。

  秋香壓低聲音說：「陛下讓我們加上這幾個字的時候，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畫眉怯怯的道：「陛下很不高興，之前繞著神座跑圈，邊跑邊喊一二一呢。」

  李奇嘴角抽搐，小紅她不高興個啥，自己不過是她的寵物小白啊？

  瞅著兩個還在嘩啦啦搖橫幅，確保儀式感到位的小天使，李奇捉弄之心頓起，神色嚴肅的說：「你們是不是覺得小紅又很不對勁了？」

  秋香畫眉使勁點頭，的確太不對勁了！

  「你們兩個小同志啊，作為最接近領導的天使，警惕性怎麼這麼差？」

  李奇訓斥：「說不定小紅又被神祇之心控制了呢？」

  他有力的揮手：「走！跟我進去，清神側，誅邪逆！」

  橫幅飛掉，小天使哎呀驚呼，不約而同的……捂屁股。

  畫眉快哭出來的樣子：「這次就算是小紅陛下造反了，我們也不跟你起、起義了！」

  秋香憤怒的道：「上次你踢得我們好痛！」

  李奇語氣很沉重：「我也痛啊，踢在你們屁股上，痛在我的……腳尖上。」

  在兩個小天使的追打中，李奇逃進了赤紅神座。

  「搞這種低幼鬧劇沒用的，李奇……」

  小紅在神座中正襟危坐，檀口輕啟，玉音珠落。

  她這個分身叫「楚莉-瑞德」，翻譯成中文就是「真紅」，跟她本體形態一模一樣，力量也達到了弱小神祇級別。

  分身坐在單人沙發上，本體坐在華表下的高背靠椅上，一樣的黑髮雪膚紅裙，不一樣的氣質表情，令李奇恍惚不已。

  「真紅」牌小紅拍著沙發扶手說：「就是今天，就在這裡，老老實實交代你的問題！」

  李奇瞬間回神，擺手道：「等等！你是招我上來述職的，還是雙規的？」

  「哦哦……」

  小紅瞥了眼另一隻手上像是小本本的東西，糾正道：「先述職，再雙規！」

  李奇苦笑：「也就是說，你準備換個總樞機了？」

  「也好，我也覺得自己的確不稱職。」

  「先後順序沒什麼要緊的，難道我還會叛逃嗎？」

  「不過現在的形勢……不管是費恩世界的形勢，還是我們費共和赤聯的形勢，都正處在生死關頭。我建議先在名義上保留我的職務，穩定人心。」

  小紅啪啪拍著扶手，顯得很焦躁：「就算是那啥規，也只是讓你交代問題。這都還沒開始呢，你就急著丟鍋，什麼態度啊！」

  「知不知道你跟菲妮用靈體……那啥的時候，我得很辛苦才能屏蔽你們倆的信號！？」

  「別忘了你跟我有靈魂共生的契約，菲妮也跟我有直接的靈魂關聯！」

  「你們簡直就、就是……」

  李奇心頭閃過「目前犯」一詞，當然他是不敢說出來的，甚至想法都不敢大喘氣。

  「真的很抱歉，當時的情況……很特別……」

  李奇此時的語氣很真誠，同時也心口如一。

  當時的確是菲妮主動，她無比渴切的想向他證明自己的成長。

  她完全融合了現世尚存的蘇倫之力與前世殘留的銀月之力，神祇之心正在吞噬她的凡人之心。

  按照紅網原理，這樣的情況應該會被阻止住。

  紅網雖然是由小紅以魔女和赤紅諸神編織起來的，但本質上仍然是追尋終極自由的靈魂的匯聚，天然支持凡人之心，壓制神祇之心。

  不過菲妮非同尋常，她是紅網大部分節點的樞紐，不管是現世的蘇倫之力，還是前世的銀月之力，又都非常強大，融合而生的神祇之心幾乎占據了紅網半壁江山。

  這時候菲妮不僅需要更強大的，並且來自凡人的力量支持她的凡人之心，也需要一個儀式來實現對神祇之心的完全控制。

  對菲妮來說，不管是以黃段子魔女的身份，還是來自源初魔女的自我期許，都下意識的向李奇索取。她要用更深的羈絆，錨定她的凡人之心。

  李奇的反應也很自然，沒有一絲矯情。

  當然那個時候，他確實顧不上其他人的感受了，他與菲妮形成的靈魂空間無比緊密，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知道很特別！」

