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7章 忘我之境

  這種狀態從她修煉至今，只達到過兩次。一次是在青琅洞天，衛長風與藥老兩方大戰後，她在小泉山上觀漫天霞光有感，觸到修士最重要的「道」之門檻。

  那時候只模模糊糊意識到，修士一生追求的不該只是實力，還有什麼更重要的東西，後來才知自己想要追求的是那無上大道。

  第二次是在築基時，被《元始真經》玄奧的內容所吸引，不知不覺進入了忘我之境，讓突破大境界的困難大大減少。

  而這一回，她看到了皎潔月光下展現出的景色那般壯麗，將天道自然演繹得淋漓盡致。

  鬱鬱蔥蔥的山巒，樹梢草尖繚繞的輕薄白霧，瀑布下方無底的深潭水。還有時而柔和如輕霧，時而銳利如靈劍的月光，都讓她打從心底生出一種玄妙的喜悅。

  世間生靈包括她自己在內，似乎都在此刻融入了這片自然之中，她是萬物中的一員，亦是這萬物的一體。

  這時候，那些人世間的大善與大惡，大喜與大悲，都不再那麼引人心緒起伏。善與惡，是一種天然的聯繫，正如子律曾經教導她的那般，無惡何為善？

  只當時她的模模糊糊的理解，不如此刻感受到的那般強烈。一切的存在都是這自然的衍生，如果感受不到天崩地裂的可怖，如何能夠對壯麗山河抱有感激之情。

  正與邪始終並存，像是金蓮秘境中的寒暑河，溫度各異、卻一直交纏著向前流淌。

  走在這條河中的生靈，或靠近正、或靠近邪，亦或是行走在正邪之間，但無論如何，都必須保持本心，在自己選擇的「道」堅定的走下去。

  何淼淼從忘我之境中清醒時，已是第四日清晨。晨光透過雲層灑下一層金色，山中美景與夜間又有不同。

  她渾身舒暢無比，經脈肺腑、血肉神魂都似被洗滌一清，徐徐轉動的雀紋金丹內，蘊含的靈力竟多比之前多出兩成！

  而這意味著，再有不到八成靈力，她就能到達金丹圓滿巔峰，只需一個契機即可進階元嬰！

  到了金丹期，看似不起眼的兩成靈力，實則需要她耗費兩三年苦修才能完成。若換作天資悟性較低的修士，數十上百年都難以達到。

  何淼淼深深震撼於此次感悟帶來的好處，但她心中也明白，這樣的機緣不是在想要時伸手即可得到的。

  所以她很快調整了心緒，任自己為再進一步而歡喜，卻不沉迷或奢望，如此保持平常心，才能在她選擇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何淼淼祭出朱雀舟一躍而上，在愈加燦爛的晨曦中化作一道靈光，很快返回到摘星分閣，帶著比離去時更為平靜的心，傳送至依然空曠的丹殿中。

  「小何丹師歸來了？咦？這是在山中有所得？」

  湯真人眼神微閃，金丹小修士的變化他自然看得清楚。不過短短三日，竟能有如此大的進步，這讓自認天資悟性不差的他，都生出一種後生可畏之感。

  「多虧了真人提點！否則不知還要苦修至何時。看來真人的福地，倒也是晚輩的福地了！」

  何淼淼裝出的笑容更加真摯，毫不掩飾自傲的得色，看起來頗有些自命不凡，將那種「後生可畏」感沖淡了一些。

  喜形於色，看來不過是氣運所致。湯真人想到此，心中微妙的不喜與警惕統統散去，仍有些蒼白的臉上掛著親和笑容。「小何丹師悟性極佳，否則再是福地也無甚用處。」

  「真人謬讚了。只是晚輩平日注重苦修罷了，哪裡稱得上悟性極佳。」

  何淼淼話雖這般說，語氣卻十分得意，臉上還帶著驕傲自滿的淺笑，看起來與正常時乃天壤之別，但又不會讓人感覺到違和。

  她知道短短三日氣息變化如此之大，必然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注目。

  要是她神色再平平淡淡，這位湯真人多半會以為她對這種進步習以為常，從而心生警覺，說不定還會在接下來的計劃中做些什麼手腳。

  湯真人現在的態度，帶著對總閣來人的客氣與熱情，又有著面對低階修士時不由自主的小瞧，而這正是何淼淼最需要維持下去的。

  若湯真人將她想像成機敏聰慧之輩，必然就會懷疑她是否察覺到了什麼，到時候一旦她露出半點兒不對勁，就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正如她所料，湯真人非但不覺她態度過於高傲，反而笑眯眯地將她誇了又夸。與她探討道法，說了一些算得上是無用的經驗，直到一間煉丹房陣法關閉，他才收起話頭看向出來的修士。

  何淼淼敏銳地察覺到，在他掃去的眼神中，似乎帶著一種審視，但她又說不出究竟在審視什麼。

  她隨著湯真人的目光看去，只見出來的女修面容慘白髮青，腳步虛浮、氣息不穩，分明是在煉丹是消耗過度。

  「晚輩慕採薇，見過湯真人。有幸煉製出幾粒成丹，還請真人與何丹師檢驗。」她強撐著發軟的肉身，立在殿中間抱拳行了一禮，結果差點沒能站穩。

  她轉過頭來沖何淼淼勉強翹了翹嘴角，有些不好意思道：「讓何丹師見笑了。」

  何淼淼收起與湯真人說話時的得意樣，帶著矜持而淺淡的笑誇了一句：「這三種丹藥本就難煉，慕丹師能在短短四日煉製出來，已是極了不得了。」

  「取出來交給小何丹師看看吧。」湯真人一向樂於做大方模樣，讓人從小節中感覺到他的溫和與親切。這種事本該由他先看，而交於何淼淼，便是給足了她與總閣的顏面。

  何淼淼心中倒是無所謂，面上還得做出領情又驚訝的樣子，接過慕採薇遞來的三隻小瓶時，很是認真地探出神識往內瞧。

  她粗略一掃，便知慕採薇的成果著實說不上好，與總閣普普通通的丹師都難相較，更不要說一些精於此道的丹師。

  她不動聲色，取出小瓶中裝有四粒的隱息丹，隔著靈力在手中觀察，這樣細緻的看，更是發現了許多不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