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亡者之域，三千大道集於一身

  從正常的步伐變作急步，再到小跑，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整齊，跟自己的步伐也越來越合一，李奇感覺到縷縷力量在體內流動。

  這些力量很微弱，卻讓李奇隱隱生出跟小紅帽聯絡暢通時的感覺，更應證了他之前的猜想。

  激動與感動相融，讓他的腳步更快。

  片刻之後，草木皆兵的亡靈已在眼前鋪開，密集的骨箭也如雨點般落下。

  李奇用胳膊護住臉，擔心的轉頭，後方幾個身影卻搶身而出。看踏步揮手的姿勢，正是荊棘堡壘在用援護神術。

  赤紅亡靈的骨掌間閃爍著淡淡銀白光芒，並沒有光盾成型，身體也沒有瞬移過來，反而因為急促的前躍，拉得上下半身骨骸分離。

  他們並沒有放棄，用手掌趴著地面，拖著沒有完全斷裂的下半身急速爬行，想要衝到李奇身前守護。

  骨箭叮叮噹噹落在魔鋼甲上，將不少赤紅亡靈射倒在地。他們毫不停留，跟那些荊棘堡壘一樣，手腳並用的前進，整個方陣只是變得混亂，並沒有潰散。

  李奇明白，赤紅亡靈們跟其他亡靈一樣，已經不知道痛，也不知道累。亡魂中那點心智只知道做一件事情，跟其他亡靈看似沒有分別了。

  但不一樣，絕對不一樣！

  感應著體內流動的赤紅神力，李奇心說，他們絕對不是毫無靈智的傀儡，驅使他們繼續戰鬥的也不是跟怨念一樣的執念。

  是深深刻在他們靈魂中的赤紅信仰……

  是認識世界、改造世界、造福世界的真理之力……

  是解放凡人、為人民服務的崇高理想……

  不然他們不會還擁有赤紅神力！

  這縷縷神力，就是顆顆凡人之心在熊熊燃燒的證據！

  李奇大步急奔，沖向正朝他湧來的亡靈大潮，連對方抖動的下頜都已經能看清楚。

  「大同主義在上啊！」

  腦子裡忽然響起小紅帽的叫嚷，差點讓李奇摔了個滾地葫蘆。

  看來她已經收到了資料，就是這延遲已經紅得發黑了。

  「我得好好看看……」

  小紅帽再說了一句就沒聲了，李奇顧不上理會她，大劍一掄，掃碎了身前扇形區域一片骷髏的頭骨。

  碎骨紛飛，魂火四散，李奇衝進亡靈堆里，打出一記記滿值的無雙連擊。

  跟在他身後的赤紅亡靈由方陣擴展為一道弧線，以李奇為中點，狠狠撞上亡靈之潮。

  一瞬間頭骨崩裂，臂骨折斷，甚至半截骨骸都被撞飛。但以幾個高階亡靈為節點，這道弧線並沒有崩潰，而是漸漸合攏成一個圓，沉入騎士王的亡靈大軍中。

  結成圓陣的赤紅亡靈戰鬥方式各異，有的輪著大劍大開大合，生前應該是暴君。有的搖晃著骨頭架子，靈巧的閃過攻擊，用近似於鐮刀的武器劈爛敵人，這是告死者。

  少數幾個即便面對眾多敵人的進攻，長劍依舊能富有技巧的連續擊倒敵人，這是精通格鬥技藝的赤紅聖堂。

  至於用釘錘猛砸，用盾牌猛擊的，自然是赤紅戰士里數量最多的荊棘牧師和荊棘堡壘。

  這些能看出生前職業的赤紅亡靈只占了少數，更多是跟普通亡靈一樣，只會用長矛直接捅刺，他們也是最先倒下的。

  嬌小的骨骸沿著圓陣邊緣急速爬行，將一團團變得黯淡的魂火重新點亮，還不斷拉扯著被己方戰士擊散出骨骸的魂火。

  當她發現扯動了魂火，銀白赤紅神力沿著光絲滲入魂火，幽綠光芒變作淺綠時，發出了極為喜悅的咔咔聲。

  一些亡靈發現了她的異常，想用骨矛戳爛她。骨矛被閃爍著淡金光芒的長劍劈斷，光芒沿著矛身蔓延到亡靈身上，燒出一片片飛灰，甚至浸到魂火中，燃起幽綠的火焰。

  有這個眼眶中閃爍著淡金光芒的赤紅亡靈護衛，對方再沒能威脅到她。

  李奇揮著大劍，戰得酣暢淋漓。他感覺體內流轉的力量越來越強，並沒有看到，圓陣中一具具骨架晃悠著站了起來，眼眶中的魂火變為淺綠色，抖著下頜，嗤嗤大喊，加入到了圓陣中。

