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冒險者的來意與什麼是救贖

  一隻瑪哈魔用鐮刀般的長角挑翻了整排的戰魔，錘頭魔、鏈魔、鋸魔從它的胯下和背後一擁而入，魅魔拜特安達瞬間暴露在一大群魔鬼面前。

  喪志術讓沖在最前面的幾個魔鬼停步，左右各一次爪擊打飛了兩個魔鬼。邪影擊讓那隻像鬥牛一樣還想低頭衝鋒的瑪哈魔軟在地上，再用誘惑術拉來一個錘頭魔擋在自己身前。

  鏈魔鋸魔的武器劈在錘頭魔身上，碎肉濺飛，血水噴了拜特安達一身，也讓她正要釋放的黑暗術失效。

  釘頭錘、鏈刀、骨鋸從各個方向砸下來，傳送術早就用過了不僅沒成功還讓她受了傷，以她的等級還召喚不了炎魔，手裡的皮鞭只是鞭策部下而不是對付敵人的，這一刻，拜特安達閉上了眼睛。

  她的身體馬上要被撕扯成碎片，靈魂被哪個幸運的魔鬼吞食，過程雖然很痛苦，但就這麼解脫了，或許也不錯呢。

  不過，還是不甘心啊……

  那些聲音，那些在心底迴蕩著，根本聽不清楚，卻給自己帶來了一絲奇異力量的聲音，到底是什麼呢？

  那股力量真是溫暖啊，居然能讓她做夢，她可是絕對不會做夢的魅魔啊，那是什麼力量呢？

  夢裡閃過無數凌亂場景，每個場景里都有一張相同的面孔。那張面孔似乎又是很多張面孔拼起來的，模糊得根本看不清細節，他或者他們，到底是誰呢？

  因為這些聲音、這些面孔和這股力量，她越來越感覺到窒息和痛苦。

  可惜，不會再有答案了。

  也不會再見到妹妹們，帶著她們一起逃到深淵去，投奔艾露瑞絲女王了。

  拜特安達堅信，自己的異常，包括認出了兩個妹妹，都源於她們是艾露魅魔，而艾露魅魔只有在艾露瑞絲女王那裡才能得到救贖。

  這果然是個靠自己的力量絕對無法實現的妄想……

  預想中的終結並沒有到來，左右的戰魔奮不顧身的衝過來，用自己的軀體擋住魔鬼的攻擊。

  拜特安達被部下們推到了後面，那一刻至少有十多個戰魔在魔鬼的武器下變成殘缺屍體，卻沒有一個戰魔退縮哪怕半步。

  她甚至看到了一個戰魔腦袋被釘頭錘砸癟了一半，卻因為看到了她脫離危險，近似於狼臉的醜陋面孔上，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這就是她的獨特力量，不像其他魅魔，魅惑術的效果消失後就一切恢復如常。她的魅惑術似乎每次都會在目標靈魂里留下點什麼，很多次後，不必用魅惑術，目標都會對她唯命是從。

  現在她感覺那似乎不是魅惑術的作用，而是縈繞在她心底，讓她感覺內心很溫暖，但這個世界又很窒息很痛苦的力量。

  等等，為什麼臉上濕濕的，是眼淚，她在為這個戰魔哭泣嗎？

  她沒有時間思考，陣型被魔鬼衝破，惡魔們不得不以她為中心聚攏在一起，完全被包圍了。

  那些戰魔的犧牲也僅僅只是延緩了她敗亡的時間，當幾隻瑪哈魔從各個方向接近，低頭放平尖角，蹄子刨地蓄力的時候，拜特安達心說總算結束了。

  水銀光芒閃爍，一隻瑪哈魔的腦袋忽然離體而起，血水把周圍一片魔鬼都染得猩紅。

  沒等拜特安達、惡魔以及魔鬼們反應過來，又一顆瑪哈魔的腦袋飛起。

  等第三顆腦袋飛升時，兩道暗金光弧從後方劈入魔鬼群里，響起一片刺耳的嘶嚎。

  緊接著是淡金衝擊波在魔鬼群里盪開，原本極有紀律的魔鬼像惡魔一般大片潰散。

  暗影刺客！聖武士！善神牧師！

  拜特安達瞬間做出了判斷，雖然她從沒遇到過，可魅魔之間會傳承這樣的知識。每個魅魔都有可能被惡魔術士之類的凡人召喚到主位面，與這樣的超凡者為敵。

  魔鬼數目太多，即便遇上奇襲，也只亂了一部分。

  首領是一隻恐魔，四隻胳膊揮舞著發出怪異的咆哮聲，潰散的魔鬼身體一僵，眼見要恢復冷靜。

  遠處亮起淡紫色光芒，竟然是一個淡紫火球，划過一條弧線，準確的落在恐魔頭上，再轟然炸開。

  即便離著上百米，拜特安達都感覺腳下發軟，差點摔倒。剛剛穩住，紫光熾亮，猛烈的衝擊波刷過來，她再也站立不住，和身邊的惡魔一同倒地。

  依稀看到那頭恐魔和附近的幾十個魔鬼一同被紫光吞噬，上百魔鬼高高飛起。

  奇怪的魔法師……不，奧術師！

  魔鬼們還沒有崩潰，或許是這發紫火暴炎太恐怖，它們還沒回過神來。

  煙塵中響起噼噼啪啪的碎裂聲，似乎是魔鬼屍體上發出的動靜，接著一具具高大魁梧的骸骨從已經變成碎肉堆的屍體上站起來。它們手持劍盾，聚在一起，很快拉出一條線，以比魔鬼更整齊更有紀律的行動，驅趕著殘存的魔鬼。