  小紅改拍為敲，可憐的沙發扶手都快碎成粉了：「就是因為這個才生氣！難道其他魔女成神，也必須跟你來一發嗎？你到底成了什麼啊，我們大同主義的人人成神又成了什麼啊！」

  關於這個，李奇倒很篤定：「你就這麼急著自我污衊我們的事業了？」

  「你應該比我還清楚，魔女成神的契機是什麼，應該怎麼錨定凡人之心。」

  「菲妮是因為她的痛苦由我作為……路由器承接下來了，所以才賴定了我。」

  「換成凱薩琳和歐蘿拉，她們要錨定凡人之心，說不定都不需要我，更不用說其他魔女了。」

  「你也不想想，我真成了人人成神的播種機，你又會是什麼。」

  小紅本來用手指關節敲的，改成用拳頭敲了：「你就不會低頭喊一聲冤枉，再求我講解嗎？我都準備好台詞了！」

  感覺小紅的毛快炸到末梢了，李奇知趣的收斂：「我的確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正好給我說說唄。」

  「比如菲妮的神祇之心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這個超神之人，特殊在哪裡，跟你有什麼差別。接下來她能做什麼，該注意些什麼，總之我是帶著一大堆問題上來的。」

  小紅偏頭怒哼了一聲，眼角瞅到李奇沒動靜，不耐煩的道：「想聽就坐過來啊！我又不是鴕鳥，脖子可以伸那麼長，湊到你那說話！」

  李奇在旁邊的沙發上做好，乖乖的夾腿收臂，本來還想掏出本子和筆的，不過感覺有點過了就沒動手。

  小紅手一晃，沙發前立起一塊黑板，刷出「一，什麼是超神之人」的大標題，果然早就做好了課件……不，講義。

  「包括我在內，我們赤紅神系已經有四位神系，為什麼我說菲妮是第一個真正的新時代神祇，我們的大同主義人神革命也獲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就是因為她的確成了超神之人。」

  「超神之人的標準並不只是用凡人之心完全控制住了神祇之心，我跟夏安、那個誰還有阿麗珊，都有凡人之心，也都控制住了神祇之心，但我們並不是超神之人。」

  這些「神學」，李奇的確只能當學生，畢竟他無法親身體驗。

  小紅的講解簡明扼要，點出了超神之人跟她和夏安這些「赤紅舊神」的區別。

  超神之人的神祇之心是完全沒有意志的，也就是說現在和未來，永遠都不可能翻身做主人。神祇之心就等於一個超級虛靈助手，跟普通虛靈助手的不同之處在於，這個超級虛靈承載的是某類信仰之力。

  紅網之下的信仰之力跟舊時代的信仰之力是不同的，首先它的基礎是大同主義道路，其次它是若干信條匯聚成的理念模型對費恩世界超凡力量的根源，在某個層面的調用具現。

  這樣的進程決定了神祇之心必須依賴菲妮這個凡人靈魂進行一切表述，自然也就完全處於凡人靈魂的控制之下，而這種表述是由凡人做出的，神祇之心當然不會有自我意志。

  小紅跟李奇的溝通自然很默契，一點就通，但要其他人明白，就得更淺顯易懂。

  淺顯易懂的說，舊世的信仰諸神，都是基於信徒匯聚共同的信念，讓靈魂與費恩世界超凡力量根源的某個層面共鳴。共鳴形成了新的、局域性和封閉性的超凡力量循環，這就是今神的起源。