  原本被壓得只有二三十米直徑的小小圓陣，不斷擴展，漸漸膨脹到四五十米直徑，結成圓陣的亡靈也越來越密集。

  當赤紅亡靈結成的圓陣密集得即便被砍碎了骨骸，也因為臂腿相連不會倒下，嚴嚴實實有如骨牆時，戰鬥變成了兩邊亡靈的推擠。

  跟赤紅亡靈相比，普通亡靈沒什麼嚴密的組織度。只知道烏泱泱的圍過來，大半力量都耗在了相互推擠上，根本無法撼動赤紅亡靈的圓陣。

  於是騎士王的亡靈骨頭堆骨頭，層層迭壓，越過圓陣直接跳進圓陣。

  圓陣里並不是空蕩蕩的，若干高階赤紅亡靈將跳下的亡靈當棒球一般擊打。骸骨一片片飛出圓陣外，不時墜下一團團幽綠魂火，再在嬌小亡靈的注視下，急速變作淺綠。

  冥土翻卷，將淺綠魂火包裹起來，重塑為手持武器的骨骸，加入圓陣中，讓圓陣繼續擴大、增厚。

  李奇身前的亡靈如退潮般左右分開，他回頭一看，眼珠子差點瞪了出來。

  身後的赤紅亡靈足足多了一倍！

  不僅他震驚，身後遠處，正眺望戰場的黯精靈女皇，眼瞳中的綠芒也閃爍不定。

  「還好我用黯精靈法術加固過亡靈的魂火，不然也要被他感染過去一大片。」

  她低聲嘀咕著：「這是什麼古怪的能力？」

  再看到戰場的動向，她那伸展到外面的長眉急速跳動：「終究只是最低級的骷髏武士，馬上就要撞上鐵板了，幫還是不幫……」

  這邊李奇正想去審視新加入的赤紅亡靈，地面猛然震動。

  人馬皆是骸骨的大群骷髏騎兵沖了過來，個個端著白骨騎槍，儼然訓練有素的騎士。為首的骷髏騎兵身著重甲，披風翻飛，溢出濃郁的亡靈氣息，騎槍穩穩指著李奇。

  這是個至少英雄巔峰的死亡騎士……

  死亡騎士跟騎士之神修瑪並沒關係，它們是亡者之域裡身披重甲，驅策骸骨戰馬，統領亡靈大軍的中堅角色。點燃它們魂火的靈魂源質，要麼來自於騎士或者聖騎士，要麼是沙場飲血的軍人。

