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阿修羅

  相思與翳形的談話，藍雲無意中聽到，只是無語，可是幾天下來，自己一個人吃著冷冰冰的包子，實在是無味到極點，以前有翳形嘰嘰喳喳地說話，她還能咽下去，現在肚子明明餓得無力，她卻沒有一點吃的欲望。

  外面北風正緊，連空氣都是冷的，這是她在三傳界過得第二個冬天，她卻覺得自己在這過了很長很長時間，長得沒法計算。

  走到外面去看天，今天的天氣很不好，灰濛濛的，好像什麼也看不透……

  「前輩，明天可能會下雪，您要是無事，暫時還是不外出的好。」

  跟在藍雲身邊這麼長時間，翳形早就懷疑她對雪天有種本能的抗拒。

  「……又要下雪了？」藍雲神情有些恍惚，到現在，她還記得那場雪夜趕路，那時雖冷，她卻對前路滿是信心，現在呢，通過神魂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繫，身上不冷，可心裡，卻是凍成冰渣渣，她不知前路在何方，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命，活著走出這裡。

  或者，活著走出，留下的是跟隨一生的夢魘，將來仙界有個不好，痛悔時時跟隨。

  這麼長時間，她逼著自己不留一點空隙時間喘息，就是怕停下來後，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因為這些事，她無處講理。更怕將來……嘆當年，悔不初。這兩樣她都不想要，因為那後果，她承受不起。

  輕輕吁出一口氣，她也試著聯繫了界主那的神魂，得到的消息，殊不樂觀，那位界主早就是個風一吹就散的傢伙，可這麼多年，他一直堅持，一直堅持……

  藍雲佩服他的堅持，可更痛恨他的堅持，時間無法回到過去，前路更不可測，隨著他的再不堅持，得換成她的堅持，三傳界這樣一座大山，壓在她身上，光想想，她就想捂臉趴下來。

  身後沒有更高更大的撐著，就算她趴到塵埃里，該她背的，還會落到她身上，藍雲有如站在雙岔道口，表面上有兩個選擇，其實兩條路，都是萬丈懸崖。

  「……翳形，你剛知道三傳界不保的時候，害怕嗎？」

  「怕！」翳形回答得很快，她可以感覺到藍雲的不安，她是在怕什麼，卻無法斥之於口，「很怕！……我們所有人都怕，所以，那天您和青寶感覺到我們的存在，卻拉著鄭前輩迅速離開，甚至後來，猜到我們，還逼著鄭前輩發下誓言，琁爺爺就把所有希望，都壓在您身上了，人類修士，鮮少有前輩這樣善心的。」

  藍雲苦笑，她的善心，其實在很多人眼裡，是蠢的代名詞吧，做為一個修士，她其實也覺得自己挺蠢的，可就是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沒了那道坎，她不知道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這幾個月，你一直跟著我，想你的琁爺爺嗎？」

  翳形那一刻的思念，讓藍雲無端羨慕，「我現在也沒地方去，要不陪你一起回去？」

  「啊，真的？」翳形一下子蹦起來，「前輩，上次相思還發傳音說，您給琁爺爺的茶葉，他做了好多花茶，可好喝了，而且我們那山谷，四季如春，您在那裡閉關修煉也好，煉器也好，肯定比這裡要好很多的。」

  「好，我把東西收一下就走。」

  藍雲想再進一次玉宮，與那位界主大人，再談談，哪怕再付出五分之一的神魂，這次一定不摻雜一絲她的意識，只要放過她，她就當沒來過三傳界就好。

  玉宮裡的虛影在她到這裡的時候，嘴角扯扯，一絲笑意綻開，他就知道，阿修羅萬年不遺棄一個孩兒，可每一個遺棄出去的，都是他們的驕傲，像他，像這個藍雲，甚至像那個一直不停哭，卻一直不放棄的成萱。

  「……你來了，看樣子，你身上的血魂草不少，元神之傷，居然已經回復。」

  藍雲真想給他跪下，「我還有四株血魂草，前輩，全都送給您行嗎？」

  「呵呵……，現在怕了，是不是太遲了。」

  「我是真心的，」藍雲無力感甚重，「上次我身上，確實只有兩顆血魂草，這次的，是以前留下的暗手，找回來的。」

  虛影定定看她一會，通過某種若有若無的感應，很快相信，嘆口氣，「你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不如把希望放在你自己身上的好，我撐著三傳界的那口氣已經泄下，再不可能堅持，這四棵血魂草，還是你自己用吧！」