  但這個形態的今神還不是神祇，僅僅只是相當於神座的混沌意志。這時候就需要有一個凡人意志作為交互界面，讓神座聽懂凡人靈魂的祈禱，明白該怎麼回應祈禱，最終一步步學會怎麼運用神力，築成神國，再將神祇恩威反加於信徒身上。

  從混沌意志到今神，其實就是凡人呼喚費恩世界的超凡力量，然後賦予其人格和意志，再由凡人成神進行一次次的「界面更新」，漸漸偏離原有道路的歷史。

  而超神之人，或者「超神」，首先要基於一個共同信仰，那就是大同主義。

  費恩大同主義是描述凡人、凡人與神祇、人神與世界這一整套關係的恢宏願景，是諸靈、萬物與一切運動都囊括在內，並且只有起始法則，沒有確定答案和既定呈現的理念。

  這不是哪個神祇，包括創世神在內，可以獨自承載的宏偉信仰。

  當然如果擬人化的話，「費恩大同主義之神」還是有具體對象的，那就是紅網，也即一切信仰和實踐大同主義的生靈所形成的集合。

  有紅網這個基礎，意味著凡人不是「召喚」和「膜拜」相應的力量，而是基於紅網分支的感性認知和理性規則，「發現」和「挖掘」相應的力量。

  也就是說，基於紅網成神的凡人，不管是通過什麼信條獲得力量的，前提就是把更強大的力量用來改造世界、服務凡人、建設大同主義。途徑決定了性質，流動在這種途徑中的力量自然那沒有自我意志，不會像抱著其他目的追逐力量的超凡者那樣，最終在力量面前低頭，即便成神，也是被力量吞噬。

  「你要這麼跟大家解釋，就是灌水啊。」

  小紅用了更形象的比喻：「還是打比方好了，在地球世界，一個人因為興趣愛好而專注的做某件事情，最終獲得了成功，擁有了名譽和金錢。這樣的人只要不迷失本心，能把錢用來繼續專注於他的事業，他就相當於超神之人。」

  「另一些人並不是因為對某件事情的熱愛而努力，而是什麼事情賺錢他們就做什麼。最終他們也獲得了成功，擁有了名譽和金錢。但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喪失了意志，他們的自我被金錢這樣的力量吞噬了。他們雖然也被人敬畏膜拜，其實只是金錢操縱的傀儡。這些人跟費恩現在的今神，包括秩序女神，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李奇打補丁：「你的比方忽略了紅網和大同主義這樣的基礎，會誤導新人的。」

  小紅搖頭：「不不，李奇，在費恩世界，你不能把超神跟大同主義綁定，雖然這個全新的形態的確是我們率先創造出來的，但我相信並不是只有紅網神祇才是超神，未來應該會有其他性質的超神。」

  「很早的時候，我們就談過費恩神祇還只是從人生觀走到了價值觀的程度，世界觀即便有也很樸素和落後。」

  「準確的說，在費恩世界，超神是世界觀成熟之後的必然產物。哲學統領一切，不同的哲學根基，衍生出無數的信仰分支，最終形成不同的神系。」

  李奇皺眉：「你是在說海瑟薇和冉娜那邊嗎？她們有那麼大能？」

  小紅攤手：「她們當然沒有那麼大能，但在她們之外，還有生命女神、自然女神、商業女神、魔法女神，我不覺得祂們會跟秩序女神一樣，為了既定的使命而讓世界凝固。祂們也不背負那樣的責任，如果世界繼續前進，祂們難道不會與時俱進？」

