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 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可以全要

  峽灣半島正在翻沉，各艘戰艦還在射擊，高高翹起的陸地部分被一塊塊轟碎。

  這時候指揮射擊的是基建公社的地質研究所，他們根據黑鯨掃描出的陸地構造，指定爆破點，讓陸塊分解成若干部分入水，避免整塊陸地滑下冰海，製造出更大規模的海嘯。

  三十架鋸齒鯊戰機自雛鯤母艦中彈射，護衛著十艘大角鯨，還有二十多架白豚勤務機，以及十來架更大號的灰豚運輸機急速降下。

  大角鯨與鋸齒鯊相隔數百米，展開屏障構築結界圍牆，將躺在巨大彈坑中斷作幾截的未知浮空艦團團護住，阻擋洶湧奔騰的海潮。白豚和灰豚懸停在低處，一隊隊展開魔導武裝的陸戰隊員和考察隊員跳下飛機，搜尋任何有價值的目標。

  陸地繼續傾斜，眼見浮空艦殘骸要沒入海中，一個身影在半空伸展為黑白滾滾，片刻間拔升到上百米高，轟然落地，伸出毛茸茸的巨爪，將一塊塊殘骸搬到更高處的陸地。

  人滾配合，清理和搜尋進度加快了不只一倍，很快就有了發現。

  「我的小紅啊——！」

  「小紅哪是你的，是大家的！我的……呃，小紅在上啊！」

  「這是座萬人坑嗎！？」

  考察隊員們紛紛驚呼，把滾滾招來了。爪子往深不見底的地下一招，旋風中無數人體飛出，男女老幼都有，具具發青，都是死了不知道多久被凍住的屍體。

  「下面還有吹不動的，像是凍在冰坨子裡。」

  滾滾變回人形，招手道：「來幾個膽大心細的！」

  若干人跟著卡琳下去了，大半個小時後，她的面孔擠滿了老胡克的視野。因為太興奮，瞳孔擴散得跟貓眼一般。

  她大聲嚷嚷著，白牙上粘著的菜葉都能看清楚：「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哈——！？」

  蝠鯨的編隊指揮住艙里，奇麗抱著蕾婭，揉著柔滑金髮，被又圓又大無比清澈的眼睛瞪著，正在組織語言，卡琳忽然發來了衝擊力十足的消息。

  「圖鐸大帝的遺體！？」

  卡琳一邊剔牙一邊點頭：「是啊，凍在很特殊的冰晶里，我們不敢貿然砸開，準備把整砣冰晶都挖出來吊走，估計得好幾萬噸重吧。」

  「還有好多很像是特魯克的那種大個頭人體，就跟衣服一樣掛在冰窖里，感覺像是巨人的變種。」

  「更勁爆的是，這裡有成千上萬的屍體，各個種族都有，包括狼人和吸血鬼，簡直就是一座智慧生物資料庫！」

  「浮空艦下面的地下基地里還有很多搞不清楚的設備，應該是用他們那種星海之力驅動的機械或者信息裝置。我們這邊沒有大型工程設備來不及撈，得讓基建公社和海洋公社一塊來。」

  「總之……真是豐收啊……」

  奇麗也異常振奮，拿到圖鐸大帝的遺體已經是意外收穫了，居然能從艾弗比埃身上刮下這麼多東西。

  「奇麗衣衣，你要說啥啊？」

  蕾婭像喵星人一樣小手當爪，在奇麗胸口上踩乃：「是說跟爸爸的……特別關係嗎？」

  說到「特別」的時候還眨巴著睫毛，一副「其實我知道哦」的樣子。

  「不要跟著菲妮學」，奇麗自然清楚蕾婭是什麼意思，很認真的說：「我跟你爸爸，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

