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9章 渡劫

  最後一道雷劫過去時，子璇還沉浸在化靈的喜悅中，感受著真正翱翔在天際的暢快，感受著與天地萬物的緊密聯繫。

  她能溝通天地，能幻化風霜，操縱雨雪，讓荒地生出靈花。

  她能移山填海，改變萬物的本質。

  她能「看」到時間與空間的波動，這波動如同兩種色彩與起伏頻率不同的幻光，她能伸出手去撥動，以此操縱時空。

  她明白了下界與靈界中萬物的本質，更明白了法則與規律。她感覺自己不再迷茫，從前遮擋在眼前的最後一重迷霧也盡數散去，迎來的是令她興奮不已的光明景象。

  子璇心念一動從雀靈變回人形，伸出右手輕輕一撥，使得整片雷力星海都開始無規律地震動，她的神識劃開了高空中濃厚的雲霧，包裹住這片空間，從本質上改變了雷力，使其中蘊含的力量不復存在。

  紫色星海，黑色雲霧，全都在她神識出動的一瞬消失不見。湛藍的天空中飄蕩著幾縷閒雲，像是某種白色鳥獸的羽毛。剛剛出現的駭人景象似乎只是一場幻覺，子璇看著藍白相間的天空與族地中的青山綠水，心中一片澄淨。

  幻象來得極快，快得讓子璇敏銳的靈覺都差點沒反應過來，就像她生來就在此地，沒有經歷過從前的一切。

  好在她心境一向穩定，每當遇上幻陣或是天然幻象，無需《朱雀真音譜》都能夠迅速掙脫出來，這一回亦只是愣怔了片刻就回過神來。她已陷入了心魔劫中。

  這次的心魔劫與從前進階時產生的有些不同，她眼前出現的不是致命幻象，不是勾動心底貪慾的誘惑，只是一片黑與白凝成的山和水。

  遠山如黛，近水如墨。起起伏伏的線條蘊含著某種規律，似是一副技藝精湛的畫卷，想要敘述這天地間最難表達的道意。

  子璇一步步走在這黑白之間，破損的赤色族服是這裡唯一的艷麗色彩。她感覺到了這裡不同尋常的道，以及在平靜的表象之下隱藏著的混亂法則，讓她忍不住想要動用自己的力量撥亂反正。

  子璇在白茫茫的天空中站定，伸手觸碰著時間與空間的波動，她閉上雙眼，凝神去感悟，只見時空的起伏已經完全亂了。她輕輕地撥動著、調整著，一邊從腦海中翻出自己的體會，一邊將之化為實際動作。

  這裡的時空波動就像是被揉成一團的細線，需要尋到源頭，一點點往外拉，遇上死結便要解開死結，還要小心翼翼不可扯斷了線。

  子璇的神識鑽入這團亂線里，隨著她對道法的實際運用越來越得心應手，解開死結的速度也開始從慢變快。她從一開始還有些躊躇猶豫，不知道該從何下手，但過了不多久，她就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成就感。

  這是操縱法則、凌駕於法則之上的快感，是了悟一切之後的通達，是能夠隨心所欲的自在。她終於體會到了無拘無束，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強大！

  無論出竅期的她，還是鍊氣期的她，在此刻看到都沒有太大區別。她也終於明白，為何高階眼中的低階生靈總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因為渺小，因為無力，因為她無需伸出一指，只用神識牽動法則即可將其滅殺。

  到了此時，對低階的碾壓不再體現在法術、秘術、甚至威壓的力量上。渡劫期的一切都關乎法則，關乎規律，法術秘術包括本命道寶都淪為了陪襯！

  子璇曾在五靈秘境第五層看到過法則之戰，曾經的她根本無法得知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看見一片平靜，只感覺身周偶有波動傳來。但此刻，每一道強悍的法則攻擊全都變得清晰明了。

  每一名修士對於法則的運用，都深深震撼著她，回想起來又是一番新的感悟。她從中不斷吸收著新的東西，在神識中化為實際運用，時空波動這團亂線終於被她解開！

  剎那間，這世界染上了艷麗色彩。

  天空碧藍通透，水面清波蕩漾，青山從上至下漸漸染上一層青綠，像是這裡有一雙畫師的大手，為這裡添上了應有的顏色。

  但子璇仍能柑橘到這裡並不完美。時間與空間的法則恢復到了「世界」應有的模樣，但此處仍是一片死地，毫無生機。

  她沉浸在天地中，細細回想著有生以來所見所聞，小到種子是如何破土，游魚是怎樣躍出水面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大到一座山脈的形成，一條靈脈的誕生。

  正是因為這些活物的存在，才構成了一個鮮活的諸天萬界，山水草木，游魚飛鳥，都是與她一樣被天地自然孕育出來的生命。子璇感受到了它們的存在，便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她見識過誕生與隕落，了悟過生命的真諦，她的神思幻化成一片無形的網，帶著點點生機播撒在這片死寂的世界上。

  地面上，一株嫩芽破土而出，開出一朵嬌艷的鮮花，一滴露珠在花瓣上搖搖欲墜，直到絲絲細雨落下，凝成一股涓流淌入地面滋潤了發芽的綠草。

  湖泊里，一群游魚歡快暢遊，它們與遠處的野獸、高山上的巨木、以及路邊的一塊巨石一樣享受著生命帶來的美好。

  子璇靜靜地站在空中，看著這方世間最安全、最無害的世界，不由自主地牽起一縷笑容。她的操縱與暢想使此地變得如此美好寧靜，但同時，也是如此的不完美。

  世間一切都是相對的，有善便有惡，有美便有丑，有生便有死。否則一切都只如同一副熱鬧的畫卷，看似生機勃勃，實則仍是虛假。

  子璇閉上雙眼，不再去感應游魚躍出水面時的激動，不再去感應山巔那棵靈木新發出來的枝丫，她伸出右手緊緊一握，一切都不存在了。

  山水，天地，飛鳥走獸游魚世界歸於黑白，又漸漸黯淡下去。

  待一切化作靈光消散，子璇就見一道道靈光朝自己飛來，正是族人帶著笑臉，從四面八方前來恭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