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集體消失

  漆黑的天幕下，鉛雲密布，闃寂無聲。

  無論是聯邦軍部的高官們，雷家宗師以及殘兵敗將們，還是聚集在旋轉餐廳一角戰戰兢兢的下層首都「大人物」們，全都是一臉怔忪。

  被周越踩在腳底的「雷胤」愣了愣，隨後身體控制不住地一陣輕顫，深深埋下頭，黑氣漫騰的眼眶中，儘是狂喜之色。

  丟下這句話，周越也沒去管對面的軍部部長是否同意，手掌輕輕一提，卻似抬起了萬鈞密雲，整個夜色亦隨之一晃。

  他腦海中回閃過萬萬年前，自己在太古北海的玄武谷中，面對眾霸主所演示的那一掌。

  那一掌擊出，海谷平沉，山河粉碎，之後從太古迴轉現實後，周越明顯地感應到那一掌的掌意也隨著自己降臨現實，然而憑他當時的念力修為和體能素質，根本無法駕馭。

  可這一次，他從遠古迴轉現實，不僅修為暴漲，體能素質也大幅提升，類似於十五級的奇蹟生靈。

  最重要的是，從太古到遠古的萬萬年裡，分身鯤日月沉睡的過程中，那些頂級靈餌中溢散出的靈氣，不僅滋養著鯤的肉身，連帶精神念力也一同被滋潤，最終發生了融匯。

  一朝回到現實世界，轉化而得的精神念力，靈性天成，對於那一掌的領悟，更是已達化境。

  「住手！」

  軍部部長李正賢臉色微變。

  他自然能感應出周越掌下那股席捲風雲、體念合一的磅礴巨力，心中大震之餘，亦是暗生不忿。

  正當他準備出手阻攔時，冥冥之中，一股蒼茫浩蕩的威壓聚攏成一束，向他襲來。

  『這是什麼？』

  李正賢心中又是一驚。

  這股充滿威脅的念息隱約來自周越的身上，可周越的念息明明已經鎖定住了雷家剩下的那兩三百人……它究竟從何而來？

  李正賢這一遲疑，手中念印亦慢了半拍。

  與此同時，周越的這一掌則席捲黑夜崩塌之勢，念力之中，隱孕靈性，以難辨虛實之態，拍向那兩三百名雷家修者。

  「雷胤」側轉過腦袋，「看」著那宛如黑雲壓城，似真似幻的一掌，滿臉的狂喜中，隱透一絲忌憚。

  祂也沒想到，眼前這個人類，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

  今日雖敗，可卻讓仙人組織和人類高層徹底撕破臉皮，對祂們不久之後的大計，有百利而無一弊。

  「不！」

  「饒命啊！」

  「你不能這樣……軍部還沒同意……」

  雷家的修者嘶吼咆哮，痛哭流涕，蒼白的臉龐上寫滿了頹喪與絕望。

  剎那間，宛如黑雲巨潮般的恢弘掌力從天而降，淹沒了他們。

  轟！

  以新世紀大廈的旋轉餐廳為核心，方圓數百米的區域裡，波震雲卷，氣海翻騰。

  旋轉餐廳的玻璃窗，包括餐廳內的桌椅、餐具，盡數粉碎，化作齏粉，隨風流散。

  以軍部部長李正賢為首，所有軍部高手們，臉色都是難看無比。

  他們自然都能感應到，周越這一掌中所蘊含的恐怖威能，完全達到了八轉境宗師的層面。

  可讓他們深感不安的是，很難判斷出，這一掌究竟是體能所發，還是念力所至，更像是兩者的合體。

  然而，只有九轉境靈主大宗師，才能突破人類的桎梏，體能達到非凡之境。

  周越明顯不是大宗師，可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難不成……仙人組織，已經掌握了另外一種，不同於以往，更為先進的修行體系？

  李正賢思索間，籠罩在前方波詭雲譎般的掌息已然散去。

  他的眼神複雜凝重，眼角周圍的肌肉難以覺察地微微抽搐。

  那兩三百名雷家修者沒有墜落，也沒有人喪生，依舊好端端地站立在死靈魔寵的背部。

  然而他們每一個人上身都被扒得精光，一絲不掛，在夜風中瑟瑟發抖，眼中透著劫後餘生的恍惚，以至於許多人都忘了他們此時的形象已經通過直播，傳忘全球念修界各個角落。

  在他們身下，是密密麻麻乘風飄飛的破碎布片。

  而此前圍住他們的奇蹟生靈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一同消失的，還有周越和他的靈寵夥伴，卻有一陣清越的笑聲，從某個不知名的遠處，遙遙傳來。

