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從碰碰車到天空雜技再到空海高度競

  哭泣沙海上空，兩方飛行器殺作一團。高到數萬米，低到百米之下揚起股股沙塵，方圓數千公里的空域全是戰場。

  一方造型和塗裝千奇百怪，但都帶有翅膀和噴氣引擎。另一方也塗裝各異，可都沒有翅膀和噴氣引擎，全是長錐體構造，只是在錐體附件上有區別。

  這兩方說是「殺」，既沒有如雨的槍炮彈道，也沒有如林的飛彈白煙，只是來回穿梭、對沖、盤旋和纏繞。偶爾撞上，並沒有如地球世界的脆弱飛行器那樣碎裂，而是綻開透明屏障，爆起大片碎芒。

  忽略雙方飛行器那恐怖的速度和機動性，只看他們的互動，哪裡是什麼戰場，根本就是空中碰碰車。

  碰撞並不是毫無損傷的，相比尺碼普遍大一號，構型也厚重得多的異型飛機，錐形飛舟明顯要吃虧得多。光盾綻放的時候，機體也在明顯震顫。當外殼碎裂，零件崩落時，這艘飛舟也就在這場以碰撞為目的的戰鬥中落敗。

  一艘艘飛舟拖著受損的機體掉頭飛離戰場，甚至直接在空中解體。偶爾也有飛機墜地，但因為飛舟的機動性更勝一籌，還有數量優勢，面上還能維持均勢。

  純綠塗裝，機背機腹和兩側塗著醒目白色水紋標誌的螺旋槳飛機貼著沙丘巡弋，一有墜機或者跳機的飛行員，就飛過去救助。救援機來自信仰生命女神的無國界救護組織，他們不分立場，救護雙方遇險人員，兩邊的飛行器都不迭避開。

  隨著越來越多的飛行器崩解或者墜落，傳訊頻道里的另一場戰鬥也進入白熱化。

  「有本事你們關掉裝甲啊！赤佬！」

  「你們怎麼不關掉元素爐呢？藍奴！」

  「赤菲果然不要臉，拿那麼重的飛機來跟我們撞，你們怎麼不更無恥點直接上浮空艦呢！？」

  「你們藍皮不是嘲笑我們技術差玩不來飛舟嗎？現在又叫苦了？別管多重，我們都只有一個人。哪像你們啊，不到十噸的小身板非要塞兩個人，不爽不要玩！」

  「既然個頭那麼大還跑什麼啊？停在那讓我們撞啊！」

  「來啊！正面上我啊！」

  二三百公里的高空，大地罩在輕紗中，地平線拉出明顯弧形。極為稀薄的空氣中，隱約漣漪蕩漾，似乎有什麼巨物掠過。

  黑鯊的寬闊艙室里，多米阿絲看著工作檯上的「戰場」立體透視圖，聽著傳訊頻道里的叫罵，百無聊賴的嘆氣：「還是這樣啊，好幾百次了，連罵架的內容都沒什麼變化。」

  尖耳朵米絲坐在指揮席上，老氣橫秋的說：「多米，不要鬆懈。雖然還沒有哪次衝突升級到軍事層面，可誰知道帝國軍那幫傢伙的耐性極限在哪裡呢？我們必須盯牢帝國軍。」

  從邇香解救回來，成了絲絲魔女的多米阿絲噢了一聲，注意力轉到另一張工作檯。那上面的立體影像非常簡略，就是若干個點在盤旋游弋，每個點的標籤上時刻刷新著各類數據。

  多米阿絲以戰場前線見習監督的身份下令：「空靈455，報告帝國軍動向。」

  工作檯上冒出一個頭像，是個面無表情的光頭機械少女，額頭有一圈淺藍光帶，上面有白色的「455」字樣。它用生硬的嗓音說：「帝國軍的浮空艦和戰鬥飛舟保持在安全距離，魔力場波動幅度沒有異常，判斷對方沒有跟後方進行超出衝突限度之外的通訊。按常規程序分析，對方不會介入衝突的可能性為97.5%。」