  還有亡靈法師……或者巫妖！

  幾個魔偶……不，看他們手上的武器流溢著不同的光華，應該是套著怪異全身鎧甲的人類出現，遙遙與聚在一起的惡魔群對峙，拜特安達心中的疑惑和忐忑如沸水一般翻騰。

  這是隊冒險者，敢下到煉獄深淵的冒險者是極其可怕的存在，在惡魔和魔鬼的傳言裡，魔王和魔君們無數次偉業，都是被一隊隊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冒險者破壞的。

  他們對自己有什麼企圖？

  拜特安達跟部下們腦子裡絕對沒有對方是來救他們的想法，都握緊了武器，準備做最後的反抗。

  這時候身上冒著淡紫光芒的矮個子冒險者忽然打開了面甲，露出一張俏麗的少女面孔，她哇的吐出一條彩虹，邊吐邊擺手說：「我、我不行了……」

  一個高挑一點的冒險者也打開面甲，無奈的道：「說了讓你留在車上你不聽，就知道逞能。」

  「沒我那發大火球哪會這麼順利啊」，矮個子少女不服的叫道：「我還是有貢獻的！」

  高個子少女嘁道：「結果還是變成了慧慧，得浪費一個人帶你回去，萬一出了什麼事，你就是罪魁禍首。」

  「我哪裡像慧慧了啊？我至少沒倒下！這該死的暈地獄症……」

  矮個子少女嚷嚷著扣上面甲，身體一震，邁著機械的步伐，跟著另一個人往回走。

  拜特安達看得一頭霧水，試探著用通用語說：「你們……」

  話沒說完，又有兩個身影從空氣中擠出來，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對她喊道：「姐姐——！」

  拜特安達兩眼圓瞪，頓時呆住了，那是她的二妹尼姆安達。

  ………………

  地獄特急凱恩號之前，大約三百來個惡魔跟同等數目的骸骨武士對峙著，小隊一行人則圍住兩個魅魔，由蒂絲負責溝通，嚴格的說是審訊。

  小隊接受了魅魔尼姆安達的請求，救出她姐姐，當然不是出於什麼人道主義。只是覺得，尼姆安達這麼人性化，她的姐姐必然也很特別。而且她姐姐還是高拉茲克手下某個督軍的部下，對了解周邊情況也很有幫助。

  至於另一個原因嘛，小隊已經襲擊過幾次惡魔了，對自己的戰鬥力也有了相當信心，現在遇到了魔鬼，正好拿它們練練手。這不，連艾格莎都忍不住上了場，雖然展露出了強大戰力，卻得了一個「艾慧慧」的綽號。

  「我是督軍達斯比塔的部下，三天前達斯比塔的軍團被魔鬼擊敗。我沒能撤回去，帶著一支殘存的部隊沿著大裂縫回尖石熔爐，在這裡被魔鬼圍住。」

  拜特安達老老實實的交代：「既然我跟妹妹都落在你們的手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不過你們的隊伍里並沒有惡魔術士，要讓我們唯命是從也是不可能的。」

  「惡魔術士那種傢伙，下到煉獄隨時都會被魔王收買，我們可沒有那麼蠢」，蒂絲說：「我們是代表赤紅女士和死神的聯盟，來這裡平息血戰的。如果你想跟妹妹好好的活下去，就應該跟我們通力合作。」

  拜特安達不解：「死神介入血戰是必然的，赤紅女士……那是誰？」

  她又聳肩道：「無所謂了，反正都是徒勞的。」

  「以往的血戰還好說，戰場只是煉獄和深淵接縫的一些區域，這一次血戰是兩邊直接撞在了一起。誰控制了這一層，誰就占了絕大的優勢，兩邊是沒可能妥協的。」

  「死神很強大，不過聽說這是位新的死神，才上位沒多久。赤紅女士也是新神吧，那麼肯定沒有到強大神祇的級別。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十來個魔王和魔君，參與這場血戰的魔王和魔君可不止這個數目。」

  「凱姆是不會管內層位面的，這種會引發內外層位面和神魔大戰的事情，祂從來都不會直接插手。我實在不明白，你們要怎麼介入？你們想幹什麼，能幹什麼？」

  「姐姐……」

  旁邊尼姆安達想說什麼，被她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蒂絲很有些意外：「你不過是個小小的魅魔，為什麼會這麼了解血戰的形勢？」