  「如此，仙人組織，正式退出。」

  李正賢面無表情。

  一旁的軍部高官大多也能克制住。

  可雷神號上一些年輕的中級軍官們，卻已是面紅耳赤。

  那個仙人組織的年輕成員，在離去之前，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羞辱了雷家以及聯邦軍部。

  他沒有下殺手，非是殺不了，而是……不屑為之。

  「這就走了？」

  偵查處處長莫星吾目光穿透在風中下墜的漫天破布，遙望遠空，眼神複雜，心中竟有些悵然若失。

  「他的話，若真能代表整個仙人組織，那麼他在組織中的地位……嘖嘖，終究還是低估了他。」

  ……

  三日後，聯邦議會大廳。

  那名身著黑色長袍，相貌年輕，全身上下隱透蒼茫念息的男子素來古井無波的面容上，終於浮起一絲慍怒。

  啪！

  他的雙掌重重按在會議桌上，充滿壓迫的目光，定格在身著軍裝的中年人臉上。

  「李正賢，讓你去救場，去和解，你怎麼就把那個周越給氣跑了？」

  「三天，已經三天了！不僅周越消失不見，商穎，蔣賀，全都不見蹤影！」

  「風神號監控顯示，二代次空間壁壘正在不斷變薄，那些亞怪獸，正在不斷攻擊著位面壁壘！你覺得，我們還能守多久？」

  「如果，仙人組織，真像周越所說的那樣，決定徹底退出。這就意味著，我們將失去原本能夠用來守衛地球的一半戰力！」

  軍部部長李正賢，不急不緩地喝著茶。

  看他的表情，對於修為深不可測的議長的壓迫，以及會議廳中一眾大佬同僚們複雜的目光，絲毫不以為意。

  直到議長發泄完了，他才放下茶杯，淡淡道：「你們真的覺得，仙人組織，會誠心誠意幫助我們，而沒有任何圖謀？三天前，周越的那一掌，諸位也都看到了。除了大宗師，誰能擊出那樣的一掌？」

  議長擰眉：「他不是大宗師。」

  「當然不是。這也意味著，仙人組織，掌握了某種更加先進，甚至接近神魔的修行方式。」

  李正賢頓了頓，道：「諸位認為，他的修行方式，又是從何而來？」

  議會大廳的氣氛驀然一凝。

  聯邦的大人物們無聲地交換著目光。

  「無非三種，傳承，掠奪，和賜予。無論哪一種，都只能讓我輩念修者感到前途灰暗。相比較而言，雷家神魔派的存在，固然是個錯誤，可雷家研製出的死靈魔鎧軍團，卻是能讓我輩不受奇蹟生靈限制，憑藉自己之力捍衛地球的絕佳利器。」

  李正賢擲地有聲地說著：「從軍人立場，我更傾向與雷家保衛派結盟，用死靈魔寵來裝備軍部，而非選擇仙人組織。況且，經過三天前的那一戰，雷家的神魔派實力大損，原本存在於內部的兩個聲音，也終將被保衛派這一個聲音，所取代。」

  席間大佬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有人眉頭緊鎖，有人面露彷徨，也有人微微點頭。

  圓桌上首，那名有著青年面容的男子也收斂起了眉宇間似真似假的薄怒，凝視軍部部長，淡淡道：「所以說，三天前那晚的一戰，從頭到尾，都在你和雷家保衛派的視線下進行？為的，就是驅虎吞狼，利用仙人組織，來除去雷家的神魔派？」

  「是也不是。」

  李正賢輕聲一笑：「誰也不知道，這兩方，最終誰能獲勝。雷家因為當年的某個決定，導致神魔派尾大不掉，縱然有大宗師的遺物鎮壓，可終究還是會反噬己身。就像仙人組織，一旦任其在人們心中生根發芽，早晚有一天，會化作洪水猛獸，追悔莫及。」