  這就複雜了，而且不是眼前要緊的課題，李奇忽略掉，再跟小紅談到了菲妮這個新生超神的具體情況。

  「在菲妮身上發生的事情，就是我們用紅網融合和改造費恩世界舊有力量的見證。」

  說到「神學」，小紅自然是神聖凜然的：「超神的先進性在於能始終以凡人之心運用神祇之力，讓世界更進一步的為凡人所用，讓超凡力量循環更進一步的以凡人為中心。」

  「不過超神也有很多缺陷，因為有凡人之心，無法像純粹神祇那樣超然於一切，因為本體是凡人，也很脆弱。而且凡人之心無法直接以神祇之心的方式操縱力量，在信息獲取和能力施展上，速度和效率都要比純粹的神祇低。」

  「說這麼多感覺很懸乎，其實就跟隨身帶個神祇級別的虛靈，所以擁有各種威能一樣，這就是超神。當然這個虛靈有限定的信仰分支，做事也有很多限制。」

  「當然還有超神與對應信仰的信徒之間是什麼關係這些問題，我也正在觀察菲妮身上的力量循環，看從獨立的靈魂到連接為一體的紅網，再到她自己，這之間是什麼樣的關係。」

  「初步來看，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之前我們的擔憂，比如偶像膜拜扭曲意志這種事情，在超神身上不再存在了。具體是怎麼回事，我觀察的一些事例有了結果後，你自己就會明白。」

  說到這，小紅瞥了瞥還在出神思考的李奇，聲音變低了：「我跟夏安、那個誰還有阿麗珊已經談過了，大家都覺得，我們這些赤紅神祇，也需要進化到超神，你覺得呢？」

  李奇下意識的搖頭：「真的嗎？有這個必要？我覺得現在挺好的啊？而且現在形勢這麼緊急，就算想改，也得等一切事情結束之後了吧。」

  小紅咬牙：「所以，你壓根就沒想過是吧！？」

  「還一切事情結束之後？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啦！」

  她的怒氣又上來了，剛才那神聖凜然的解說狀態消失，進入到蠻不講理真小紅狀態：「作為最接近我的總樞機，你的嗅覺一點也不敏銳！我是說政治嗅覺！」

  「我決定了，還是要規你！」

  「從現在開始，你這個總樞機的職務就先暫停，先在我身邊當秘書！」

  「不好好管住你，還真的是要一切事情都結束了！」

  李奇感覺牙痛，這又觸到她什麼痛點了？

  至於解除他的總樞機職務，剛才只是說說而已，小紅要當真的話，李奇也只好認真了。

  「小紅同志……」

  李奇語重心長的說：「你雖然是設計師、引路人，但你別忘了，我們費共是集體領導，這跟紅網是靠大家匯聚起來的一樣。」

  「你要解除我的職務，不是不可以，不過是不是應該把魔女們和所有高層，哦，還有所有神祇，包括剛成神的菲妮召集起來，大家一起開個會啊？」

  「當然到時候大家或許想討論的不只是我個人的職務問題，某位領導跟下屬之間的不正當關係，說不定是更重要的討論話題呢。」

  「你看，菲妮都成神了，其他魔女，還有奧圖那個半神，以及一些很有潛質的傳奇巔峰，也都有可能成神的。」

  「作為追求終極自由的先鋒隊，在最高領導層里，都還存在著用靈魂契約綁定他人的行為，這簡直是極大的諷刺啊！」

  小紅噎住，似乎這時候才醒悟到菲妮成神意味著什麼，她的臉色漸漸蒼白，直至變青。

  「李奇……」

  小紅有些不自然的攥著衣角，忐忑不加掩飾：「我們現在還是需要……設計師和引路人的，對吧？」

  李奇皺著眉頭認真思忖，然後搖頭：「這個可難說了啊，老一輩總會退下來的，顧問一下還是可以的……」

  小紅眼裡都包著淚花了，李奇再道：「不過碼農女神肯定是需要的。」

  抽了抽鼻子，小紅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如釋重負的說：「我爸就說過，有門手藝，比有張漂亮的臉蛋強多了。」

  到這裡她粗大的神經才反應過來，一發神雷轟在李奇身上：「什麼叫某位領導跟下屬之間的不正當關係啊！？是說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