  「需要進一步評估的話，可以開啟靈子雷達和靈魂掃描儀進行個體分析……」

  多米阿絲擺手：「不，不需要了，這個可能性比我上次值班時的519次衝突還高，沒必要暴露我們的探測手段。」

  「很好，多米你也長大了……」

  米絲拍拍指揮席的扶手說：「我迫不及待的等著你坐上我的座位呢，你現在需要克服自己正處於成長期的熊孩子天性，簡稱熊性。」

  心理年齡只有三歲半的多米阿絲慚愧的低頭：「好的，米絲姐姐，我會努力的。」

  訓完自己的徒弟，戰場前線監督米絲又道：「殺手組跟魚餌組調換，把對方的殺手組逼出來，大家都活動下。」

  下完命令，年紀最小的絲絲魔女發出跟剛才徒弟毫無二致的嘆息，低聲嘀咕著：「這種事情也成日常了，真是無聊啊……」

  隱身黑鯨附近，原本什麼也沒有的天空中，八角紫光一片片亮起，片刻間刷出八架雄鯊戰鬥機。

  這些雄鯊兩機一組編隊，原本分作四組在四個方向護衛。現在解除隱形，後部可以自由轉動的噴口噴出四道熾亮紫光，朝著東北方向飛去。

  跟三年前的初代雄鯊比，第二代雄鯊的基本構型和尺寸沒有本質變化，但各方面細節的調整讓造型更加科幻，煥然一新。

  兩上兩下的傾斜進氣口在機體兩側對稱分布，將那對一百八十度可變長翼夾在中間。戰機不僅沒了鴨翼和尾翼，連機翼上的襟翼也沒了。進入大氣濃稠的高度時，分布在機身各處的護盾陣列基於晶格裝甲，扭曲可以阻絕空氣的盾面，對戰機進行自動修型，讓戰機獲得最佳的氣動外形。

  進氣口上下的四個扁方魚刺飛彈箱露出密密麻麻的發射口，每個都是二十四聯裝，讓雄鯊顯得殺氣騰騰。機頭一大兩小三門機炮，機腹可以吊掛兩個六聯裝鯊魚刺飛彈巢或者兩枚鯨牙魚雷，更是雄鯊在遠近兩面的致命毒牙。

  戰機中間的機體還是初代雄鯊的造型，也還是雙人串聯座艙，可后座不再是武器官，而是新手學員，有的還直接空著。

  八架雄鯊在天幕上以超出三倍音速的速度飛行，這僅僅只是它們的巡航速度。

  在這隊雄鯊飛往的目標空域裡，四架淺灰塗裝的雄鯊正跟四艘藍白塗裝的飛舟對峙。

  那些飛舟比在下面玩碰碰車的飛舟相比要大得多，舟身尾部裝著對稱分布的三個圓柱體，那是飛舟的武器艙。它們的速度不遜於雄鯊，機動曲線更接近直線，跟靠姿態控制噴口機動，曲線更圓滑的雄鯊相比，顯得更魔幻也更違背常理。

  雙方的對峙看起來要溫和得多，至少不是以撞擊對方為目的，而是切對方的航向，逼迫對方變換方向。它們拉出的飛行軌跡更加迷亂，加上處於待發狀態的武器，跟碰碰車遊戲相比要危險好幾倍。

  正在穿梭交織的機群同時接收到指令，很有默契的互相遠離，掉頭飛遠。雄鯊身上泛起片片八角紫光，緩緩隱沒於空氣中，飛舟則像是分解成更細微的粒子一般，急速消失。

  東北方同等高度，八條淺淺煙跡正激射而來，截擊現身的八架雄鯊，準備上演又一輪對峙。

  低空的碰碰車遊戲，高空的雄鯊與飛舟對峙還不是這場衝突的全部。

  紅石和諾頓交界處，兩艘扁長浮空艦懸停在黑鯨高度差不多相等的深空。

  一艘接近二百米長，沒看到類似主炮的裝置，艦身兩側開著若干口子，能看到裡面整齊排列的飛舟。

  另一艘只有百米出頭，依舊是三年多以前帝國浮空艦的標準造型，但排列在艦身兩側的八門魔導炮，以及艦首的主炮，都有了明顯差別。

  這是曙光帝國的伯爵級航天母艦和子爵級護衛艦，因為距離衝突現場兩三千公里，所以只有這麼一個小小編隊。

  同樣，在深入赤聯的空域內，距離貝塔城東北上千公里的深空中，一艘外形很像蝠鱝的巨大浮空艦悠悠懸停著，長接近百米，寬一百多米。

  沒錯，這是艘寬度超過長度的浮空艦，空重超過萬噸，正是赤聯的航天母艦，被命名為雛鯤。因為是小步快跑的試驗型號，取了個很不負責任的名字：「試驗一號」。

  雛鯤伸展開的巨翼也是艦體，柵格狀的彈射道後方是一架架雄鯊和各類支援飛機。

  四艘不到百米長的小巧浮空艦在周圍護衛著這艘雛鯤，這些稜角分明的浮空艦一眼就看出設計來自角鯨，只不過要大一些。它們也正是角鯨的後繼型號，因為變化比兩代雄鯊的差別更大，所以被命名為……大角鯨。