  蕾婭點頭：「那就好，如果爸爸連你也勾搭了，我跟媽媽都不會理你了。」

  「這個……」

  奇麗正要繼續這個話題，雜念紛紛湧上腦海。

  發現圖鐸大帝遺體的事情，恐怕還得保密，尤其是不能讓羅姆羅斯知道。不然他肯定會要回去搞什麼血脈試驗，後續發展難以想像。

  敷衍住蕾婭，她趕緊吩咐老胡克和卡琳，嚴密封鎖消息。

  正要繼續，老胡克又提到了一件事。

  奇麗嘆氣：「蕾婭，阿姨恐怕沒時間跟你詳細談了，等你爸爸回來再說吧。」

  蕾婭先是高興：「爸爸很快就能回來嗎？」

  然後又不高興了：「你很快就要回去了嗎？」

  奇麗揉揉她的小腦袋：「我一直在你身邊的，蕾婭，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蕾婭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跑出去找她的歐蘿拉媽媽了。

  跟蕾婭攤牌的事情就此打了水漂，奇麗顧不上多想，就在住艙里變回李奇，通過紅網召集高層。

  「現在有件事情，需要移民事務部門緊急行動起來。」

  ………………

  天際線被翻滾海潮替代，從天崩地裂到現在不過一個多小時。聚集在戰艦展開的結界下，看著不斷吞噬天幕的怒潮逼近，數萬凡人有的用胳膊擋臉，有的用手捂住眼睛，有的則用盡力氣呼喊，就連王宮高塔上的格芮塔和黑龍，在這般天地偉力下也都面無人色，更說不出一個字。

  就在海潮蓋住了大半天空，將王都外本就破碎的雪山衝垮，即將湧入王都時，透明結界被一層霧氣罩住，變得灰濛濛的。

  結界之內瞬間安靜，外界的聲響全被隔絕了，只有海潮拍打結界的低沉嗡鳴迴蕩在人們耳邊。

  漫長得仿佛有一個紀元的時間過去，結界上的霧氣消失，透過透明屏障，人們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家園。

  往日的雪山變成破碎山嶺，平原河流鋪滿碎冰和各類海洋生物，窪地成湖泊，原野成沼澤，白雪皚皚的國度成了各色顏料胡亂塗抹的畫布。

  「人還在就好，有人就有王國。」

  小國王居然很懂事，知道用先賢之語自我安慰。

  格芮塔低哼出聲，倒沒有嘲笑小國王的意思，她也是這麼想的。

  不過看看王都外的蒼茫景象，對倖存者來說，災難才剛剛開始。

  看赤聯戰艦的動向，應該把這個王國的大部分人庇護住了，可光有人有什麼用呢？

  這麼可怕的一場災難，房屋衝垮了，牲畜淹死了，連用來取暖的柴火都沒了。等熬到一切回復正常的時候，還會剩多少人？二分之一還是四分之一？

  格芮塔眉梢一挑，對了，這不正好是她展示力量，籠絡人心的好機會？

  養活一百萬人這事的確非常可怕，但只是供養幾個月的物資，憑她在羅姆羅斯身前的地位，還是有可能弄到的。

  當然得找合適的藉口……

  格芮塔腦子正急速轉動，那艘赤聯戰艦又開始發送廣播了。

  「冰風王國的民眾們，這場災難是我們赤聯與敵人戰鬥時不小心引發的！給大家帶來了可怕的損失，我們表示非常痛心和愧疚！」

  「我們赤聯會負起一切責任，不管損失的是財產還是生命，我們都會負起責任！絕對不會漠視甚至推卸責任，以我們的赤紅女士之名起誓！」

  「現在，請大家按照指引排列隊伍，登記身份資料和個人財產。我們保證會讓大家過上幸福安寧的生活，一個都不會少！」

  踩著浮空滑板的士兵在人群頭上穿梭，開始引導人群，又一隊隊士兵自戰艦中飛出，看樣子是要現場登記。

  格芮塔只覺腦子一陣眩暈，赤聯這是要幹什麼！？

  小國王問出了她的心聲：「他、他們是要幹什麼？」

  黑龍瞪眼：「幹什麼？話說得不是很明白嗎？賠償啊！你幫不上忙的話就別多嘴！」

  格芮塔嘴角又一陣抽搐，努力忍住用法杖敲黑龍腦袋的衝動。

  貴族們紛紛攘攘叫了起來，赤聯要幹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完全不可思議，因為破壞了最神聖的「傳統」。

