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飛舟與飛機，夜幕中的對決

  又是無月之夜，天空卻絢麗無比。各種色彩的光束激射交織，時不時炸開團團焰光，將一個個翱翔在夜空的身影照亮。

  這些身影在光影間穿梭，速度極快，上下翻飛盤旋，又跟飛鳥一樣靈活。

  相比之下，那些細長如尖錐的身影在速度和機動性上更勝一籌，只是它們僅能射出一道光束，而且不接近到一定距離根本沒有準頭。

  與之戰鬥的飛魚顯得笨重和呆板，可每條飛魚上至少能同時噴射出兩條密集而熾烈的橘黃彈道，遠遠就罩住對方，因此並不落於下風。

  旗鼓相當的對決讓犧牲者不斷出現，破碎的尖錐與斷作幾截的飛魚時不時墜向地面，在黑沉沉的大地上染開片片光影。

  「517，七點鐘方向！」

  「222墜機！222墜機！有解離射線！注意那架射綠光的！」

  「多做機動！不要跟敵人比速度！」

  「我是500，我被奧術飛彈打中了！起碼是四級，太狠了！后座……犧牲了，501接手中隊指揮！」

  「草特麼的敵人全是英雄級別啊！」

  「這說明我們夠厲害啊，二三十個英雄打我們一百多個弱雞，到現在還沒收拾掉我們。」

  「233，說特麼什麼喪氣話！你該懊惱咱們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收拾掉他們！天空是我們的啊！」

  「正視現實，敵人也是有腦子的。上次就出現這種飛舟了，這次數目更多。」

  「我覺得他們挺沒腦子的，非要跟咱們硬幹，如果去襲擊安康魚，我們可要哭死了。」

  「晚上真是麻煩，我沒辦法同時用鷹眼鏡和蛛目鏡。」

  「援軍馬上趕到，大家堅持！」

  兩個中隊的三文魚戰機靠著蛛目鏡破除黑暗，通過風語術電台密切協同，跟二三十艘明顯是由風暴群島魔法飛舟改造而來的戰機打得旗鼓相當。大批安康魚運輸機由另一個中隊三文魚掩護，安全的遠離了戰場。

  一艘飛舟掠過一條三文魚，成功命中對方一發解離射線，將機頭炸成碎屑，那裡噴吐的熾烈彈道瞬間熄滅。飛舟也多處抖動，狹小駕駛艙里，乘員身上的護盾扭曲閃爍，差點熄滅。

  「好像做了錯誤的選擇啊……」

  五級魔法師迪歐托將涌到喉管的血咽了回去，心頭大為懊惱。

  兩天前小試身手，將對方的護衛打得落花流水。今天趁著夜色突襲，本以為可以先解決掉這些護衛，再將那些笨重的運輸機當作甜點，輕鬆膩意的挨個吃光。

  強盜劫掠商隊就是這麼幹的，千萬年來都很有效，怎麼就失靈了呢？

  作為風暴群島出身的戰鬥魔法師，迪歐托最初服務於某個黃金家族。黃金家族的統治終結後，他幸運的藉助地下渠道逃到了大陸，依靠堅韌的意志，重新獲得了魔法能力。

  他不懂魔導技術，會的魔法不多並且全跟戰鬥有關，跟野法師、宮廷魔法師和正統魔法師都格格不入，一直在東費恩流浪。作為傭兵加入過曙光女皇……那時候還只是女王的部隊，在瓦倫丁之戰開始後，害怕被趕上前線拼命又當了逃兵。

  之後他就過著渾渾噩噩的傭兵日子，半個月前，某個魔法師家族通過外線聯繫上了他，要他帶領一支傭兵，到克斯特來為彌爾霍斯服務。

  說老實話他挺看不起那個半身人術士，但能拿兩份佣金，那點鄙夷還是能夠壓住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可以，也必須駕駛魔法飛舟作戰，而他曾經是風暴群島好幾屆魔法飛舟賽的冠軍。

  赤紅教會在神隕高原上搞出帶螺旋槳的「飛機」，這事他也知道，當時他就非常不屑。如果不是風暴群島的次位面膜被破壞了，那種玩意弄過去，連飛舟揚起的土都吃不到。

  現在他駕駛的飛舟要比以前的飛舟笨拙和沉重許多，畢竟得裝備完整的飛行術法陣，可跟赤紅教會的飛機比，仍然是雨燕和鴨子的區別。

  迪歐托在彌爾霍斯面前拍著胸脯夸下了海口，要不了一個月，就能把赤紅教會的那些破爛全部幹掉，為他奪下整個天空！

  兩天前率領一支小隊做試驗性的襲擊，損失一艘，擊落八架的戰果讓他有些意外。意外的只是敵人不像預想的那麼弱，但也只是從鴨子變成了斑鳩，那時候他仍然毫不懷疑自己能兌現承諾。

