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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0:39:11 作者: 唐宋大王
他知道她此刻肯定生氣自己拋下了她。
怒氣傷身,他不想激怒於她。
傅染退出寢宮,掩上門,喉頭被割出一片腥甜。
這是重傷未愈,氣血翻湧所致。
「主子!」刺桐寸劍連忙上前。
「浴房已經準備好了,藥浴萬萬不可再拖。」刺桐急道。
怕傅染不肯,二人正欲再勸,忽見傅染已經邁開了腿,道:「去。」
擦擦唇角血絲,又偏頭吩咐一聲:「還有該服的湯藥,一併熬好了送過來。」
姜桃既已醒來,且在自己身邊,他便不再像先前那般焦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儘快養好身體。只有這樣,才能在迷局中占據主動,以他的方式,護身邊人周全。
刺桐寸劍見狀,鬆口氣放下心來。
方御醫囑咐完注意事項之後,提筆開了養身方子。
擱下筆後,發覺姜桃悄摸摸在看一張通緝告示。似在猶疑確認什麼般苦苦皺著眉。
「這不是殿下的畫像嗎?」方御醫拿過床前的藥箱子訝異道。
「這告示竟還沒有清理乾淨。」方御醫的手又止不住地哆嗦一下。
姜桃見他像是知道什麼,按下他的箱子問道:「殿下?」
「他不是……」
姜桃頓住,她只知他喚做阿染,卻不知真名姓。一時在表達上犯了難。
「你說這個?」方御醫會錯意,指指告示上通緝犯三字,以為姜桃要問的是這個。
「當然不是了。」方御醫左右瞧瞧,哆嗦下手捋起鬍鬚,道:「這是半月前咱們涼國歸來的五皇子,傅昭。」
「要說這五皇子啊,可真是個苦命人。」
「八歲,才八歲就被送到大托做質子了。」也難怪現如今脾性大變。方御醫想。
傅昭小時話並不多,人也溫和。甚至可以說,溫和不爭的都有些懦弱了。
想來是這十年質子生活並不容易,這才令他性情大變了的。
也是有情可原。
方御醫道:「五皇子前幾個月從大托潛回涼國傳遞消息,被太子傅典誤認為是叛國之賊。」
「因此才貼出這告示,舉國通緝。」
「五皇子被送去大托做質子後,已是十年未見未歸。」
「因此先前沒人認得他如今樣貌,這才搞出此等烏龍。」
「幸好半月前,五皇子終于歸來亮明了身份。」
方御醫搖搖頭:「眼下老皇帝癱瘓在床,口不能言,體不能動。」
「下一任涼國君主,恐怕就在歸來的五皇子和太子之間咯。」
這等言論在方御醫口中平平常常地說出,看來涼國舉國上下都默認了眼下這番情形。
此番聽起來頗為離奇的信息令姜桃一時驚怔。思緒愈發紛亂起來。
……他竟是失蹤的質子傅昭!
姜桃呆愣愣點了點頭。內心對這突如其來的信息仍需慢慢消化。
她直直地拿起手中告示瞧下,好歹不是重型通緝犯。
然後又想,若是他是失蹤的質子傅昭,那這一切好像就更能說得通了。
他冒充趙侃,是因為他不能用真身份。
他躲在花房,是因為要伺機逃回涼國。
難怪他還曾一度莫名受傷……
他在大托時不能以真正的身份示人,是因為有人一定要質子死,好以此來挑起兩國戰爭。
所以他才要以假身份掩護自己,保住性命。
因為作為質子,他的命已不再是他的命,而是兩國天下人的命。
如今他回到涼國恢復了身份,質子假死失蹤一事得以真相大白。
那兩國之間因此而有可能產生的戰爭,便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通過談判就此消弭了。
想到這些,姜桃心裡突然鬆快了一點。
他總算不是個大惡不赦之人。
但不管他有多少難言的隱憂,他對自己的這一番欺騙耍弄,無論如何是不能原諒的。
姜桃一會兒皺眉嘆氣,一會兒又撇嘴深思。
滑面的綢緞被角都被揉捏出了細細的褶子。
花了好大功夫將複雜的思緒理好之後,姜桃深吸一口氣,肅起小臉提出要見他。
什麼家國大義皇孫貴子的,她一個小花匠,地位低微,也管不到。
反正此番她就是要跟他當面劃清關係,把帳算算清,然後回大托和哥哥一起好好生活。
不管他是什麼質子還是太子,以後只能成為自己生命中一個消失殆盡的子。
再也不讓他出現。
姜桃憤憤地捏起小拳頭給自己鼓勁兒。
「你肯見我了?」傅染得了傳話,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榻前。
頭髮濕漉漉的,還未來得及擦乾。
近榻後,他鎮定下來,理理飛盪起來的袖擺,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從容一些。
他還不想在以往任他揉捏的蠢笨小花匠面前失了理性。
狐毛大氅帶著冬夜寒氣,愈發襯得他唇紅齒白,面容清俊。
穿著皇家御製華服,氣質也愈發顯出清貴野傲。
尤其是此刻,傅染略略垂下一雙桃花眸子,面帶歉疚地牽起姜桃的手。
而後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姜桃一眼。
像只被折了傲氣拋棄荒野的可憐的小狗。
姜桃好容易建立起的立體防禦機制,差點又被他騙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