  藍雲真得很想哭，「前輩，我叫您祖宗行了吧，我再送您五分之一神魂，這次保證抹去所有靈昧意識，甚至以前的，我也一同抹了，三傳界我真的擔不起。」

  「我本來就是你的祖宗！」虛影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是是，您是我祖宗，」藍雲艱難咽下一口吐沫，「阿修羅對後輩的愛護，我沒嘗到過，還被巫修羅人下過詛心咒，既然你是我祖宗，總要拿點祖宗見後輩的氣度，包容一二。」

  「呵呵！包容你現在不吃我了？」虛影失笑，「你也不想再留後路了？」

  「不敢了!」此時的藍雲非常老實，原先的躊躇滿志，在了解之後，全都變成後怕。

  「其實你原先的想法不錯，撐死我，然後取而代之，把三傳界做成一條後路。」

  藍雲驚悚，她隱在心底的想法，一直不成形，甚至還沒完全付之行動的時候，就被這位祖宗知曉，那他留在自已識海里的元神，只怕比七情還要恐怖。

  「呵！你放心，」虛影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自嘲，「那個七情之所以能影響你，根本上的原因，是你是她的轉世身，而她執念甚重，影響一輩又一輩，從你進階仙位，元神強大以後，她的影響就可以忽略不計，甚至化為虛無。……至於我，也不過是一執念，而我的執念只是把這三傳界傳承下去，不讓它破滅，化成宇宙的一粒塵埃，那樣的結果，我承受不起。」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里滿是唏噓，「當年那些與我一同付死，把神魂身，都祭獻在這裡的同道，我已經對不起他們，沒讓三傳界像其他世界那樣正常，若再讓這裡化為虛無，哪怕死，我都沒臉。」

  「既然如此，那您就接著撐下去，溶和我的神魂，再加上這四株血魂草，您一定可以的，三傳界可以長長久久的存在，」藍云為表決心，鄭重承諾，「我甚至可以保證，萬年之後，只要我不死，一定會再來這裡，再以神魂相助。」

  虛影沉默一會，長嘆口氣，「說到現在，你覺得，若有可能，我會放棄嗎？根本不可能放棄。……這麼多年，沉睡才讓我存在那麼久，現在清醒了這麼長時間，你也通過神魂，感應到了吧，只要你肯，隨時可以替代，那張——早就透明得一碰就破的紙。」

  關鍵問題是，她現在接不起這個擔子啊，「三傳界就算有我的加入，天道法則之力我了解得那般稀少，我穩不下三傳界，就算穩下來，肯定也無法補全這裡，我想活著，做為一個人活著。……前輩，祖宗，您幫我想個辦法吧，我不要，不要萬年之後，連靈昧都存，不要像其他世界的天道那般，最後失了自己，甚至讓自已的仇人，在自己的世界為所欲為。……我有很多事要做，我是煉器師，是陣法師，還是個劍修，我想活著，三傳界不是我的責任，您既然撐到了現在，那就再撐一兩年吧，我一出去，就到羅唐戰場，保證幫您滅百萬神魔。」

  虛影長長嘆口氣，「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的神魂早就占據主動，已經接下三傳界的天道平衡！」

  藍雲靠在玉門上的身體，軟得沒有一絲力量，緩坐於地，「化身天道，就……就是這般簡單嗎？」

  「不錯，」虛影的聲音悠長深遠，「天道是東西，天道又不是東西，你身為阿修羅，總到過你自己的仙靈境過吧，在那裡，你是什麼樣，在這裡，其實比那裡還要簡單，那裡的時候，你還是清明的，在這裡，成為天道後，只是一片混沌，稍有意識的時間，天道法則可以在每個生靈上，處處顯現，可大部分，是除了混沌，還是混沌，沒有自己的意識，天道五十自有其定律，只依法則運行。」

  藍雲愣在當場，看著這位界主的虛影半晌，「……那，那為什麼，我切過去的神魂，我，我還可以影響一點？」

  「那是因為，我暫時還在，」虛影朝她露出笑意，「等我消失的時候，這裡就只是你了，當然，那時候，哪怕你再不切割神魂，天道法則之下，你想做為單獨個體的『人』存在，也是不可能的。」

  藍雲捂往自己的臉，心裡其實給了自己無數下，就知道，就知道不對，沒想到，還是沒逃過。

  「……你別傷心，三傳界與其他世界不同，哪怕我的神魂重傷不全，我也有自己的意識，而其他世界，當年的那些個，他們一個個都比我修為高，神魂正常，可他們卻在漫長的歷史長流中，失了自我，真得化身天道，而我，還有自己的意識，這段時間，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我是個阿修羅……」

  多謝愛VIP只枉然的紅票，謝謝一直的支持，一段時間沒更新，寫得好艱難，三月會儘量恢復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