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最後的條件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奇蹟生靈怎麼突然攻擊起雷家來了？該不會有什麼誤會吧？」

  「是啊，這可是雷家，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我明白了，一定是仙人組織搗的鬼。」

  ……

  起初，論壇里的聲音，還是頗偏雷家。

  可隨著直播的進行，顫抖搖晃著的畫面中，那一頭頭奇蹟生靈身負著觸目驚心的傷痕，眼裡毫不掩飾的憤怒，以及哀感天地的戚鳴悲吼聲，即便隔著千萬里的距離，亦如明晃晃的火刀扎入觀眾們心底，絞割著他們內心，心底深處也愈發不安。

  不一樣的聲音開始出現。

  「看它們的表情和反應，不像是受到仙人組織的蠱惑。」

  「沒錯，它們明顯是經過了一場惡戰。卻還是不顧傷勢，出現在這裡……哎，難不成，真像那個仙人組織成員說的那樣？」

  「可是……為什麼？雷家可是大宗師雷遠的後裔！沒理由這麼做！」

  「這樣未免也太慘了吧？現在真相不明，就任由雷家被屠殺？」

  「哼，如果仙人組織所言屬實，那雷家就是罪有應得！」

  「偵探師協會到現在還沒有給出說法嗎？」

  ……

  距離首都千萬里之外的滄海學城。

  貝殼街，毛氏綜合事務所。

  馮勇德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腦門微微出汗，看著論壇中的激烈交鋒，眼神怔忪。

  在他的身旁，王成亮同樣紋絲不動地坐著，喘息加快，神色卻有些茫然。

  半晌，王成亮喃喃道：「剛才那十分鐘裡發生的事，你也不記得了，是嗎？」

  馮勇德嘴唇嚅動，良久吐出一口濁氣，卻下意識握住了手臂，道：「從靈界返回人間，所經歷的一切記憶，都會被剝奪。不過看這情形，我們在靈界執行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

  王成亮看著全息投影搖晃的畫面中，那一頭頭滿身鮮血、嘶鳴奮戰的奇蹟生靈，臉色漲得老紅，微握拳頭：「也就是說，我們的確去了一趟靈界，並且幫助首都的奇蹟生靈，抵禦住了異位面的入侵！阿德，我怎麼感覺你似乎沒那麼激動？」

  「誰說的，我也很激動。只不過……」

  馮勇德眼中浮起一絲感嘆：「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去靈界，扮演的角色卻是天差地別。僥倖，僥倖。」

  ……

  江風襲來。

  遠岸的燈火仿佛漫天星辰，跳躍閃耀，卻又遙不可及。

  李寶妹打了個輕顫，木然抬頭。

  雖然只過去了十分鐘，可這種感覺卻猶如南柯一夢般，轉眼數年光景消逝，心底莫名的回味與惆悵。

  這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仿佛江夜薄霧，努力揭開，卻發現霧後也是光景全無。

  最難的是，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回味惆悵什麼。

  在她頭頂上空，形似遠古朱雀圖騰的火烈鳥盤旋繞轉，不時發出清越的鳴嘯，嘯聲中透著酣暢淋漓和興奮愉悅。

  好在這艘郵輪已經被她包下，不用擔心打擾他人清夢。

  李寶妹隨意地擺了擺手，這些日子以來，在自己面前傲嬌善變性情不穩的火烈鳥，乖巧地飛落郵輪，匍匐下身，羽翅攤開，伸出碩大的火紅腦袋，親昵地蹭向自己的大腿。

  「連你都變了，突然變得對我這麼好。」

  李寶妹歡喜地撫摸著火烈鳥的腦袋，心中的迷惑卻如同深夜的江霧，越堆越稠。

  「這十分鐘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打開群聊，大家的問題，以及結論，也都是相似的。

  「你們在看直播嗎？」

  「當然。我回來後，第一時間看到了奇蹟生靈們出現在下層首都的上空，看著它們，雖然一個個都不認識，卻有種莫名的熟悉和親切。」

  「哈哈哈，你就吹吧，從靈界回來後，所有的記憶都會被剝奪，更別說你所謂的『熟悉』『親切』感。不過，能夠肯定的是，我們的確和它們一起，聯手贏下了首都靈界保衛戰！」

  「所以說，這個雷家絕對和異位面神魔有勾結！幸好組織的統帥能夠將我們傳送進靈界，這才扭轉了局面！」

  「可惜的是，什麼都記不得，完全就只能腦補我在靈界戰鬥時的颯爽英姿了。」

  「別臭美了……對了，統帥給我們發布任務，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已經得到組織認可了？」