  冥土賦予它們執銳批堅的特性，讓它們永遠衝殺在最前方，它們帶來的壓迫是最粗暴也最直接的。

  李奇有些猶豫，他不確定告死神力能穩吃對方，也不敢貿然轉換到其他天賦，萬一赤紅亡靈就是靠著告死天賦跟他力量相連的呢？

  一個赤紅亡靈衝出圓陣，搶在李奇身前，朝骷髏騎兵劈出一道淡金光弧。

  是奧圖，他總是優先關注著敏絲和李奇。

  為首的死亡騎士抖了抖騎槍，劈到馬頭前的光弧被震散成亂流。餘波盪開，噼噼啪啪一陣爆響，十來個骷髏騎兵人馬皆碎。

  死亡騎士騎槍揮動，一股沉鬱得有如實質的死亡氣息轟然湧來。奧圖那輕薄骨骸高高飛起，在半空散做大片碎骨，紛紛揚揚灑落在圓陣里。

  李奇魔鋼大劍擋在身前，死亡氣息如傾倒山石，壓得他連連退步，直至撞在赤紅亡靈用骨骸編織成的圓陣上，一瞬間，圓陣竟然凹進去了小半截。

  死亡騎士已經衝到了二三十米外，顧不得轉頭看奧圖的情況，也顧不得計較告死神力能做到什麼程度，李奇力量全開。

  水晶光華大作，包裹住李奇全身，還在魔鋼大劍上延伸出巨大的鐮刀狀長刃。

  他的身影猛然消失，瞬間閃現在死亡騎士頭頂，鐮刀重重揮下。

  李奇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死亡騎士就有所感應，它策馬高高仰起，騎槍直刺半空。

  轟……

  兩股力量交擊，水晶與灰霧撞作湍急渦流，自上下兩個方向劇烈噴發。

  天幕閃起一道水晶光柱，地面上也盪開大片煙塵，無數嘶叫聲匯做一聲，給震飛的骨骸配上完美之音。

  僅僅只是這一擊，至少上百骷髏騎兵變成碎骨，大半連魂火都被震散，再也無法凝聚起來。

  死亡騎士胯下也震出一圈碎骨，它的坐騎沒了四條腿，馬頭也碎了大半。它本人也因為告死神力的衝擊，護甲處處破損，魂火如風中殘燭，劇烈搖曳。

  半空中漣漪連閃，顯現出李奇的身影，大劍上的長刃崩掉了一半，身上的水晶光芒也變得異常黯淡。

  李奇非常難受，對方還真不是易與之輩。阿麗珊的記憶如洪水一般在心靈中劇烈沖刷著，原本緊密無隙的靈魂屏障露出了幾縷，死亡氣息如冰蛇般鑽進心靈，凍得他如墜冰窯。

  眼見李奇自半空墜落，遠處立在殭屍猛獁上的黯精靈女皇抱著胳膊點頭：「很好！」

  死亡騎士猛提僵繩，坐騎拔地而起，從地面帶起大股泥土。

  泥土附在坐騎和它的身體上，急速凝固成馬頭、馬腿和護甲，白森森的騎槍將死亡氣息捲成肉眼可見的渦流，凌空擊向李奇。

  「啊，原來是這樣的……」

  李奇正在凝聚力量，小紅帽又在腦子裡嚷嚷，心神一震，力量散去。

  冰冷的死亡氣息浸入心靈，瞬間李奇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坨冰渣，別說動彈，連思考都要停止了。

  等摔到地上，說不定會碎成無數冰渣呢。

  變得模糊的意識里，一股股細微的熱流湧入心靈，抵禦住了冰寒之氣。

  隨著這股股熱流而來的，還有若干極為模糊的感受，那像是一張張面目。每一股後都跟著一張面目，在呲目大喊著什麼。

  戰鬥——！

  李奇猛然驚醒，神力流轉，死亡氣息被驅趕出去，阿麗珊的記憶洪流也隱入心底，重新將他的心靈包裹起來。

  李奇那四肢大張，即將墜地的身影驟然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漣漪。

  黯精靈女皇咬指甲：「該死……」

  「還記得我們解救絲絲魔女的情況嗎？她們的靈魂抱在一起，相互依靠，才在腐化神力的侵蝕下保住了靈魂，這也造就了她們的心靈網絡。」

  「這些赤紅亡靈的情況跟當初的絲絲魔女很像，當然不同之處很多，比如他們現在的靈魂已經殘缺不全了，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成了這個小小網絡上的節點，靠彼此之間的映射彌補缺失的部分。」

  「這種映射不僅支撐著他們沒被冥河消解，還在自動編織赤紅神力，這簡直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奇蹟！他們在做我在神國做的事情！他們在當自己的神祇！」

  「你會問這怎麼可能？是怎麼辦到的？這就屬於碼農的世界了。屁吐屁知道嗎？大致的原理就很像。」

  「他們還可以用赤紅神力刺激其他的亡靈，就像我們喚醒凡人那樣，從痛苦到告死，再到破壞或者野性、正義，他們會感召其他亡靈，加入到這張赤紅網絡里。不是所有亡靈都會被感召，但他們會源源不斷的壯大……」