  雛鯤的指揮艦橋里，與黑鯨里那個「空靈455」一模一樣，額頭光帶泛著淡紫光芒，還有「102」白光字樣的機械少女投影報告說：「已有十七位高級飛行家加入到雷管行動里，正趕往訓練場接受秘密訓練，按照天眼005的要求，封閉海軍對相應區域的監控權限。」

  赤聯海軍總參謀長胡克埃隆捻著白鬍子，用不以為然的語氣說：「航空隊還真是拼命啊，為了證明自己是獨立的空軍，這麼冒險的任務也敢獨力攬下。」

  指揮席一側的工作檯上投影著哭泣沙海的衝突，包括低空的碰碰車和高空的飛行雜技都有，胡克埃隆卻沒投去一眼。

  赤聯在一年前正式建立了以浮空艦為基礎的海軍，關於航空隊的歸屬，在當時還爆發了一場激烈爭論。

  海軍派覺得從空天一體化的角度看，所有能飛的都是海軍的資產。另一些人認為三十公里高度之下的事情全歸海軍管就太瑣碎了，雙方爭執不休，就連設計師和總樞機也吵得拍桌子。

  設計師高喊口號：「只有大同主義才能讓凡人星辰大海」，表示會飛的當然全歸海軍管。不然為啥赤聯的裝備里，會飛的全是魚呢？

  總樞機卻認為要尊重客觀規律，要照顧實際情況。

  赤聯雖然有了微魔節點爐可以飛到四五百公里的高度了，可離真正的星辰大海還遠得很。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星辰大海」事業才冒了個頭，海軍就是個雛形。讓海軍把占實際事務絕大部分的大氣層工作包攬下來，其實會妨礙海軍的發展。

  最終設計師被說服了，嚴格說是被總樞機舉著希望魔女作投擲狀給嚇服了。小蕾婭是唯一不怕神罰的凡人，設計師的本體也要被她蹂躪。

  赤聯海軍和空軍就這麼分了家，空軍保留了四個航空隊的編制，只承擔三十公里之下的空域保衛任務，這個高度是三級節點爐和元素爐的最高升限。

  當然，這只是一年前的情況。

  老胡克又道：「算了，到時候還是要海軍配合的。」

  他再問：「總樞機那邊的情況……」

  說到這就苦笑：「焦石曠野就是空軍的保留地啊，海軍想摻和都沒機會。」

  海靈102忽略了老胡克的自言自語，很嚴肅的說：「這超出了您作為海軍參謀長的權限，屬於您作為軍團委員會委員的職責範圍。我只是海軍虛靈，無法回答。」

  老胡克咳嗽：「回個無權限就行了啊，誰給你編的程序這麼囉嗦……」

  海靈102語氣依舊：「所有中樞虛靈的交互界面都是成長型自編程的，性格由權限者決定，您是本艦首任艦長，我會囉嗦就是因為您……」

  「不是我！跟我無關！閉嘴！」

  老胡克狼狽的叫道：「蘭德爾！你的艦靈作妖了！」

  「試驗一號」雛鯤的現任艦長，老胡克曾經的搭檔蘭德爾在艦長席上笑道：「那不是你養出來的女兒嗎？你可是初代艦長啊。」

  老胡克堅決否認：「我的女兒是弗蒂，不是這麼艘連名字都這麼敷衍的小艇！」

  艦橋里歡聲笑語，警報聲忽然響起。

  海靈102說：「轉發天眼005報告，時速接近十倍音速的飛行器從紅石方向升起，正以螺旋形軌跡爬升，預計半小時後到達極限高度。」

  老胡克和蘭德爾同時發出喔喔聲，再異口同聲嚷嚷。

  「摩斯姆特又有了新玩具嗎？」

  「還以為今天只是無聊的撞機遊戲呢，散塔林會那幫傢伙已經兩個月沒進步了。」

  抒發了感慨後，老胡克和蘭德爾同時憧憬，意見卻不同了。

  「上個月剛創造的極限記錄又要破了，一千七百公里，我看只有裝備工程局出面了。」

  「不要小看飛行家公社啊，他們也藏著好東西，只是被咱們壓著不讓放而已。」

  兩人並沒有爭論，同時透過舷窗看向紫黑天幕，眼裡滿含著「那必將被我踩在腳下」的嚮往和信心。

  僅僅三年多的時候，凡人對天空的征服就從四五萬米，猛增到了一千七百公里。

  空海的深度是上萬公里，現在這個還差得很遠，但進步得如此之快，恐怕連秩序女神都要咂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