  現在，迪歐托感覺前景不是那麼燦爛了。

  僅僅兩天時間，對方似乎就搞清楚了「利刃」飛舟的由來和特性。遇襲後毫不驚慌，在天空分散開，相互呼應支援。即便速度和機動都不如飛舟，可他們的戰機火力猛烈，結構堅固，自己這邊像是進了一張火力網，稍不注意就陷入交織的彈雨中。

  對方的魔導機槍不再是風矢術，而是火矢術，挾帶著魔導金屬彈丸，威力直追四級火矢。自己這邊的利刃飛舟為了減重，機體全是用最輕巧的材料，也就飛行術法陣和魔晶石法陣有些防護，剩下的全靠駕駛員自己靠護盾和護甲扛。

  如果自己這邊不是全員英雄級別，恐怕會完全處於下風吧。

  這樣的念頭溜過迪歐托的腦子，讓他一個激靈振作起來。

  不是英雄級別也駕駛不了飛舟，而且現在場面上看自己這邊還是占據主動的。赤紅教會想通過魔導器來縮小超凡者之間的戰力差距，想法很好，可現實仍然很殘酷，他們也就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迪歐托心中重新燃起戰意，沒能吃掉運輸機不要緊，先把這些戰鬥機幹掉吧。這樣至少能證明自己的第一僱主是正確的，也能向第二僱主交差。

  這時候再更改策略去追運輸機群也來不及了，魔晶石撐不了那麼久。飛舟直接用四級魔晶石，即便現在開採量暴增價格暴跌，每顆仍然也要好幾百金蒲耳。同時包括他在內，魔力也消耗了大半。飛舟上只有簡單的魔導增幅器，他們必須自己施放法術進行攻擊。

  「所有人不要畏畏縮縮跟對方拉開距離對打，衝上去繞他們！他們雖然能夜視但肯定不如我們看得清楚！」

  迪歐托通過裝在自己飛舟上的魔法傳訊器發布命令，呼叫之後沒有任何反應，這很正常，傳訊器很貴只有他的飛舟裝了，其他飛舟裝的是便宜的接收器。

  不過呼嚕呼嚕的雜亂響聲就不正常了，迪歐托煩躁的丟開話筒，傳訊器肯定被對方的機槍打爛了。

  「終究還得靠自己，在力竭之前，至少還能幹掉幾架！」

  迪歐托操縱飛舟急停翻轉，閃過兩道熾芒的夾擊，以匪夷所思的機動折返，急速沖向兩三公里外的飛魚形戰機。

  浮空艦既有浮空法陣又有飛行法陣，赤紅教會的飛機只有浮空法陣，魔法飛舟只有飛行法陣。

  相比之下，可以做出各種靈巧機動的飛行法陣才是小型魔導飛行器的王道，它可以讓強大的超凡者在天空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力量，赤紅教會的魔導工匠完全走了邪路。

  迪歐托是如此堅信的……

  他全神貫注，似乎在這一刻攀升到了巔峰狀態，尖錐形的飛舟在他的操縱下像是能預知危險一樣，左右閃躲，避開了越來越密集的槍彈，片刻間就衝到一架飛魚形戰機不到百米處，將一發解離術轟到了對方凸出機體的座艙上。

  「233！活著嗎233！？」

  護衛機群的通訊里，氣氛變得緊張和壓抑了。

  「那個放解離術的肯定是他們頭兒，大家都小心！」

  「被他追就靠近隊友，不要怕誤傷！」

  「516！該死！516完了！」

  就在喘息聲漸漸替代了話語時，一個脆亮堅韌的嗓音出現。

  「渣渣、回家！」

  頻道里沉寂了瞬間，然後爆發出歡呼聲。

  新的機群出現，是凱薩琳率領的第一中隊，這次運輸由她擔當掩護力量。

  鏖戰已久的兩個中隊像魚群一樣，分作兩撥，分別向高空爬升和向低空俯衝。拉扯著敵人，給第一中隊製造寬闊的視野和射界。

  塗著11101的三文魚戰機上，凱薩琳戴著樣式怪異的頭盔。頭盔下的眼罩一隻眼扣著鷹眼鏡，一隻眼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幽綠光點，像是蜘蛛複眼，這是巫師加魔導工匠聯手發明的夜視眼鏡，材料是屍蛛眼球。