  「也萬幸有你，你就是這張網絡的初始點，或者說是路由器，你在推動這張網的運轉，讓神力不停循環，可以不斷的浸透和過濾靈魂源質。」

  「不過，他們終究成了亡靈，他們靈魂的很大一部分，僅僅只是網絡里的虛擬映射，很難說他們還是以前那個人了啊。」

  阿麗珊的記憶消退，又換成小紅帽在腦子裡喋喋不休。

  李奇的心靈無比平靜，小紅帽的講述只是確認了他的猜測。

  現在，數千股熱流匯聚在他心靈中，雖然絕大多數都很弱小，卻足以讓他再戰強敵！

  儘管相隔極遠，黯精靈女皇依舊能清晰看到，李奇的身影猛然噴發出耀眼的水晶光芒，甚至背後依稀能看到光翼招展。

  他手中的大劍噴吐出粗壯的光柱，光柱前方是閃爍著璀璨光芒的鐮刀。

  鐮刀猛然劈下，死亡騎士騎槍格擋，告死神力與亡靈之力再度相撞。

  轟……

  先是一聲跟剛才類似的衝擊巨響。

  咚咚咚……

  接著是連綿不斷的悶響，地面揚起一片片煙塵。煙塵中夾雜著片片碎骨，還混雜了人馬的嘶叫聲，幽綠魂火如蒲公英般四散飄搖。

  「狂啊！繼續狂啊！無名之輩！」

  李奇的高聲叫囂穿透煙塵，似乎就在黯精靈女皇耳邊喊著，讓她臉頰一抽一抽的。

  「還狂！？還想捅我？知不知道我現在是三千大道集於一身！？」

  「還不下馬是麼？好吧，這是馬頭！這是馬腿！看啊，你多大了？還在騎木馬？」

  「不投降是嗎？我喜歡硬氣的敵人，這樣我就可以毫無心理負擔的把他碾成灰灰！」

  又是咚的一聲巨響，斷裂的騎槍自煙塵中打著滾的飛出。

  「記住了，赤紅光輝普照費恩，不管是人間、天堂還是地獄！」

  最後是一連串的細碎脆響，然後李奇提著死亡騎士的腦袋，從深坑裡閃了出來。

  「同志們——！」

  李奇將腦袋丟在腳下，結成圓陣的赤紅亡靈迅速散開，重新整隊。

  騎士王的亡靈失去了首領，已經潰散，李奇指向奔逃的亡靈大潮：「宜將剩勇追窮寇！解放更多的亡靈！讓它們加入到革命的陣營里！」

  赤紅亡靈轟然轉身，追著逃兵去了，包括重新凝結出身軀的奧圖和敏絲。

  李奇看看遠處，一腳將死亡騎士的腦袋踢飛，轉身跟上隊伍。

  沒跑幾步，黯精靈女皇暗月忽然出現在他身邊，斗篷鼓盪著，跟他保持著同樣的速度。

  「那個……李奇啊……」

  暗月甜甜笑著，雖然她那黑黢黢的臉看不太清楚，可扯得高高的嘴角，眯成一線的眼睛，還有耷拉下來的眉梢，足以傳遞親切到令人反胃的笑意。

  「我還是有用的，至少能幫你查探前面那些亡靈君主的動靜。」

  暗月呵呵笑著說：「我保證約束我的部下，絕不驚擾到你的部下！」

  「那可不好啊」，李奇目不斜視：「您是一位尊貴的亡靈君主，怎麼能像附庸一樣曲意逢迎我呢？」

  「不曲意，不曲意」，暗月那長長眉梢就跟眼睫似的不斷眨動：「我們是……好夥伴嘛。」

  李奇嘆道：「是啊，我們需要精誠團結……」

  暗月的眉梢剛剛高高揚起，就聽李奇繼續道：「可我現在還不知道你在這裡的名號呢。」

  黯精靈女皇身影停住，頓時落後了李奇好一截，李奇也沒等她，依舊跑步前進。

  片刻後，她追了上來跟李奇並肩而行，微微轉開頭，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我在這裡叫……無地王，對，就是這個名號。」

  無地王？

  也就是說，你的遺棄國度，就是你自己，根本沒有自己的地盤？

  這不跟流浪者甚至乞丐一樣嗎？能算是亡靈君主？

  暗月強調道：「如果聽到其他名號，那是故意貶損我的，我的名號真的是這個！」

  李奇張了張嘴，終究沒把「野狗王」、「敗犬王」之類的名號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