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不要拒絕

  努爾與何淼淼說話時，穆娜、穆薩都安靜得如同不存在。

  直到努爾忽然轉頭，對身旁的穆薩笑著道：「你可想清楚如何選擇了？」

  何淼淼見他又轉開了話題，只好將自己的思緒先壓下，好奇的眼跟著他的視線，一同看向神情不變的穆薩。

  「想好了。」他的微笑始終掛在臉上，像是生來就是如此，令人感覺到春風拂面般的柔和，以及一絲絲的涼。

  何淼淼、穆娜不知他們在打什麼機鋒，更不知是否與她們相關，正疑惑時，就聽穆薩徐徐開口道：「穆娜，你可願入我門下，拜我為師？」

  「入入大巫門下？」穆娜吶吶有聲，似在自言自語。

  反應過來的瞬間，她心中震驚無比，連眼神都恍惚起來。如同喝了好幾壺甜酒樹汁，渾身輕飄飄的，明明坐在地上，還是覺得落不到實處。

  何淼淼聽到收徒二字，雙眼一亮，心中頓時有個念頭划過，像是黑暗天幕中的靈光，驅散了她思緒中的那層迷障。還未來得及細細分析，穆薩再次開了口。

  「本該予你兩個選擇，一為聖女，二為我徒。」

  穆薩頓了頓，繼而堅定道：「可我族聖女不該是大巫附屬。相反，聖女歷來是天資悟性奇高之輩，靠自身成為與大巫並肩的存在。所以，你只能拜我為師。」

  穆娜曾聽何淼淼提過此事，聞言並不驚訝，她只是不明白，為何沒有資格成為聖女的自己，又有資格成為大巫弟子？

  在她心中，這兩種身份都是一樣尊貴，是少女們的心愿，亦是成長後不敢再奢望的夢。她不懂，為什麼平凡普通的自己，會在這短短几日，連續走運至此。

  穆娜驚喜又迷茫，忍不住看了看身旁何淼淼，又轉眼看向對面慈祥的努爾，最後，撞入穆薩那雙明亮帶笑的眼，她心中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弟子穆娜，拜見師父！」她後退遠離了矮桌几步，跪得筆直，朝對面的穆薩恭恭敬敬磕了頭。不管為什麼收她為徒，她都要先抓住這份機緣。

  「起。」穆薩這回並未將她托住，受了這一禮，兩人師徒關係就算是敲定。擇日祭了天地先祖，再舉行過正式儀式，穆娜就該在穆薩身邊學東西了。

  何淼淼與她相識不久，但相處得很是愉快，此時自然為她高興，同時更確定了心中那個猜測。

  她的機緣，多半不是什麼經文寶物，更不是信息隱秘，而是眼前這個活蹦亂跳的小巫女。

  世間機緣沒個定數，以人為機緣自是常有的事。但一般來說都是遇上高人前輩，正如穆娜遇上穆薩這般，或被收徒或被指點，所以她根本不曾聯想到修為較低的穆娜身上。

  甚至在剛剛到達山巔時，她還以為穆娜是因為與她身處同一山洞，被順手帶到了山上。

  直到伊努提醒穆薩，讓他開口收徒，何淼淼才後知後覺，想起伊努剛剛見到她時的那句話，幾乎已是指明了她的機緣在哪兒。

  她與穆娜的相遇相識應是命定，但現在的她如管中窺豹，看不清全局，只能勉強將穆娜和機緣掛上鉤，摸不清究竟會發生什麼。

  但她從不缺少耐心，既然尋到了，總有一日會顯露出真相。

  穆娜跪拜起身，回到何淼淼身邊坐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等待努爾、穆薩發話。而收徒的穆薩沒有了言語，靜坐在努爾身旁，看得出對其極為尊敬。

  「我壽元不多了。有幾個請求，希望你們能答應。」努爾忽然開口，一語使得三人神色各異。

  穆薩平靜的眼中隱有無奈，穆娜瞪大雙眼，有些不知所措，何淼淼皺了皺眉，只覺遺憾可惜。對於這位只見過兩面的老者，她心中好感不少。

  想他堂堂五階，正經受著巫力退化、壽元消失的不幸，還能如此平靜安然面對，定然是心性極佳之輩。這樣的人，在臨死前的請求雖不會簡單，但也不會多麼令人為難。

  見三人齊齊點頭，努爾欣慰一笑，轉頭先對穆薩道：「無論伊努要去何方，你都不必阻攔，此乃命數，避過反而易出差錯。」

  穆薩垂了眼，難得露出幾分不甘的情緒，最終還是點頭應下，不曾與之爭執。

  努爾對他信任有加，了解至深，見他如此徹底放了心，轉而對穆娜道：「你的命運已變，如今肩負重責，日後需要面臨的一切，可能會動搖你的心。我希望你能記住今日，記住過去。」

  穆娜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麼一番吩咐，應下的同時，心頭狂跳不止，不知這些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看向努爾那雙似能通透古今的眼，暗暗在心中發誓，無論如何，她都會好好遵照吩咐。努爾大巫不會害她，更不會害巫族，她相信他的每句話都自有道理。

  既然肩負重責，那她就快快成長為頂天立地的巫者，無論面對什麼，她都不會忘了初心。穆娜在懵懂中，將他每字每句默念，直到徹底印在心中。

  「至於你。」努爾看向何淼淼，在她好奇的眼神中，只道出一句，「記住我的話，『不要拒絕』。」

  何淼淼再次目露迷茫，生怕自己聽錯聽漏了什麼，追問了一句，「前輩是說『不要拒絕』？可前輩也沒有吩咐啊？」

  努爾欲言又止，最終只留下一句嘆息：「時候到了，你自會知曉，只要記住即可。」

  何淼淼無奈，心知這又是與卜筮結果有關之事，再問下去亦是徒勞，只好保證道：「晚輩會牢記於心。」

  她猜測努爾將隕，多半放不下巫族，會不會是讓她在巫族有難時，不要拒絕相助。但仔細一想，這種小事直言即可，不必繞著圈子讓她答應，想來還是另有深意。

  努爾頗有交代後事之意，說完這三件吩咐，眼見著精神有些不濟，像是瞬息之間老了百歲。

  何淼淼見狀心頭明了，原來伊努繞著圈子說出的寥寥數語，都已經犯了卜筮的忌諱，加速老去恐怕正是天道責罰。

  如此，他本就不多的壽元，應是要到達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