  「那當然，我們可是『月仙子』的門徒啊。」

  李寶妹看著群里的聊天，嘴角微微上揚。

  只是不知為何，當「月仙子」三個字映入眼帘，她心底總有種說不出的異樣，仿佛隱約洞察過什麼，卻在歸來之後再度蒙上迷霧，一時間患得患失，卻不知所以。

  大家正一邊在群里吹水一邊在論壇中為仙人組織造勢，同時斥責雷家的不義之舉。

  此時的光景，與之前論壇中一邊倒攻擊仙人組織的場面截然相反，超過半數的帖子都開始質疑起雷家的作為，並且越來越多，語氣也越發的激烈。

  哪怕雷遠大宗師在首都擁有近乎神明一般的地位和影響力，可此時站在雷家對立面的，可是數以千計的奇蹟生靈！

  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沒有身為人類盟友的奇蹟生靈，就沒有二十世紀初開始的近百年太平。

  這麼多的奇蹟生靈，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攻擊雷家。

  就在這時，論壇中出現一陣騷動。

  「那是……」

  「是聯邦軍部……是軍部的戰艦！」

  「聯邦軍部怎麼來了？」

  ……

  下層首都，旋轉餐廳頂部的半空中，白光之下，血如雨墜。

  在數以千計的奇蹟生靈的猛攻下，雷家的死靈軍團早已潰不成軍，死傷慘重，每分鐘都有十多人甚至數十人，從天頭墜落，而他們所操控的死靈魔寵，自然也都崩解在奇蹟生靈們的怒火之下。

  短短十來分鐘，雷家的死靈軍團已經損失過半。

  就連那兩名宗師，也是一死一重傷。

  巨大的死靈魔象銅鼻已斷，身體各個部位，支離破碎，千瘡百孔，行動也變得緩慢下來。

  按照這個趨勢，再有個五六分鐘，整個雷家死靈軍團，必將全軍覆沒。

  聽著對面傳來的慘叫與求饒聲，周越面無表情，絲毫不為所動。

  他對叛徒，一向厭惡，尤其是與神魔勾結，背叛了整個人類的雷家。

  死靈軍團的這些念修者，能夠配合操控死靈魔寵，修為都在三轉之上，放在全聯邦的念修者中，亦不算弱者。

  周越根本不信，他們對於雷家的所作所為，與影魔勾結的行徑，就沒有任何察覺。

  可在雷家所賜予的名利和力量的巨大誘惑面前，他們還是選擇了充耳不聞，視若無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咳咳……呵呵……哈哈哈，這就是生靈的本性，周越，不管你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你看，這萬萬年來，生靈趨炎附勢的本性，就從未改變過！」

  耳旁響起「雷胤」透著瘋狂的低吼。

  周越低下頭，看著蜷縮在小麻團背上，眼中不時閃過陰鬱光芒的「雷胤」，微微搖頭：「生靈的本性？你們一脈，早已淪為祀奉深淵怪獸的影魔，根本就不屬於生靈範疇，又怎會懂。」

  「雷胤」放聲大笑，眼裡充滿譏諷和嘲弄：「不懂的人，是你！你看，這是誰過來了？」

  周越不用抬頭，也能感應到穿梭夜雲，由遠及近，正在疾速飛來的巨艦。

  察覺到巨艦的接近，不少奇蹟生靈都停止住攻擊，警惕地仰望天頭。

  剩餘的雷家修者得以喘息，無不流露出激動之色，向天頭搖晃雙臂，大喊「救命」。

  「今晚，不管誰來，都沒用。」周越淡淡道。

  「雷胤」乾裂的唇角微微上揚：「不管有沒有用，至少，這已經證明了一點。那艘巨艦的委派者，也就是首都高層，從一開始就知道雷家今晚想要做什麼，甚至也知道，本尊就在雷家。可他們卻選擇了坐山觀虎鬥……嘶……」