  因為要顯得自己很懂，這樣對你們來說才有更大的價值啊。

  拜特安妮心中想著，臉上露出淡然的笑容：「因為我和妹妹想去深淵投奔艾露瑞絲女王啊，不搞清楚血戰的情況，又怎麼能從這個戰場裡逃出去呢？」

  「真是特別的惡魔啊」，遠處巫妖坎尼嚷道：「看看這些戰魔，居然這麼安靜，都十多分鐘了還沒誰暴躁的亂沖亂跑，或者互相打起來。」

  它又道：「不過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你們儘量快點談出個結果，這些召喚出來的亡靈時間快到了。」

  蒂絲看看那些惡魔，再看著魅魔姐妹說：「特別的不是惡魔，而是你們。老老實實的交代，不要讓我們用神術探查靈魂。」

  「特別……」

  拜特安達呆了片刻，嘆道：「我和妹妹們，的確有些特別，畢竟都是艾露魅魔。」

  像對待尼姆安達那樣，給拜特安達綁上禁制繩索，塞進了魔導車裡準備仔細審問，拜特安達手下那些惡魔該怎麼處理讓大家犯了難。

  直接殺掉吧，總感覺這些惡魔很奇怪，比貓狗還乖巧，這可是補全惡魔知識庫的絕佳研究對象。

  聽從拜特安達的請求，留下來充當護衛，又擔心會隨時翻臉，收拾起來很麻煩。

  「哎喲居然忘了」，梅恩拍額頭：「咱們雖然沒帶惡魔術士，可帶了不少奴役低階惡魔的捲軸啊，還是以前掃黑打惡行動的戰利品，放在倉庫里都快發霉了，正好用上。」

  捲軸數目不多，但奴役幾十個監視其他惡魔，至少能消除大半威脅。

  魅魔的事終究只是細節，把她們關押起來後，小隊開始忙更重要的事情。聯絡死神和冥河女神，勘察地形，制訂防禦計劃。

  這處河口是絕佳的冥河堡壘修建地，現在冥河已經在煉獄裡融合了幾條小小支流，在這裡與一條幹流匯合，就能獲得穩定的冥河之力，在地獄建立一個前進基地這個任務就大功告成了。

  離這裡不遠就有一支魔鬼大軍正準備跨越大裂縫，相應的惡魔必然也會揮軍堵截，很快這裡就會變成慘烈的戰場，必須爭分奪秒。

  小隊人人都忙得四腳朝天，一時沒人顧得上去理會魅魔姐妹，關在魔導容器里，以她們的力量也逃不出來。

  冒險者久久沒來繼續審訊，容器里的姐妹倆用心靈感應默默低語。

  「姐姐，他們信仰的赤紅女士很奇怪，我感覺到我們靈魂里那股力量，跟赤紅女士的神力有些像。」

  「那必定是他們反制了你的魅惑術，讓你產生這樣的錯覺。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凡人！」

  「可是那些聲音，那些面孔，都是凡人啊，那必定是我們的前世記憶。」

  「可我們現在是魅魔了，尼姆，前世已經煙消雲散了，只有在艾露瑞絲女王那裡才能獲得救贖。」

  「救贖……對惡魔和魔鬼來說，救贖不是淨化靈魂，獲得永恆的安寧嗎？艾露瑞絲女王不是天使或者女神吧？」

  「不，尼姆，救贖不是逃避，是獲得力量，可以消滅掉敵人的力量！那些給我們施加痛苦，讓我們承受屈辱的傢伙，他們必須得到報應！這才是救贖！」

  「那些事情，不是每個魅魔都會有的遭遇嗎？」

  「可我們為什麼會覺得痛苦？會覺得屈辱？因為我們是艾露魅魔。」

  「我覺得……」

  「不要想那麼多了，現在重要的是想辦法讓這些冒險者覺得我們有用，趁著他們攪亂血戰的時候，我們找機會繼續行動。」

  「是的，姐姐，我聽你的。可惜啊，布羅安達肯定知道我們出事了，也肯定按照之間的計劃逃走了，可她一個人……」

  「當初那麼交代她，只是讓她知道有這麼機會，我們都清楚她沒了我們會是什麼下場。這就是弱者的悲哀，沒什麼好傷心的。」

  姐妹倆低語的時候，梅恩也想到了她曾經的同伴。

  「凱恩那傢伙，到底在哪裡呢？」

  距離河口幾百公里，一道貫通大裂縫的陸橋上，數萬惡魔沿著陸橋衝擊魔鬼列出的陣勢。

  武器和法術如雨點般傾瀉在雙方隊伍里，連綿不絕，接觸的鋒線上，血腥的殺戮已經持續了好幾個小時。

  漆黑羽翼揮舞著兩柄鐮刀，在惡魔群中帶起一股股血浪。作為一隻欲魔，衝殺在最前線，這樣的景象讓兩邊都看傻了眼。

  凱恩在咆哮：「我說過不要這麼顯眼的，你真是昏了頭啊！」

  利亞在歡叫：「我厭倦了勾心鬥角，這才是我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