  「好算計。」

  「年輕」的議長淡淡道。

  忽然間，議會大廳的門被一名軍官推開，隨後急匆匆來到李正賢身旁，附耳低語著什麼。

  李正賢眸如深澗，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目光一閃，打開自己隨身帶著的面板。

  包括議長在內的諸位大佬都是宗師級修者，自然也都「聽」到了那名軍官所言。

  一幅幅全息投影，從面板中投放出來。

  畫面中，都是同樣的內容——一名不到三十歲，修為卻已高達六轉境的天才修者，正在進行著全聯邦直播。

  這名天才修者的身份，很快就被查了出來。

  雷子陵，來自雷家的旁支，幼失怙恃，無父無母的他卻擁有即便放在大宗師後裔家族也堪稱絕頂的修行天賦，年紀輕輕，卻已成為首都學院的中級老師。

  隨著直播進行，他開始向人們展示出另一重身份：某個神秘組織的首領，綽號，零。

  而這個組織的成員，他們有著幾個共同特點。

  首先，他們都很年輕，十五歲到二十歲之間。

  其次，他們的家庭，都經歷過從輝煌到低谷的過程，如今更是處於谷底。

  最後，他們的被灌輸了一個無可替代的信念，復仇。

  他們復仇的對象，是某個在上下兩方首都，都能一手遮天的龐大家族。

  ……

  李正賢看到這裡，眉頭終於皺起。

  他也顧不上對面冷眼嘲諷的議長，對一旁來報的偵察處處長低聲道：「人在哪？行動了沒有？為什麼不早點制止？」

  莫星吾嘴角泛起苦澀：「回稟部長，我發現這個『零』後，已經在第一時間開始調查此人。就在三天前，終於發現了『零』的真實身份，派出軍部高手埋伏在他返回雷家的路上，原本已經快要將他控制住，可是……」

  「可是什麼？」

  「跟在周越身旁的少女宗師突然出現，將人給劫走了。所以……這個雷子陵，應當在他們手中，直播也是他們安排的。」

  聞言，李正賢眸中煞氣起伏波動，半晌，冷笑一聲：「竟然玩了這麼一手。說什麼不管世事，正式退出，原來都是假的。」

  莫星吾欲言又止。

  李正賢瞥了他一眼：「說。」

  莫星吾深吸口氣，道：「然後，我收到了那名少女宗師的傳音，她說……這是他的家事，不在約定範疇內。」

  李正賢嘴唇嚅動，終究沒再多說。

  而直播中，眼神略有些僵硬的雷子陵，終於揭露出了那段駭人聽聞的往事。

  他之所以創立這個復仇組織，是因為他痛恨家族偏心，想要利用這些受到過雷家傷害的孩子們，培養成日後能為他所用的勢力。

  這一切，源自於十五年前，雷家為了完成某項消耗巨大的研究實驗，私自調走了用來獎勵躍遷至上層首都念修者家庭的靈念資源。

  為了掩飾，他們派出一支支小隊，進入下層首都，「削減」那些獲得躍遷競爭資格的念修者家庭數量。

  最終那一年，躍遷至上層首都的念修者家庭，單手可數，執行任務的小隊成員，也都獲得了榮華富貴，成為下層首都乃至上層首都的一方權貴。

  原本期待著鯉魚躍龍門的數百念修者家庭，最終卻落得家庭破碎，甚至家破人亡的下場。

  而那一年，雷家不擇手段研製開發的秘密產品，便是三天前，出現在下層首都上空的死靈魔鎧軍團——將死去的奇蹟生靈從地底挖出，配合金屬鎧甲，煉製而成。

  ……

  隨著直播畫面中，雷子陵列舉出一項又一項的證據，議會大廳中，許多人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尤其是軍部部長李正賢，他的臉色僵硬冷漠，仿佛冰凍的黑土，看得人晦氣壓抑。

  議長的輕咳聲響起：「這麼一來，縱然雷家推出所謂的『神魔派』來頂鍋，也很難被大多數念修者原諒了。更別說大力推廣死靈魔寵了。」

  李正賢抿了抿唇。

  議長話音剛落，坐於圓桌西側的首都偵探師協會會長身體忽然一晃，隨後閉上雙眼。

  僅僅兩三秒後，他睜開眸子，眼裡殘留著震驚，以及濃濃的苦澀。

  「諸位，兩天前，靈界各族發布的條紋密碼，終於破解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