  祂還沒說完，就被一隻大腳從上往下，狠狠踩在了嘴巴上。

  「死到臨頭，還敢挑撥？」

  肉身傳來的痛苦，固然撕心裂肺，痛徹心扉。

  可更讓祂感到悲屈的卻是被一個祂們眼中脆弱如昆蟲的低等人類踩在腳底。

  仇恨冷漠的目光，沿著褲腿縫向上蔓延，從祂的角度，恰好能捕捉到青年深不可測的眸中，那抹一閃而過的陰晦。

  祂心中暗喜。

  地球位面，除了那幾個在時空長河中留下不朽傳說生死不明的老傢伙外，唯一讓祂感到威脅的，便是眼前這個二度讓祂品嘗到慘敗滋味的人類青年……以及他背後的組織。

  好在人性，永遠是如此悲哀，自己的話，終究還是在這個可怕的人類心中埋下了不和的種子。

  巨艦在旋轉餐廳的上空，緩緩停止住。

  龐大灰暗的艦身，就仿佛進化後龐大了十倍的深海奇蹟巨鯨，遮擋住了天頭那道疑似人靈兩界門戶的白光。

  亦擋住了現場所有人，通往上層首都的視線。

  剎那間，從巨艦堅硬的外骨骼殼甲上，閃過一道道紫色光芒，從中釋放浩蕩念息。

  數千頭奇蹟生靈神色凝重，眼裡透著警惕，可誰也沒有退步。

  在它們的身後，是腳踩巨鴉的周國師。

  周越抬起頭，看著那艘特意從上層首都趕來的「雷神」號巨艦，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小白曾經向他普及過，「神」字號巨艦，是聯邦和雷能集團共同研發的念能武器，堪稱國之神器。

  一艘「神」字號巨艦，就相當於一頭實力強大的超凡境生靈，它們的威力，甚至能夠抵禦怪獸。

  整個華亞聯邦，「神」字號巨艦也不超過雙手之數。

  然而今晚，聯邦竟為了雷家，特意派出了一艘。

  外甲板的艙門向兩旁滑動打開。

  甲板後方中央，站著數名身披紫色長袍、銜位極高的軍部修者，而在另一邊銜位稍低的軍部眾人里，周越看到老熟人軍部偵查處處長莫星吾。

  莫星吾向周越投來了一個隱晦的眼神，微露苦意，轉瞬收回。

  周越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掃而過，落向中央那名身形高拔、氣宇軒昂、目如鷹隼的中年男子。

  此人修為之高，周越也只在商穎身上見到過。

  商穎雖已返老還童，可身懷暮氣，不似此人，雖然年近半百，仍然朝氣蓬勃。

  「你就是軍部李部長？」周越問。

  「正是。」

  中年男子淡淡道，居高臨下，目光極其銳利，凝視周越時眸中隱現著一絲道不明的意味。

  周越自然知道此人。

  在華亞聯邦八轉境宗師中，他排名前三，還在聶遠風之上。

  據說當初還是中陸學院學員時，聶遠風一路挑戰，連敗五座學院第一高手，直到戰至首都學院，方才止步。

  而擋在聶遠風面前的，正是首都學院歷史積分第一人，如今的這位軍部部長，李正賢。

  「何事來此？」周越問。

  「休戰。」

  李正賢道，語氣平靜，言簡意賅，卻透著一股毋庸置疑的威嚴。

  他的氣勢猶如淵渟岳峙，念息與整艘雷神巨艦渾然一體，仿佛居高臨下的神祗，不怒自威。

  他身旁的軍部高手們，全都紋絲不動，沒有釋放念力，也沒有召喚靈寵夥伴，可那一道道接近宗師甚至達到宗師的念息，卻清晰無比。

  不少奇蹟生靈，已經開始不安地搖頭晃腦，向後退卻。

  它們雖然知道，上方的戰艦是不可能向自己發動攻擊，可對於強者的本能反應，卻讓它們充滿了壓抑與不安。

  周越忽然笑了：「可以啊。」

  李正賢鋒利如墨刀的眉毛稍稍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很快恢復如常，臉上浮起一絲並不常有的和煦笑容。

  「如此甚好。仙人組織，果然識大局。」

  他話音剛落，周越聲音再度響起：「我話還沒說完。可以是可以，不過，得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李正賢臉上的笑容不再擴散，眼中隱隱有煞氣流瀉：「什麼條件？」

  周越微微一笑，伸直手臂，環掃向對面雷家數百名殘兵敗將。

  「讓他們，再接我最後一招。」

  李正賢臉上笑容頓時一僵，正想發話，就聽周越道：「從此以後，仙人組織將徹底退出，不再過問世事。」