  超凡者各有夜視法術，到英雄級別以上夜視完全不是問題，但用這種蛛目鏡不僅將夜視範圍擴大了若干倍，還能極大減少力量消耗，效果持續時間更長。

  11101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甚至還打開了座艙和機身的燈光，在夜空中成為最耀眼的目標，瞬間吸引了好幾艘飛舟朝她衝去。

  機頭的武器並沒開火，而是張開了一面由多個八角形光盾組成的盾牌，將一道道火焰和冰霜射線，還有奧術飛彈擋下。自駕駛艙下的機身處噴吐出酒紅色光束，僅僅只是擦過一艘飛舟的側面，應該是某種木材的外殼就噼噼啪啪炸成木屑，那艘飛舟頓時像被剝皮削肉的火雞，露出已經扭曲變形的骨架，一頭向地面載去。

  其他飛舟不約而同的急剎停車，再倒轉後退。

  迪歐托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憤怒的喊道：「這幫比狗頭人還膽小的混蛋！」

  對方的確很強，應該是英雄級別的，肯定是這支飛行部隊的首領，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可惜，自己的手下全是從各地找來的傭兵，而傭兵是不可能捨身沖向強敵的。

  說起來還是這幫傢伙仍然沒有掌握好飛舟的運用，靠著快速和靈活，一對一的話，迪歐托可不認為飛舟還有對手。

  迪歐托催動飛行法陣，飛舟以前所未有的高速沖向那架明亮的飛機。

  飛舟與飛機對沖，像平原上兩個騎士急速接近。一個騎士人馬輕便，靈巧飄逸，一個騎士全身披掛，步伐沉重。

  片刻之間，雙方的距離就接近到一兩公里內，直直的幽綠射線與酒紅的斷續脈衝交錯而過，前者將光盾像玻璃般擊碎，後者被一團猛然漲開的透明屏障吸收，炸成紛飛光點。

  不等兩機交錯，飛舟突兀的下沉，以令人眼花繚亂的一連串翻滾動作，轉到了飛機的下方。

  在飛舟下沉的一瞬間，座艙里的凱薩琳也完成了幾個動作。

  她一手板著操縱杆翻轉戰機，另一手摘掉頭盔，再兩手一推座艙蓋，如雨燕投林般衝出座艙。

  迪歐托正喘著大氣，努力壓榨出魔力激發魔導增幅器，飛舟尖端又閃起幽幽綠光。

  這時候上方紅光綻放，光翼點燃夜空，一個三層樓高的巨大身影猛撲而下。

  怒潮般的力量波動罩住整艘飛舟，飛舟尖端的綠光熄滅，迪歐托魂飛魄散的大叫：「傳奇——！」

  叫的同時他心裡也在吼著，這是空戰，丟開載具打人，作弊啊！

  如巨大天使的身影拉出長劍，凌空劈下，迪歐托依稀聽到「艾克斯——解放之劍！」

  粗壯的紅光傾瀉而下，吞沒了飛舟的後半部分。不管是飛行術法陣還是飛舟骨架、外殼的轟然崩裂聲響讓迪歐托幾乎靈魂出竅。他完全是不經大腦的將身上所有能用得上的項鍊和戒指，以及其他魔導器激發。

  飛舟爆裂開，一個血糊糊的身影自漫天碎屑中落下，凱薩琳光翼微拂，想要追下去，那個身影扭曲了幾下，變作虛影消失不見。

  她恨恨的吐了口唾沫，恢復到正常體型，轉頭尋找她的座機。

  遠處的天空里，11101號三文魚肚皮朝上的飛著。

  后座的機槍手兼通訊員跟機頭機槍手正在嘀咕，聽他們淡然的語氣，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

  「你來還是我來？」

  「我來吧，等會接殿下你不好退回去。」

  「其實是不想跟我擠在一起吧。」

  「是啊，如果是哪位絲絲殿下，我榮幸之至，可你這麼個傢伙就算了。」

  「咱們不都是聖堂嗎你居然還嫌棄我？」

  「你還好意思說，聖堂不呆在機頭，擠到后座去幹什麼？倒著飛你不吐嗎？」

  「好了好了，殿下在找我們，趕緊的。」

  當紅翼天使出現在天空時，其他飛舟就識趣的退去。

  這些飛舟在夜幕中拉出極為快速的黯淡幽影，讓所有人既鬆了口氣，又深深皺起了眉頭。

  敵人更加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