  「那是我們……不，是國王陛下的子民！補償什麼的，他們怎麼可以不經過國王呢！？」

  「是啊，不管損失了什麼，首先該向國王陛下賠償啊！」

  「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跟這裡一樣？那裡是我們的領地和領民啊！」

  「女士！米爾德恩女士！這也是您的意思嗎？」

  格芮塔沉默了片刻，收回似乎能點燃那艘赤聯戰艦的目光，回頭看住小國王和貴族們，淡淡的道：「這是赤紅聯盟的浮空艦隊，我是神聖意志帝國的代表，我們只是合作關係。」

  眾人愕然，不等他們追問，她又道：「帝國的戰艦和軍團在更重要的地方作戰，一時顧不上這個偏僻的角落，才由我聯絡他們過來幫手，沒想到他們……逾越了約定的界線。」

  「我會向帝國通報這裡的情況，讓赤聯約束他們的行為，在那之前……」

  小國王苦澀的道：「只能任由他們胡作非為嗎？」

  格芮塔用憐憫的語氣說：「忍耐，我們需要忍耐。」

  天空中響起連綿雷鳴，又是若干艘戰艦降下，小國王和貴族們無力的低頭，是啊，在這麼恐怖的艦隊面前，他們只能忍耐。

  格芮塔低沉的說：「在這件事情上，我跟你們的立場是一致的。你們也只能指望我，指望我背後的帝國了。」

  她重複了小國王剛才的話：「人還在就好，有人就有王國。」

  就在小國王和貴族們略感欣慰，同時深感慶幸，能有格芮塔這樣的大人物當靠山時，赤聯戰艦正奔赴王國各處，用結界罩住冰風王國的民眾，開展「戰時難民疏散工作」。

  一隊隊陸戰隊員化身工作人員，按照工作手冊上的提示登記難民，同時撐起一座座帳篷，將戰艦上儲存的應急食物、衣物和取暖設備分發下來，讓失去了家園的民眾有喘息之地。

  「放心，什麼都會賠，絕對保證讓你們過上比現在還好的生活！」

  「我們會用傳送門把你們轉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在那裡你們會得到你們想要的一切！」

  「按順序來，不要擁擠，人人都有份，一個都不會少！」

  隊員們努力安撫著民眾，戰艦的巨大轟鳴聲也在幫著維持秩序，讓冰風王國數十萬民眾漸漸從驚慌失措中掙脫出來，或者迷茫，或者憧憬的等待安置。

  當然雜音也是有的，在若干區域，貴族或者王國官員領著士兵，想要阻止民眾去做登記。他們被一部部藍白相間的「機械魔偶」趕走，前者還很訝異，為什麼這些魔偶還會發出「滾蛋汪」、「再干擾這一槍就打你腿上汪」等等聲音。

  與此同時，遠在萬里之外的赤聯澤塔區，民政部門緊急動員，與基建公社的應急部門一同趕往規劃中的居民新區，駕輕就熟的開始建設移民過渡區和學校。

  若干艘由灰鯨改造的超高速運輸艦，也搭載著無盡法師以及搭建傳送門的材料設備，自貝塔區、伽瑪區等基地緊急起飛，向冰風王國趕來。

  「要把整個冰風王國的人都遷到澤塔區？」

  高層緊急會議結束後，老胡克才知道了這些布置的真正目的，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這樣的事情，以前不是都很注重……自願原則嗎？」

  老胡克提出了異議：「這會不會不太妥當呢？」

  李奇嚴肅的問：「他們蒙受的災難是不是我們造成的？」

  老胡克低頭：「是……不，是我的責任。」

  之前打炮打得太舒服，都沒注意到連鎖反應。雖然及時派戰艦護衛民眾，但這樣的災難，無辜的犧牲者怎麼算都是以萬為單位計數的。

  「老胡克，不要內疚，這不是你的責任，是我們赤聯整體的責任，同時也是難以避免的災難」，李奇說：「這畢竟是戰爭，儘快和徹底的拔除艾弗比埃的據點，才能阻止他們繼續危害主位面。」

  「無辜民眾為此受難，我們就必須擔起責任。我們必須補償給他們更好的生活，讓他們沐浴在赤聯的幸福光輝下。他們會比以前過得更好，這是我們可以確認的。」

  「他們自己現在不能確認，畢竟沒有一點認識。但我們沒有時間去做解釋工作，讓他們做出自願的選擇，只能像現在這樣，採取更靈活的策略。」

  「這樣的行動經得起時間和歷史的考驗，所以我和所有做決定的人都問心無愧。」

  「我們在另外一個地方也做出了類似的決定，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必須替人民做出關鍵的選擇，哪怕他們眼下還無法理解。」

  李奇發出深沉的感慨：「這就是先鋒隊必須背負的責任。」

  老胡克沉吟了片刻，沉沉點頭：「我明白了，這就是正義。」

  李奇綻開笑顏：「虛無的正義是站不穩也堅持不久的，正義和利益必須兩手抓兩條腿走路。」

  老胡克也默契的笑了，是啊，就算沒有一百萬，也有五六十萬。這一番操作下來，赤聯人口增長至少百分之十！

  忙乎了好一陣子，冰風王國的事情總算整理出了頭緒，李奇正在抹額頭上的汗，艙門打開，歐蘿拉抱著蕾婭進來。

  見到是李奇，歐蘿拉眼角抽了幾下，把蕾婭放下，什麼話也沒說就退出去了。

  蕾婭看著李奇，眨巴了好一陣眼睛，才歡呼一聲撲進李奇懷裡。

  小小魔女在懷裡拱了一會，抬頭問李奇：「奇麗衣衣呢？我怎麼沒感應到她離開的動靜？」

  李奇心跳加快了一倍，吞了口唾沫，艱辛的開口：「蕾婭啊，你媽媽……我是說你記憶里的媽媽，對奇麗是怎麼看的？」

  蕾婭嘆氣：「媽媽對我說過，李奇討厭死了，如果換成奇麗就完美了，後面的事情也不會再發生。」

  她又搖頭：「可沒有爸爸，就沒有蕾婭了，我不喜歡，所以我跟媽媽吵過。」

  李奇努力撐起笑容：「是啊，要麼奇麗，要麼李奇，還真是無奈的選擇呢。」

  蕾婭老氣橫秋的點頭，表示贊同。

  李奇又道：「不過呢，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可以……全要。」

  蕾婭不解，歪著頭看他。

  李奇正要繼續，視野里紅光閃爍，還發出嘟嘟的警報聲，這是特別緊急的情況。

  看他這驟然變化的表情，蕾婭就明白了，癟著嘴說：「又有工作了是吧，爸爸繼續忙吧。」

  這一定是老天爺在阻止自己跟蕾婭說出實情！

  李奇這麼自我安慰著，不再繼續，歉疚的揉揉蕾婭的小腦袋。

  來到觀景平台上查詢這個警報，李奇既愕然又緊張，是來自赤紅神座的，準確說是小紅髮的。

  「剛才你發警報召集大家開會，卻不通知我，你這是無組織無紀律啊！」

  小紅氣咻咻的說：「所以我也鬧你一下，咱們扯平了！」

  李奇心中石頭落地，還以為秩序女神打進了赤紅神國，小紅正被摁在神座上不可描述呢。

  接著怒火升騰，這傢伙絕對是碼完一段代碼閒得無聊，跟自己玩起狼來了的遊戲。

  「你想做什麼？喂喂！你別胡來啊！」

  「你不准上來！敢冒個頭我就會像當年那樣把你踹回去！」

  李奇哪理會她的警告，靈體一衝而上，進了赤紅神座。

  現在他是複數傳奇迭加的存在，是紅網的超級節點，雖然靈體還會被電，但頂著疼痛警告一下小紅還是可以的。

  具體的行為包括且不限於……撕掉小紅「魔腦」上的便簽，以及給她臉上貼紙條。

  「哎哎，你還來真的啊！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是設計師！我是引路人！你只是總樞機！你這是造反啊！」

  「尤爾娜！救命！」

  「秋香畫眉！護駕！」

  赤紅神座上，小紅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